十一月初,蒼幽皇宮,按例清晨是帝皇早朝的時辰,淩鷺也不例外。


    他似往常一般,由小太監在宮中伺候完畢出發前往宣室殿,諸位朝臣早已迫不及待,見皇帝駕臨,毫不猶豫跪倒一片,齊聲喊著萬歲。


    淩鷺緩緩坐於高位之上,俯瞰著底下的人,揮了揮手,道:“起來吧。”


    大家這才齊聲謝恩,小太監在一旁揮著潔白如雪的浮塵,尖聲喊道:“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此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衛傅手持玉牌,出列彎腰道:“臣有本啟奏。”


    淩鷺挑了挑眉,黃袍加身令他更加器宇不凡,“哦?衛卿隻管奏報。”


    “皇上,現如今邊關軍權不穩,各方諸侯蠢蠢欲動,多有猜疑,這全因先帝的五皇子未能及時安葬,五皇子身為皇族,本應葬於皇陵,但因其罪孽深重,故隻是稍作安排,如今冰棺存於宮中風雨寺,之前新皇登基,諸多事宜,故此事每每提及總是擱置一旁,然冰棺存於寺中,縱然有佛祖庇佑也已是叨擾多時,再加上……”


    衛傅話至一半,忽然沉默,惹得淩鷺劍眉緊蹙,急忙道:“丞相無需顧慮,繼續。”


    衛傅點了點頭,這才鬆口,“是,再加上先前五皇子俯首時曾立下不詳的詛咒之言,現如今宮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實在不利於皇上統領前朝後宮,新政初起,望皇上早做定奪。”


    說到五皇子淩隱死前那番狠戾的詛咒,配著他當時心灰意冷的毒辣,確實也讓淩鷺頭疼不已。


    淩鷺心中百無禁忌,但是迴想到淩隱死前還讓人不好過,居然死後造成的影響已經殃及他的江山,淩鷺想想就來氣,正好衛傅說中心事,他趁機大怒起來。


    “真是豈有此理!”淩鷺狠狠拍著龍椅上的扶手,眾人立刻跪下去。


    頓時烏泱泱一大片,隻聽淩鷺繼續道:“想不到區區一個『亂』黨居然還要如此瞻前顧後,如今竟惹得要殃及社稷,簡直可笑,邊關軍權動『蕩』不安,就另選武將前往領兵鎮壓。”


    衛傅立刻補充,“可是自從五皇子獨攬邊關大權以來,直到被俘前,先帝全權交由他把握,朝中武將早已被耽誤許久,縱然如今要重新啟用,邊關氣候惡劣,有些將領年事已高,早已力不從心,更何況常年在朝中各司其職,也早已安定皇城,眼下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


    淩鷺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不如就開設考場,大陸上人才濟濟,蒼幽更是人傑地靈,地大物博,難道還選不出幾個甘願為國效力的人?此事便交由丞相去辦吧。”


    衛傅點頭道:“既然皇上吩咐,微臣定當盡心盡力,待選出最後勝者,便立刻呈於皇上。”


    淩鷺默許,接著說:“方才丞相還提到各方諸侯皇親蠢蠢欲動,全因『亂』黨一事處置不夠,責怪朕沒有給予一份滿意的答案,是嗎?”


    他突然勾起嘴角,“既然他們都心掛五皇子,而不肯全心全意效忠新政社稷,那朕也該做點事情讓他們知道,現在誰才是蒼幽國君。傳令下去,五皇子淩隱殘害先帝,謀反篡位,企圖禍『亂』蒼幽,實在罪無可赦,雖為皇族,但皇室犯法應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此等大罪,朕雖與其情同手足,但貴為九五之尊,唯有大義滅親,以身作則,按律例,擇日起令其冰棺搬出風雨寺,葬於生前所授封地,永不得入土皇陵!”


    說完命令,淩鷺靠在龍椅上顯得高貴而愜意,“如此,謠言不攻自破,詛咒煙消雲散,各方諸侯自然也會安分守己,忠心為國,不知,朕如此安排,諸位卿家還有何異議啊?”


    看著眼前的新君如此殺伐果斷,雷霆手段更是無人可及,此番言論無疑是為了殺雞儆猴,立下君威,頓時哪還敢有二心,腿肚子皆嚇得瑟瑟發抖,紛紛臣服大喊:“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解決了多日的心病,淩鷺滿意地點點頭,衛傅默默退下,然而,忽然有一人走了出來,原來是老態龍鍾的禮部尚書。


    隻聽禮部尚書緩緩開口:“皇上,還有一事,也不得耽擱了。”


    淩鷺揮手,“愛卿但說無妨。”


    禮部尚書俯身道:“秋天碩果累累,黃花遍地,自然離不開神明庇佑,往年十月中旬就該前往祭天答謝上蒼,禮部也會著手準備,祭天總要帝後同往,但皇上匆忙登基,早前忙於國事無瑕顧及,可眼看現在都快冬季了,望皇上早做定奪,立後納妃,安定民心。”


    想不到,千算萬算,居然算少了這件讓人頭疼的事,淩鷺一時措手不及,竟不知作何迴答,這就給了朝臣機會,頓時,許多人紛紛認可這番話,認為立後納妃不宜再推遲,偌大個宣室殿,數十張嘴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沒了,淩鷺一個皇帝,愣是連『插』嘴的份兒都沒有,反而被震得耳朵嗡嗡跳。


    一群文臣,想不到囉嗦起來比老太太還煩人。


    淩鷺隻好求助地看著衛傅,與他眼神相通後,他立刻開始哎喲起來。


    身旁的小太監嚇得連忙上前詢問,“皇上,您怎麽了?!”


    淩鷺眯著眼悄悄觀察四周,同時手撫上額頭,假意*著,他一副麵容生的好看,倒是多了幾分真實感,隻聽他緩緩道:“不行了不行了,不知道近日是否是過於『操』勞國事,偏偏此刻犯了頭疼,雖然有心朝政,但實在受不住!”


    這番話惹得那些吵鬧的老臣立刻安靜下來,衛傅早已心領神會,立刻趁機跳出來配合其做戲:“既然如此,那快些傳太醫才是,皇上初登大寶,龍體要緊,國事再重,哪能越過君主金軀?”


    淩鷺繼續慢悠悠說:“過早下朝,恐讓諸位卿家失望?”


    那些人嚇得立刻擺擺手,將立後納妃一說早已拋之腦後,轉眼是笑臉盈盈的關懷模樣:“不不不,皇上保重龍體要緊!”……


    於是,淩鷺懷揣著勝利的笑容,心安理得、大大方方下了早朝。


    途中經過禦花園,心情甚佳又遇秋菊盛放,更是愉悅,索『性』悠哉悠哉賞起了百花。


    忽然,隻聽一個人邊走來邊說:“皇上頭疼的偏方,居然是要賞花飲茶才能治好,真是聞所未聞啊。”


    淩鷺抬起骨節分明的修長雙手,撫『摸』著雛菊嬌嫩的花瓣,笑道:“衛卿家巧舌如簧,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


    再抬眼,來者果然是劍眉星目的衛傅,剛剛下朝還身穿官服,青年才俊此話不假,隻見他走近淩鷺,說:“那也不及皇上演技超群。”


    淩鷺屏退左右,索『性』與衛傅一同賞花遊園。


    他說道:“方才朝堂上實在讓我頭疼,不是說假的,幸好有你相助,我才得以緩存延後話題。”


    衛傅搖搖頭,“那也不是個辦法啊,你如今貴為皇上,哪能天天這麽裝病,隻要一日上朝,便一定隻能早做定奪,知道你不願意,但是這也是你的責任所在,古往今來皇帝三宮六院佳麗三千實屬正常,你又何須覺得別扭逃避呢?”


    淩鷺歎了口氣,“我不是不願,你知道的。”


    衛傅一頓,“原來你還在惦記那個國宗門的女子,難怪前段時間總叫我打探消息。”


    提起殷童,淩鷺眼中閃過柔情,方才的煩惱統統不做他想、消失無蹤了,他開口道:“既既然知道,便幫幫我吧,你打探到什麽消息了?”


    衛傅走在淩鷺身邊,兩人都長得好看,簇擁於花園中實屬美景。


    “我倒是真的打探到了一些,不過就不知道對你來說是不是好事了,真搞不懂你,不是與那女子有書信來往了,何必要我再多費力氣。”


    淩鷺笑了笑,在衛傅麵前,他才得以放下身上的皇帝威儀,做一個展『露』笑容的少年兒郎,見好友埋怨,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師傅管得嚴,國宗門更是戒備良多,已經許久不曾與我寫信了。”


    衛傅無奈地搖頭:“我隻怕你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之後,衛傅將殷童私自逃離國宗門的事情盡數告知淩鷺,末了補充道:“國宗門的事一向是被大陸上關注的,更何況是此等大事,她身為國宗門首席弟子卻無故叛出門派,要想不人盡皆知也難,至於她為何如此,個中細節我就不得而知了,你知道的,國宗門戒備森嚴,我的探子根本不可能入內。”


    然而這對淩鷺來說,已經夠了,隻見淩鷺捏緊藏於龍袍之下的雙拳,憤然道:“該死的顧君酌,我要是知曉今日他會這樣對她,當日我無論如何也要讓我心愛的女人留在我身邊,做蒼幽的皇後,難道還會輸給在一個門派裏受盡苦楚嗎?不管事情如何,我了解她,她一定是受了委屈!”


    衛傅安撫道:“你稍安勿躁啊,現在你想怎麽辦,我知道你不可能坐視不理的,說說你的想法吧。”


    淩鷺愣了愣,沉思著,良久,他突然計上心頭,眼中閃過狡猾之『色』,“我倒是有個不錯的想法,既能推遲立後納妃一事,又能助我解除相思之苦。”


    衛傅心中突然多了一份不安,他咽了咽口水,“你有事快說。”


    卻見淩鷺突然故作神秘,揚長而去:“別急啊,到時候再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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