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


    殷童抬起頭,往日常常帶笑的臉上此刻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徒兒無話可說,要打要罰,絕無怨言。”


    她全無了傲氣,像埋葬於冬日飄雪裏的死物,嘴邊淒楚的笑是她最後的獨白。


    顧君酌最恨她這樣,秉『性』如此,真到了關鍵時刻,吃虧的是她自己,哪怕此刻,她辯解一句也好,撒謊也罷,隻要她說她是有苦衷的,他就可以保護她,可是她沒有,死強著就是要讓他罰她,她想贖罪,那她可知,他罰她,他心裏的痛苦怎麽辦?誰來給他機會贖清?!


    “殷童,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看著他痛苦地質問她,她眼波平穩,“我知道。”


    想起自己那三條狐狸尾巴,殷童隻覺得痛苦。


    天注定,他與她早已形同陌路,她難道能說天魂珠選擇她,是因為她是九尾狐的後裔嗎?他那麽痛恨妖魔,她不能說!


    顧君酌閉上眼,“你真的要為師罰你嗎?為師不信你為了區區天魂珠,會不顧同門『性』命。”


    “師傅,事已至此,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殷童低頭不說話了,顧君酌痛心地說:“好,好極了,想不到,我竟教出個如此倔強的徒弟,很好,那就隨了你的願,罰吧。”


    司馬激動地立刻俯下身去,“師尊英明!”


    悠思跌跌撞撞爬起來,冷笑著,終於,她終於等到這一刻了,殷童這賤人也有今天!真是老天開眼!


    “師傅,可否由弟子來執行懲罰?”


    悠思話音剛落,公孫靖立刻嗬斥,“孽女!還不退下!”


    顧君酌盯著殷童,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殷童,你怎麽想?”


    殷童笑了笑,他居然反過來問她?!她都任他懲罰了,可是,怎麽可以是悠思來做?明知道她眼裏最容不下悠思,他現在要這樣和她打心理戰嗎?


    她眼中滿是傷心,“師傅想怎樣就怎樣吧。”


    她好累,已經不想再做出什麽選擇了。


    殷童想到房裏藏著的那本古籍秘法,不禁冷笑,她的機會想不到來得這麽快,而且是以這種方式,老天給的機會,真是可怕,竟是要用失去師傅,失去在國宗門的一切美好迴憶來做交換……


    可是,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錯,誰叫她是妖族的後人,誰叫她偏偏遇上了人族的顧君酌?


    顧君酌氣得不知道說什麽,他偏過頭去,“師弟,去將外頭的人遣散了,至於殷童,鞭刑。”


    公孫還想說什麽,見顧君酌已然閉上眼,他終是歎了口氣,緩緩走了出去。


    殷童突然抬頭,道:“師傅,如果由師妹來做,那讓我走吧,好嗎?”


    她不甘心在悠思這種小人麵前低頭,她更不想讓顧君酌難做,倒不如重新來過,她就此消失,去做自己要做的事,還他一個安寧的國宗門。


    顧君酌猛然睜眼,咬牙切齒地吐著字,“殷童!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她居然就因為這樣就要離開他?怎麽可以!


    殷童從未見過他這樣生氣,咬了咬牙,“我說,讓我走,好嗎?”


    此時悠思已經取來長鞭,鞭子粗大,如啐了毒的蛇,讓人不寒而栗。


    顧君酌喘著粗氣,不迴答她的請求,“打!打到她不再說這種話為止!”


    他先前十萬個不願意罰她,可如今她居然要消失在他的世界裏,那他絕不再心軟,罰就罰,隻要她打消這種荒唐的想法,他不介意讓她長點教訓。


    悠思捏緊手中的鞭子,她特意在上頭沾了不少辣椒水,這份大禮,現在還給你,殷童!


    “謹遵師命!”她毫不猶豫地往地上的人抽去,鞭子打在肉身上,瞬間皮開肉綻。


    “啪!”


    又是一下,殷童覺得被鞭子摩擦過的肌膚火辣辣的痛,可是由始至終,她都沒有吭聲,隻是死死地咬著嘴唇,緊緊閉著眼睛。


    悠思將所有怨恨和嫉妒都發泄在殷童身上,她此刻是發了瘋的野獸,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殷童身上每多一道血痕,她就痛快十分!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殷童身上已然觸目驚心,她渾身大汗,隻有進的氣兒了,偏偏她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連掙紮打滾都困難至極,隻能默默承受這一切,到最後,悠思氣喘籲籲時,殷童已經倒在地上咬牙死撐了。


    顧君酌的心早就疼得不成樣子,偏偏他自己下的令,隻能看著她痛。


    “童兒,你改變主意了嗎?”


    殷童勉強裂開嘴笑,“放我走……”


    “好,很好,繼續打!”


    顧君酌話音剛落,一道女聲阻止道:“不要,不要!”


    隻見紅袖頂著一身傷痕跑出來,跪下抱住殷童,哭著大喊:“不要打了,師尊,求求你不要打師姐啊,她知道錯了,你放過她吧!”


    悠思咬了咬牙,“又是你這個賤婢!還不快滾開,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殷童看著眼前的女孩泣不成聲,說:“傻姑娘,這是我犯的錯,你快讓開。”


    紅袖拚命搖頭,“不行,不行啊師姐,我怎麽能看著你被這樣對待?!”


    悠思失去了耐心,她冷笑道:“行啊,既然如此,就先打你,再打她。”


    殷童一聽,瞪著悠思說:“悠思,你最好給我住手。”


    悠思嗤之以鼻,“師姐,你看我敢不敢?”


    說罷,她對著紅袖的脊背狠狠揮鞭。


    頓時,紅袖痛唿出聲,倒在一邊,她本就一身的傷,悠思十足的力道讓她根本挨不住,但她的手還是死死拽著殷童。


    殷童太陽『穴』的青筋直跳,“悠!思!”


    她心底的怒火一刹那瘋狂破土,丹田處的天魂珠蠢蠢欲動,一道魅『惑』的聲音在她耳邊盤旋:殺了她,殺了她!


    殷童的眼眸一瞬間變成紫紅『色』,妖邪之氣在周身縈繞片刻,她隻覺得渾身力量充沛,身上的鮮血像一把旺盛的柴火,讓她體內潛藏的興奮盡數衝出,理智在那一瞬間被無盡的黑暗吞沒,屬於妖族的驕傲告知著殷童,絕不容許眼前小人猖狂!


    看著紅袖強忍痛苦,殷童緩緩掙脫身上的繩索,繩索瞬間破碎成了幾段,稀稀落落掉在地上,嚇傻了手拿長鞭的悠思,在場的人無不震驚,顧君酌更是站起來,“童兒?!”


    “悠思,你簡直找死!”


    沒了束縛,下一秒,殷童一下子站了起來,更不顧自己的傷痕,天魂珠給予她無窮無盡的戰意和力量。


    隻見她奪過鞭子往悠思臉上狠狠一抽,鞭子頓時陷入皮肉,像餓了許久的猛獸,一旦見了獵物,頓時興奮不已。


    皮肉被摧殘破壞,一道深長的血痕瞬間出現,從嘴邊到眼睛底下,所到之處張牙舞爪,甚至能隱約瞧見肉下潛藏的森森白骨,可怖至極。


    突然的一出,讓人措手不及,悠思傻了眼,臉上的知覺提醒她下意識去捂住自己的臉頰,等到瞧見手中的鮮血,她才後知後覺,自己遭遇了什麽。


    “啊!!!我的臉,我的臉!!”悠思歇斯底裏地尖叫著,“殷童,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見她像個瘋子衝了過來,殷童冷冷地盯著她,“這是我要對你說的才對。”


    下一秒,她手中的鞭子狠狠出擊,繞著悠思的脖頸死死纏繞,鞭子粗糙,頓時勒得悠思瞳孔睜大,不得唿吸。


    “住手!”


    一道聲音響起,殷童手中的力還未使出,鞭子已經被奪走,悠思得以重新唿吸,嚇得當場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唿吸著美好新鮮的空氣。


    殷童看著眼前的男人,眼中的妖『性』不禁減低幾分,但見他責怪的神『色』,頭一疼,再睜眼,又是那凜冽的妖氣纏繞。


    “孽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你要入魔不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顧君酌眯著眼,將長鞭狠狠甩在一旁。


    殷童模糊了視線,理智和欲望在不斷爭鬥。


    她最擔心他討厭她,可是現在她不過稍稍展『露』妖『性』,他就已經『露』出讓她後怕的神『色』了,他終究還是容不下妖魔,既然如此,她遲早要走,索『性』現在,鬧得更絕!


    待她離開,尋找到秘法,再向他解釋?


    不,不行,師傅會難過的……


    不對,他遲早會知道,問題不解決,現在博得他一時的歡心有什麽用?


    殷童腦子裏『亂』成了漿糊,頭疼欲裂,雙目赤紅,妖『性』差點吞噬她理智的意識,她捂著太陽『穴』,不去麵對顧君酌,索『性』鎖定目標,雙手成爪往悠思身上揮去!


    “啪!”


    顧君酌攔在悠思麵前,狠狠掌摑了殷童,“你給為師清醒一點!”


    殷童捂著臉,呆在原地,此刻一切如退『潮』般消失無蹤,她恢複了原樣,黑發墨瞳,抖著嘴唇道:“師,師傅……”


    顧君酌暗自掐著打了她的手掌,皮肉疼痛才讓他保持清醒。


    “你真是讓為師失望。”


    這句話,讓殷童的心碎成了千萬塊殘片,淚水不爭氣,一顆顆滾燙如烙鐵,順著眼尾滑落,經過肌膚,燙的讓殷童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倒在這裏。


    良久,她捏著拳頭跪在顧君酌麵前,“既然如此,徒兒從此,再不讓師傅費心。”


    說罷,朝他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來。


    顧君酌有了不好的預感,“等等,你要做什麽?”


    隻見殷童笑容如罌粟般耀眼,“師傅,天魂珠還有個作用,想必您比我還清楚吧。”


    顧君酌大驚,隨即想要去拉她,“不可以!”


    然而,殷童早已做好了準備,顧君酌隻抓到一陣虛空,眼見她的身影愈發單薄,她的聲音麻痹著顧君酌的心,“我與天魂珠早已融為一體,它可以滿足我的一個願望,想不到,現在卻要用於離開。”


    “殷童,為師警告你,你出了國宗門,再也別指望迴頭!”


    顧君酌雙眸瞪大,但殷童卻已經利用天魂珠逃之夭夭了,臨走的最後一句,讓顧君酌氣得大發雷霆。


    “反正,你不會隻有我一個徒弟……”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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