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大陸上一家客棧裏,殷童頭戴鬥笠,鬥笠上附著黑紗,一張俏臉頓時遮了個嚴嚴實實,她坐在二樓窗前,一邊飲茶一邊看著窗外河道上的過往船隻,白鷺接天,岸邊還有洗衣『婦』的巧笑聲,愜意又自由。


    忽然,一個人擅自坐在她對麵,此人一身深『色』衣裳,背上一把古琴,腰間卻是一把長劍,偏偏生得白臉薄唇,十分好看,不但不自相矛盾,反而一下子突出了一股矜貴冷淡的氣質。


    殷童見來者,大驚道:“怎麽是你?你不是在蒼幽嗎,好端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我不是在做夢吧?”


    對麵的男子正是淩鷺,隻見他自顧自叫小二上了壺好酒,而後傾倒一杯一飲而盡後才緩緩開口道:“見你如此愜意在此飲茶作樂,連堂堂大門派的弟子都不做了,那我還做那個苦差事幹什麽?”


    四周都是人,淩鷺故意說得隱晦,但話中諷刺卻讓殷童低下頭,小聲說:“你,你都知道了?”


    淩鷺冷哼一聲,“八卦滿天飛,我又不是瞎子聾子。”


    殷童見他如此,心虛道:“你別聽外頭胡編『亂』造,我是另有隱情才不得已而為之。”


    淩鷺一聽她解釋,頓時冷了一張臉,道:“你該不會以為我千裏迢迢找到你,是為了質問你吧,那我也真夠浪費時間的。你,為何不來找我?”


    殷童愣住了,良久才明白淩鷺冷言冷語的原因,她苦笑道:“我知道你關心我,畢竟我和你是朋友嘛,也就因為如此,我才更不能去連累你。”


    淩鷺見她又把視線轉向窗外,氣得一下子奪去她手裏的茶杯,“既然知道是朋友,就算刻意隱瞞,難道就能把我打發走嗎?如果你不方便說,就跟我走,小二剛才照我的意思早就打掃了一間上等房,我們去裏麵說。”


    說罷,也不顧殷童意願,強行把殷童拉進房內,待關上門,二人卻又再次歸於沉默。


    殷童摘下鬥笠,別過頭去,“你不必再問,還是早點迴去當你的蒼幽皇帝最好。”


    淩鷺一聽,隻覺得心痛,早前就是為了她才當的皇帝,若不能為她排憂解難,當皇帝還有什麽意思?立後納妃,他向來心中人選也隻有她一個,如今她卻連求助他都不願意,那他難道是一廂情願不成?


    他索『性』靠近她,將她抱在懷中,頓了頓,說出最不願說的借口:“殷童,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當日你願意對我傾訴心事,求我帶你離開你的師傅,為什麽現在你不願意了,你這樣,我好痛苦,還記得你曾欠我一個人情嗎?就當是為了還我的人情,你依賴我吧,好嗎?”


    殷童突然找到了依靠,像絕望的人在徘徊已久的沙漠中找到了綠洲,殷童覺得自己飛了好久的身軀終於得以停止,眼淚不受控製流出,委屈、恐懼盡數展『露』。


    她抽泣道:“沒用的,你幫不了我,我是異類,你怎麽幫我?我隻會拖累你,拖累身邊的人,之前我已經害死了同門,如今我怎麽能再害你?”


    淩鷺咬牙,“什麽異類,我不許你妄自菲薄,縱然你為惡魔,我亦願意相伴左右!”


    殷童推開他,認真地看著他:“難道我是妖族,你也不怕?”


    淩鷺愣住了,他好半天沒迴過神來。


    殷童見他如此,自嘲道:“看吧……”


    然而下一秒,她再度落入一個懷抱,隻見淩鷺毫不猶豫再次擁她入懷,一字一句說與她聽:“你是白癡嗎?我連你是惡魔都決定陪你,更何況區區妖族,說吧,你是什麽張牙舞爪的猛獸,真該讓我開開眼界。”


    他話中帶笑,是數不盡的寵溺,殷童推開他,心虛道:“狐狸……九尾狐……”


    末了又忍不住去看他的反應,卻見他忽然大笑起來,“想不到原來是隻狐狸,難怪初見你,便伶牙俐齒,狡猾至極!”


    殷童不知道怎麽辦,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哽咽的謝謝。


    謝謝他,也要謝謝上蒼,感謝還有可以接納她的人……


    兩人把話說開,尷尬也就沒有了,殷童於是將所有事情說出來,包括找尋秘法的事。


    聽罷,淩鷺歎了口氣,“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天魂珠執意如此,也非你一人可以阻止,隻是那顧君酌,居然害你如此委屈,若我不來,你還要自己憋屈多久?!”


    他下意識為她抱不平,殷童搖搖頭,“不要說了,以後別再提了,對了,你國事諸多,居然還有閑情雅致來幫我,到底怎麽迴事。”


    淩鷺頓時眯著眼睛心虛道:“這你不必擔心了,我早已安排妥當。”


    此時,遠在天邊的蒼幽皇宮,衛傅身於丞相府,看著淩鷺留給他的字條,氣得不知如何是好,隻見字條上的墨跡渲染出幾個有力的字樣:微服私訪,兩全其美。


    衛傅默默把手中字條捏了個粉碎,任風飄逝,緊接著他在書房大怒:“這就是他的良策?!就這麽把擔子丟給我,簡直不知所謂!”


    盛怒之下,偏偏又有找死的,隻聽探子於門外求見,衛傅怒喊:“滾進來吧!”


    探子戰戰兢兢跪在他眼前,哆哆嗦嗦開口:“大人,那個,小姐又走了……”


    “又是如此?!”一連串的打擊讓衛傅喘氣著,“不就是不許她去參加武選考試嗎?居然又離家出走,說,她這次走哪裏去了?”


    想到自己那個不省心又執拗的妹妹,衛傅覺得該犯頭疼的是他才對。


    探子說:“啟稟大人,小姐……小姐她,她已經出了蒼幽國界。”


    衛傅閉上眼睛,下一秒,桌上金貴的茶杯被他狠狠掃在地上,頓時成了破爛。


    隻聽他沉著嗓子冷漠道:“行,她自持本事驕縱頑劣,全無女孩子的儀態,那就幹脆讓她去吃吃苦頭,從現在開始,撤銷對她的跟蹤和保護,所有探子暗衛不許再關注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最好任由她在外流浪才好!”


    探子隻好點頭答應,見自家大人穿戴整齊,嘴欠又問道:“大人夜深『露』重的又要去哪?”


    衛傅壓著怒火,“去哪去哪,去收拾爛攤子!滾!”


    探子嚇得立刻連跪帶爬消失無蹤,衛傅見終於無人煩擾,長籲一口濁氣,胸中這才舒緩不少,於是前往馬廄,騎著快馬直達蒼幽皇宮,去為淩鷺布置之後的事宜。


    翌日,淩鷺起身後去敲了殷童的房門。


    半晌後,才見她出來,殷童開了門,忍不住打著嗬欠,說:“你怎麽起來這麽早?喊我起來吃早飯嗎?”


    淩鷺點了點頭,他盯著殷童,蹙眉道:“你怎麽整天戴著這個鬥笠,看著真別扭。”


    殷童扶正頭上的鬥笠,道:“那我有什麽辦法,自從我逃出來後,師傅暗地裏一直派人尋我,我好不容易才藏在這裏,哪能輕易被他找迴去?”


    淩鷺搖頭,索『性』拉著她關上房門,一把扯掉她那礙眼的鬥笠,頓時,一張清秀的俏臉終於出現在他眼前。


    殷童驚唿一聲,便要去搶他手裏的鬥笠,奈何他長得高,殷童怎麽也拿不到,咬牙道:“淩鷺,你大清早幹什麽?!快還我!”


    淩鷺一聽,挑著眉頭,直接把手裏的鬥笠嫌棄似得扔在一旁,說:“你才是要幹什麽,你既然知道是大早上的,就不要戴這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四處嚇人,你要藏著掖著,卻不知道這樣更明顯嗎?你以為我一路如何找到你的,還不就是你這頂鬥笠惹的禍,你現在還要繼續戴著它嗎?”


    一番話讓殷童低下頭,“那我能怎麽辦?總不能把臉皮毀了吧。”


    淩鷺勾起嘴角,道:“何必毀容,換臉就好了,我以前不會總在宮裏待著,隔三差五就要像現在這樣出來,自然學了一些把戲,易容什麽的我還是會一點的。”


    殷童一聽,用手指指著他的臉晃悠來晃悠去,打趣道:“難怪了,難怪了,難怪你之前逃婚的戲碼如此熟練,原來對你來說本來就是手到擒來。”


    淩鷺假咳幾聲,冷了一張臉,“你嘰嘰歪歪的,到底還要不要我幫你?”


    “當然要了,白掉下來的餡兒餅,我幹嘛拒絕?我又不是傻子。”殷童見淩鷺淡淡瞥了她一眼,立刻認錯:“行行行,算我嘴巴多,不該說你的痛處,快,幫幫我吧?”


    淩鷺無奈地笑著搖搖頭,“那你還囉嗦,坐下來。”


    殷童於是乖乖聽話,一張臉蛋任由他擺布。


    一炷香後,隻聽淩鷺說:“好了,你睜開眼看看。”


    殷童慢慢睜開眼,她見到銅鏡裏煥然一新的自己,嚇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這,是我?”


    隻見銅鏡裏的,早就不是她方才的模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俊俏的少年郎,明明五官隻是稍稍變化,卻愣是多了幾分男兒的氣概和英氣,往日相熟的人再看見此刻的她,絕不會再認出這就是殷童!


    殷童滿意地扯了扯臉蛋,淩鷺連忙阻止她,“你下手輕點,我可不再幫你弄一次了。”


    “行,我知道了,這次謝謝你,解決了我一個*煩。”殷童笑了笑,拽著他上街吃早點。


    才早晨,大街上已經熱鬧非凡,殷童將看中了的小吃都買了下來,淩鷺在她身後忍不住寵溺得笑了笑,看著她腮幫子塞得鼓鼓的,隻覺得可愛,忍不住勸著:“你別撐壞了,那些吃的又不會長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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