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僅僅在安頓好了城中的百姓之後,胡人的軍隊就已經兵臨城下,在清晨的時候毫無預兆地發起了進攻。


    雖然蕭安幗之前說的是她可以待在後方,但是當事情真的到來之後,作為安國公府內的人,她是絕不願意後退,不過如果不是有人勸著“郡主身手卓絕,想必是不會有問題的”一類的話,恐怕安國公也一步都不會退讓。


    “刀劍無眼,戰場無情,你……”安國公抬頭對上蕭安幗堅毅的眼眸,一時間突然就無言以對——也是啊,這可是那個蕭氏的遺女,是那個人的骨肉,怎麽會選擇後退呢?


    安國公暗暗地歎了口氣,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頭上的盔甲,手中長刀上挑,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北境男兒,守我大梁!”


    短短八個字,好似勝過千言萬語,好像沒有複仇,沒有反擊,他們要做的,僅僅是守護腳下的疆土,就夠了。


    早就在安國公府外準備好了的隊伍聽的清楚,手中的武器舉到半空中,鋒利的刀刃泛著清晨陽光的寒光,叫喊的聲音鎮徹整個城池:“守我大梁!”


    蕭安幗站在安國公的身邊,身上穿著去年有人送她的一套軟甲,暗紅色的甲胄將她的身體整個護起來,沒有頭盔,她索性帶了個護額,將所有的頭發梳上去,緊緊地別住,腰間別著一把長劍,表情淩厲,眼神堅毅,不遜於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另一邊的朱成勝原本還有些擔憂地看著蕭安幗,觸及後者冷靜的眸子,竟莫名地安心下來,朦朧出山的晨光在後者的眼中灑下來淡淡的陰翳,完全沒有平常那個他們願意護著的小姑娘的模樣。


    蕭安幗似乎是有所察覺,轉頭看了一眼朱成勝,後者還沒來得及收迴來目光,索性衝著她點了點頭,她抿唇一笑,伸出來垂在身側的拳頭,朝著他伸了伸。


    朱成勝有些發愣,那動作是李尋南以往和他常會做的,現在突然換了個目標,心裏說不上來是安心還是落寞,但是想了想蕭安幗偶爾他們較量身手時候的不遜色,終究還是垂眉笑了笑,伸出來自己的拳頭衝著她虛虛地碰了一下。


    他們到達城門的時候,那裏已經是戰火連天,雖然人在國公府,但是安國公當然不可能是毫無準備的,城門處待著的也不是平常的守衛,見到胡人的隊伍之後,就立刻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身後的隊伍有計劃有條理地散開,蕭安幗跟著安國公上了城樓,側身往旁邊的空地挪了挪,長劍挑起來地上扔著的一個盾牌,飛起來的盾牌正擋住一支飛來的利箭。


    她鬆了一口氣,被護住的士兵當然也沒有時間道謝,急急忙忙地就投入了戰爭。


    城下是前赴後繼的敵人,頭頂是滿天飛來的箭羽,遠處還有緩緩而來的攻城戰車,這是一場“不破陽州誓不還”的戰爭。


    但是她已經沒時間思考胡人為什麽要突然這樣做,將自己的長劍收起來,拿起來的旁邊的一張弓,試了試卻發現有些費力,隻好咬了咬牙先放了下來。


    安國公隻在城樓上看了一眼,就扭頭沉聲道:“蕭蕭,你隨人呆在這裏,其他人,隨我出城迎敵。”


    “出城?”蕭安幗有些驚訝,但是還沒待她說些什麽,安國公已經帶著人下了城樓。


    是要出城,她看著城樓下的敵軍,咬了咬下唇,胡人此番並沒有一股腦地衝過來,一來是為了試探,二來,他們也根本沒有習慣這樣的攻城。


    既然他們要試探,那就給他們看好了,不管是唬人的還是真的,而出城迎戰,一來告訴他們齊州不是一個可以隨便拿下的地方,二來趁他們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先行強硬起來,用精兵小隊消耗他們的戰力,然後再慢下來節奏也並無不可。


    她其實不是擔心出城的戰術有什麽問題,隻是看著安國公要親自出城,終究還是有些擔心的,那種眼睜睜地看著家人衝上戰場的感覺,她在這個時候別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


    “放心吧,安國公可是至今沒讓胡人踏入大梁一步的人,憑的可不隻是運籌帷幄之中。”旁邊的朱成勝手中握著一把長弓,箭在弦上朝向敵群,一隻眼睛微微閉著,不知道在瞄準哪裏,嘴上的話卻是說給蕭安幗的。


    聲音不大,但是蕭安幗卻聽得清清楚楚,聞言露出來一絲輕笑,低頭看著已經緩緩打開的城門,和從裏麵出來,坐在一匹黑色大馬上麵的那個人影,身上的甲胄在陽光下泛著寒光,手中的長刀橫在身側,沉重,鋒利,卻幾乎沒有一絲顫動。


    這就是守護了大梁這麽多年的男人。


    蕭安幗怎麽會不相信他呢?她再次拔出來出自己的長劍,抬手將借著雲梯爬上來的一敵人揮手斬落,與其同時,旁邊的朱成勝勾著弓弦的手指鬆開,利箭瞬間飛出去,連一道影子都沒有留下,穩穩地刺入了敵軍中騎在馬上的一個人眉心之中,連他頭上的盔甲都視若無物。


    覃亦歌看得到,那個人倒下之後,連帶著周圍一圈的馬匹都有些不安地晃了晃,那定然是一個領頭的人物


    “殿下的箭法越發精準了。”蕭安幗由衷地感歎了一句。


    朱成勝抽出來另一支箭,一邊搭上去一邊笑道:“郡主的膽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這麽大了,當真巾幗風範。”


    蕭安幗也不再跟他互相客氣什麽,站在他的身邊,將旁邊的一塊石頭推了下去,看著雲梯上麵的人被砸落,才淡淡地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殿下現在就是個秀木啊。”


    朱成勝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手中的弓弦再次鬆開,才扭頭看了一眼蕭安幗說道:“那我,勞煩郡主保護了。”


    “願為殿下效力。”蕭安幗挑劍擋下來一支飛過來的箭羽道。


    她突然有些好奇,李尋南在戰場上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也會這樣護著朱成勝嗎,他肯定更願意像安國公那樣昂然地衝入敵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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