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本可以從別的點來談,這麽剛正的懟她,這架吵定了。


    姑姑氣憤的說:“你來醫院做過什麽,天這麽熱給咱媽翻過背麽,擦過身子麽,端屎倒過尿麽,什麽都沒幹的人,還有臉這麽理直氣壯。”


    我和郝琦互拉二位,誰知老媽張口就說:“房本呢,這麽長時間已經找到了吧,還給我們。”


    誒呦我去,你可真是我親媽,這節骨眼提什麽房本呀,這不伸頭認人宰割嗎?


    姑姑反應過來,嗤之以鼻道:“我說麽,好端端的你怎麽能來,原來不是看咱媽,醉翁之意不在酒呀,跑來要房本了。”


    老媽木訥一下,從表情看她也反應過來說錯話。


    老媽說:“不是,我……”


    姑姑不耐煩的打斷她,“行了你也別說了,曉宸小不懂事我不怪他,但你作為成年人,當初權勝在世,咱媽對你也不錯,怎麽咱媽出個事,你露個臉就這麽難?”


    老媽自知口誤沒說話,姑姑繼續說道:“八仙庵忙你不是不知道,自打那開始做事,我有開口讓你過去幫忙麽,自己成天扒著曉宸繼父,他給你什麽好日子過了。去年可好,被自家親戚騙到南寧搞傳銷,要不是曉宸過年來說,我壓根就不知道,再者說了,咱媽住院的一切開銷,我向你開口說分擔過麽。”


    南寧是她的逆鱗,老媽梗著脖子說:“一碼歸一碼,我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現在天天過來照顧咱媽,你先把房本還給曉宸。”


    姑姑古怪的笑了一聲,“你以後也不用來伺候,願意來看你就來,不願來拉到,現在老五在我放心,加上郝琦白天在這兒,足夠了。”


    我眯眼看姑姑,她說的句句在理,老媽做的的確欠考慮,不過老媽有句話說的對,一碼歸一碼,這跟房本有何關係?


    我擋著老媽,眼觀鼻鼻觀心,說:“姑,房本找到了麽?”


    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說道:“找到了,不過我要給你說件事,本來你奶不出這檔子事,你哥郝琦早就去深圳工作,他年薪30萬放棄照顧你奶,你覺得要房本合適麽?”


    我想到很多理由,沒想到她這樣說。我想了想,淡淡的說:“你的意思,是什麽?”


    姑姑歎了一口氣,“本來一家子好好的,但你奶在醫院的開銷很大,我不說你自己可以隨便找人問有多高。八仙庵現在入不敷出,欠了一溝子債,現在到哪借都借不到,你要是想孝順你奶,不如把房子賣了,給你奶治病。”


    我用餘光看到郝琦戲謔的表情,我知道,中圈套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種感覺很不好受,與其讓兩家人鬧成這樣的局麵,不如隨了她的願。我默默的看了眼病床上的奶奶,認真的說:“好,房子我不要了,把仁厚莊房子賣了,給奶奶治病。”


    “張曉宸,你這是說啥呢?”老媽在一旁驚唿道。


    我不悲不喜的看著她,兩滴淚從眼角滑下,“老媽,錢沒了可以再掙,但人沒了,那可就真的沒了。我想看奶奶蘇醒,像原來一樣領我去文藝路吃泡饃,像原來一樣拉著我的手跟我絮叨,想抱重孫子。”


    我抹了下臉頰的淚水,我想讓奶奶活。


    老媽張了張嘴沒說什麽,我越過他們,坐在凳子上輕輕握著奶奶的手,快醒過來吧奶奶,我想聽你說話。


    五叔走到我身邊,手搭著我的肩,“你們都行了,把曉宸為難成這樣好麽,他懂什麽,就是個孩子。你們的事我不管,但是我把這話撂這了,隻要我在醫院,一定會把他奶伺候的好好的,你們愛忙什麽就忙什麽。”


    我無聲的流著淚,十幾年不見的親戚能站出來維護我,這點就夠了。


    姑姑沒在說話,拎著包離開病房。老媽問郝琦,你真的找到工作,主動放棄了?


    郝琦這時也被情緒感染,說是呀,要不是出這檔子事,我現在在那家公司,已經工作半個月了。


    哎……


    一聲輕歎,歎出了郝琦發自內心的不甘。


    下午飯點,姑姑提著保溫缸過來,她把一個塑料袋遞給我,說這是上次你拿來裝魚湯的保溫壺。我接過來沒說話,五叔對我說迴吧,這裏有我。


    我跟他們道聲別,轉身離開病房。走出醫院,老媽問我,你真的打算把房讓出來?我苦笑一聲,不然呢,都跟你說了,來醫院不要說別的,你非不聽,人家把醫療費搬出來,我能咋辦。


    老媽說那就是激你呢,你怎麽能信。我冷哼一聲,要不是你背著我把房本給奶奶,早上在病房提房本,我能落如此田地?


    她要說話被我打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家在怎樣都比咱家高出好幾倍。早上明知道她設的一套,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會鑽進圈套,我不想因為房子而留下任何遺憾,我還小,以後憑自己本事再買便是,現在隻想讓奶奶蘇醒。


    老媽手指著我,你怎麽這麽傻。


    一路無話,坐車到玉祥門時,手機響了,我一看是毛毛。


    喂,毛毛。


    電話那頭說哥,好長時間不見,最近忙啥呢?我幹笑兩聲,沒幹什麽,在家待著。他哦了一聲,說那你工作找好了嗎?我說最近出了點事,還沒找好。


    哥,咱倆現在都是待業青年,我從汽車廠辭職了。


    我問為何?


    電話那頭說:“一句兩句講不清楚,你要有時間,來我家給你細說。”


    約好明天去他家,我掛掉電話苦笑一聲,難兄難弟。


    第二天倒了兩輛車到紅旗,進到毛毛家我愣了一下。


    舅媽迴來了。


    “曉宸,你來了。”舅媽對我擠出一絲笑容。


    我迴應舅媽,嗯,來了。


    上一輩的事上一輩了,我跟舅媽沒有什麽。本以為被傳銷植腦之人,至少看著瘋狂,但看舅媽的談吐,不像。


    曉宸,坐。


    小舅和毛毛從廚房過來,我也不避諱,問小舅怎麽把舅媽撈迴來的?


    小舅斜靠在沙發上,點了一根煙說道:“我叫了幾個同學過去,跟你舅媽住的城中村地頭蛇拜碼頭,打了幾個電話,人乖乖給我送出來。”


    我眯眼看小舅,說人家這麽聽話?


    小舅吐出一口煙,說:“當然還是要打點的,你舅媽和這邊的親戚被放出來,傳銷頭目就差跪地上。我讓他把收的錢吐出來,人家支吾半天說早花光了,把我給氣的,要不是在人家地盤,傳銷頭目的腿早就被卸了。”


    我挑了挑眉,給他豎起大拇指,小舅威武。我用餘光看舅媽,眼裏露出一絲不快,但很快消失。


    毛毛站起來,說哥,到我臥室說話。我順手把電視櫃的煙灰缸拿到手,跟他進去。


    點燃一根煙,我吸了一口,說吧,你什麽情況。毛毛搓著手,說在那裏上班太累,我身體吃不消。我彈了下煙灰,毛毛,咱倆算是一塊長大,你撅溝子我就知道要拉什麽屎,不說實話,那這根煙抽完我就走。


    “別,哥。其實這隻是一部分原因,主要的,是在廠裏上班老有人欺負我,那天他們又欺負,我忍受不住把一個人打住院了,後來東窗事發,車間主任知道後把我開除了。”毛毛吞吞吐吐道。


    我狠戾的說:“你們車間主任吃屎長大的,下午帶我去,幫你出出氣。”


    毛毛笑了一聲,不用了哥,當時他給我說開除,我一問是他自己的意思,心想打一個也是打,打兩個還賺了,索性把他也打翻在地。


    我哈哈大笑,好樣的,想不到你還挺有暴張力,打的好。


    哥,那你呢,昨天聽你說出了點事,嫂子呢,你怎麽還不找工作?


    按滅煙頭,我吐出一口濁氣。因為一些事,我們分手了,我奶前段時間腦溢血,現在住院,等過了這段時間在找事幹吧。


    信息量太大,毛毛一時反應不過來,問你奶住院,關分手什麽事?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分手在前,我奶出事在後。


    我不願多說跟於梓晴的事,三言兩句敷衍過去,我問他那工作準備怎麽辦。毛毛說本來我爸想把我塞到紅旗廠,但托得人關係不硬,而且自己也有點怵怕搞砸,我爸就幫我在這附近找了個私人工廠,準備過幾天就去上班。


    我說好著呢,咱還是要有事幹,要不有為小青年,這不浪費青春嘛。


    我們嬉笑幾句,小舅敲門進來,說屋門隔音效果不好,你說的我剛聽了一點,你奶怎麽好好的住院了?


    我給小舅簡單闡述,包括房本事件一並訴說,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現在這樣的關係,我建議你不要去的太勤,一周去上兩三次就行。到醫院也別主動跟你姑和郝琦說話,多從老五嘴裏聽點消息。


    到底是旁觀者清,我聽他分析的靠譜,咧嘴一笑,好的小舅。


    在小舅家住了兩天,第三天我從紅旗坐車往醫院去。


    進到病房,看姑姑和五叔在,郝琦不見蹤影。我心裏鄙夷一番,還天天來照顧,人跑哪去了,切。


    雖說經曆上次激烈的爭吵,最後由我被逼無奈讓出房告終,但現在姑姑的態度,依舊是不冷不熱的。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郝琦身上的優良品質,簡直是複製姑姑粘貼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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