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腦室腫瘤占位導致視物模糊重影,剛好又在爬樹的時候引發眩暈才會從樹上摔下來。”長時間沒喝水,喉嚨幹得發緊,俞銳話說一半又清了清嗓子:“腫瘤目前已經切除了,不過是否良性還得看病理結果。”他把大致病因以及手術情況說完,又把後續的治療方案也跟夫妻倆詳細介紹了一遍。聽到手術很成功,小孩兒母親喜極而泣,又是道謝又是鞠躬的,差點沒跪地上直接給俞銳磕頭。俞銳趕緊拉住她,簡單安慰兩句,轉身就要走。小孩兒母親有些心急,趕緊抓住他袖口,怯聲問:“那俞醫生,我什麽時候可以看到我兒子?”“暫時還不行,”俞銳將衣袖抽迴,“病人還得在監護室住上幾天,護士會隨時注意他的恢複情況,有什麽問題也會及時通知到值班醫生。”見完病人家屬,俞銳又趕去監護室,確定小孩兒情況目前穩定,又跟值班的吳濤叮囑了好幾句,讓吳濤警覺一點,有什麽情況隨時打電話給他。連續七八個小時沒喝水,出來又一直在說話,迴到辦公室,俞銳感覺自己嗓子都快冒煙了。他剛接下一杯清水潤喉,侯亮亮敲門進來,給他送晚飯。這都快十點了,晚飯還是員工餐廳提前打包好的,放到現在早就涼了,侯亮亮見俞銳迴來,還給放微波爐加熱了才拿過來的。俞銳吃飯的時候,侯亮亮就在旁邊坐著。剛那台手術,他也參與了,感覺可以寫篇論文,於是趁這會兒功夫,守著俞銳又問了好幾個問題。飯吃完,侯亮亮把餐盒收走,走前還問他:“俞哥,你今晚還迴去嗎?”俞銳握著杯子在喝水,沒說話,隻衝侯亮亮擺了下手。忙起來就是頭騾子,到這會兒他也沒功夫休息,手機裏還有一大堆信息躺著,等著他處理。等把工作群還有同事的消息都迴了,解決完正事,徹底放鬆下來,俞銳這才注意到顧翌安也給他發了一條微信。拇指下滑,俞銳點進對話框。顧翌安就給他發了兩個字:晚安。不過,文字下方還有一張照片,拍的是臥室。屋裏頂燈沒開,就一盞小小的床頭燈亮著,光線昏黃泛著些許暖意,不過隻能照到床頭,連床尾都看不太清晰。還是他每天睡的那張空蕩蕩的雙人床,唯一不同的是,床頭的位置,突然多出另一個枕頭,還和他原本的那個並排放在一起。盯著照片看半天,俞銳眨了下眼睛,拇指猛地按下鎖屏鍵,隨後脫下白大褂從辦公室出來,大步流星就往外走。路過綜合辦公區,侯亮亮伸頭問他去哪兒。腳步都沒停,俞銳背對他抬了下手,扔下一句:“迴家,有事打我電話。”侯亮亮縮迴脖子,看眼牆上的時鍾,撇撇嘴說:“這都十一點多了,迴去東院少說也得十二點,明早六點多又得過來,折騰一圈就睡幾個小時,圖啥呀。”“誰知道呢,興許是家裏有人吧?”錢浩隨口迴了一句。“有人?”侯亮亮扭頭看他,還一臉警覺,“俞哥有人了?誰啊?”錢浩對著電腦寫病程寫得腦袋都暈了,侯亮亮這麽瞅著他,錢浩恍惚反應過來,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我胡說的,你就當沒聽見。”錢浩一擺手,很快又矢口否認。淩晨不堵車,就連紅綠燈的等候時間都變短了,俞銳開車一路疾馳迴到杏林苑,不多不少,到家正好十二點。推開門,俞銳明顯一怔,玄關燈居然是亮的。他換上拖鞋,穿過客廳,徑直就往臥室走。手搭上門把,俞銳開門的動作放得很輕,生怕鬧出點動靜吵醒顧翌安。滿室寂靜,臥室窗簾被縷縷夜風吹起又落下,床頭燈還亮著,顧翌安躺在床上,一隻胳膊搭在腰間,頭微微側著,連睡相都安靜又溫柔。俞銳放輕腳步走過去,蹲下身,盤腿坐地毯上,就那麽趴在床邊,眼也不眨地靜靜看了好一會兒。裝睡的人忍半天最後沒忍住,嘴角漸漸往上揚,忽然開口:“你這是又準備看多久?”話音落下,顧翌安這才緩緩睜開眼睛。“你沒睡著啊?”俞銳笑起來,說話聲音很輕,也壓得很低,生怕趕跑顧翌安的睡意。顧翌安抬手去摸他的臉,拇指輕柔地捏他的耳朵:“沒睡著,我猜你就會迴來,想等你一起睡。”耳朵被捏著,又癢又舒服,俞銳臉貼著顧翌安手心,輕蹭兩下,然後說:“那我先去洗澡,你再眯一會兒?”“嗯,去吧。”顧翌安抽迴手,捏了捏眉心試圖醒神。俞銳在醫院忙了一天,顧翌安也沒閑著,連著開了好幾個電話會,下午又去了趟實驗室,忙完又搬家收拾東西,折騰到現在,早就已經困到不行了。洗漱一趟也很快,總共不到半小時,俞銳掀開被子躺上床的時候,身上還帶著一點濕熱的潮氣。他看顧翌安沒動,以為顧翌安又睡著了,擰著身子去關床頭燈。微末的光線倏然消失,腰間卻突然搭上一隻胳膊。顧翌安翻過身,手臂收緊,把人摟進懷裏,還用鼻尖磨蹭著俞銳的後頸,聞他身上的味道。喉結滑動,頭皮也一陣發麻,俞銳動動嘴唇,低低叫了聲:“翌哥...”“別動...讓我抱著睡...”太困了,顧翌安說話都像是在夢囈。俞銳輕聲笑笑,黑暗中,他手心覆在顧翌安手背上,很輕地說:“翌哥,晚安。”睡意來得很快,迷蒙中,俞銳感覺身後的人啄吻了一下他的後頸,呢喃道:“小魚兒,晚安。”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也是平淡溫柔的日常呀~第71章 會診單會議室正前方投影著一段手術錄像。主席台前,煙灰藍襯衣外套白大褂,顧翌安手握一支激光筆,抬手指向屏幕上方的手術錄像。長指輕敲鍵盤,顧翌安將畫麵放大:“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腫瘤周圍腦質有明顯的水腫...”正式入職之前,顧翌安找過張明山。張明山本以為他會去神外,卻沒想到顧翌安堅持要去腫瘤內科。磨不過本人的意願,但這到底是霍頓醫療中心首屈一指的神外專家,張明山算盤打得精,當時就開出條件,去腫瘤內科可以,不過顧翌安得負責給神外做教學指導。於是便有了今天這場關於海綿狀血管瘤的手術教學。偌大的會議室,座無虛席,實習醫主治醫,甚至不上手術也沒有門診的主任副主任也來了。放眼望去,白壓壓的一片。從腫瘤特點到入路選擇分析,最後延展聚焦到特殊病例討論,顧翌安語速不快,句句都落在關鍵點上。整場演講,顧翌安簡明扼要,絲毫也不像老教授那般語重心長,習慣性地重複嗦。他講完還留了半小時時間討論,然後針對大家疑惑跟分歧的地方,拋出自己的觀點。散場後,顧翌安暫時也沒走,後排幾位年輕的實習醫結伴過來,想問他幾個問題。私底下,顧翌安性格看似溫和,卻總給人一種淡淡的清冷感,院裏的小護士跟實習醫都不太敢往他跟前湊。不過在學習和工作上,無論誰來找他,他總會耐心細致地解答對方疑惑,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傲慢難以接近。最後一個問題問完,等待電腦關閉的間隙,顧翌安跟對方說:“從臨床數據上看,大部分患者在首次出血後,神經功能一般都可以自行恢複到基線水平,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針對你說的這類患者,我們往往會在二次出血後再行手術治療,因為二次出血,也就預示著後續更高的出血性風險。”“明白了,”住院醫禮貌地站在一邊,聽完點點頭,又客氣地說了聲:“謝謝顧教授。”見對方靦腆又拘謹的模樣,顧翌安笑笑說:“不用這麽怕我吧,我也不吃人。”住院醫尷尬地撓了下頭:“也不是怕,我這大概屬於條件反射,總覺得好像還跟大學那會兒被教授點名起來迴答問題一樣。”參會的人都走光了,顧翌安收好電腦,也準備要走,住院醫依舊抱著筆記本跟在他旁邊。“對了,顧教授,我也是醫大畢業的,我們讀書那會兒,院裏的教授就老跟我們提起你還有俞哥。”他邊走邊時不時地瞅眼顧翌安,眼神都放光,從表情到語氣無不寫滿崇拜。住院醫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顧翌安側眸看他一眼:“你多大?我畢業的時候你還沒進醫大吧?”“嗯,”住院醫迴他說,“我進醫大的時候你早就已經出國了,就連俞哥那會兒也都畢業了。”說著話,兩人已經離開會議室往外走。“我們都以為你不會再迴來了,你不知道,我剛把你的照片發到我們同學群裏,大家都激動壞了,說是沒想到還能見到活的大神。”住院醫一句話連說帶喘,越說越激動,顧翌安聽著無語又好笑:“什麽神不神的,哪有你們說的那麽神,我跟你們一樣都是從學生過來的,隻不過經驗比你們多一些罷了。”住院醫連連搖頭:“那不是,你大學時候的解剖視頻到現在都還被拿來當成教學模板呢,我們教授說了,他帶過那麽多學生,就你和俞哥連傷口縫合都處理得跟藝術品一樣。”說到最後,住院醫忽然垂下頭,懨懨的歎口氣:“不過有些可惜,你都不在我們科,不然的話,我就可以去跟台看你手術了。”恰好來到電梯廳,等候的人很多,顧翌安輕聲笑笑,沒再說話。“我之前跟你說的,你考慮得怎麽樣了?”顧翌安才剛迴辦公室,陳放踩著點跟過來,進門就往沙發上一坐,開口還是老一句。剛在會上講半天,顧翌安嗓子粗糲不舒服,給自己接下一杯溫水,順道也給陳放接了一杯。他握著杯子,長腿交疊,就靠在陳放正對麵的桌沿邊上,語氣淡淡地迴了句:“再說吧,暫時不急。”陳放沒心情喝水,聽他那話就上火:“不是,我就不明白了,手傷的事情師弟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那你還留在腫瘤內科幹嘛?”最近這段時間,陳放見縫插針總往顧翌安辦公室跑,每次來都直奔主題,問他什麽時候申請調迴神外。好鋼就是要用在刀刃上。顧翌安的那雙手,不管以前還是現在,用左手還是用右手,那都是神經外科最必不可少的一把刀。更何況,這些年顧翌安在霍頓醫療中心積累了各種經典手術病例,就算不手術,暫時擔任個教學主任也毫無問題。可顧翌安每次都跟他說不急,等等再說。“我跟你說,別以為我是求你,你來咱科室,那直接受益的首先就是師弟。”陳放抬手指他,“師弟的工作量,你可也看到了,你要來了,那就是在解救他。”顧翌安垂眸思索,長指微蜷,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桌麵。看對方這神態,陳放感覺自己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於是放鬆地翹起二郎腿,靠著沙發背等顧翌安答複。片刻後,顧翌安抬起眼,淡笑聲問:“聽說你三令五申禁止辦公室戀愛,就不怕我過去了會影響工作?”“你跟師弟?影響工作?”像聽了什麽笑話似的,陳放輕嗤一聲,“開什麽玩笑,我還怕工作影響你倆談戀愛呢,兩個都是不要命的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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