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隱沒在了黑暗之中,沃爾夫又飲了一大口麥芽酒,酸且滲牙的液體火一樣順著喉嚨燃燒進胃裏——果然他還是不適合喝酒。有些醉醺醺的小狼過著自己的毯子,龜縮在帳篷內一個不漏風的角落。


    雖說是酒宴,而且剛定強調,是格陵蘭特有的風俗通宵暢飲。但事實上,大大小小的雅爾都表現出極強的克製力,平均每人隻飲用了大半壺的量。直到與那個斯瓦迪亞守衛商量好條案,也沒有半個人喝的頭重腳輕。


    為了防止消息泄漏,所有到場的雅爾都信服於元帥的命令,自覺擠在帳篷裏住下,而托曼作為貼身侍衛兼皇家侍衛,也光明正大地臥在沃爾夫身邊,那條足夠覆蓋沃爾夫的毯子,他還需要露個腳在外。


    “啊……真是擋風。”沃爾夫的頭抵著托曼寬闊的後背,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那結實到恐怖的肌肉,以及暖爐一般的溫度“我要是有你這大狗熊一半強壯就好了”


    托曼抱著自己的日耳曼劍咂咂嘴吧:“額,其實您現在鍛煉也不晚,而且您長高了,不是嗎?”


    這真是一個叫人心曠神怡的反問句,皇家侍衛的聲音悶悶的,讓人聽了很心安。托曼雖然不善於表達,但說的每句話都讓沃爾夫感覺到樸實的親切。


    如果說盧瑟等人於沃爾夫像是朋友兄弟,那麽托曼更多的時候給他的感覺更如同親人家人,這個從未向自己所求過任何的皇家侍衛自從追隨他開始,便一直忠誠地守衛在自己的身邊。


    吵吵鬧鬧的帳篷裏已經分不清在嚷嚷些什麽,沃爾夫覺得喧囂的無趣,既然已經製定了完善的計劃,再扯更多也是浪費精力,全無意義。


    也許說離睡覺的時間還是早了些許,但早已折騰得精疲力盡的沃爾夫並不覺得這是多麽浪費時光。


    “您相信那個斯瓦迪亞人?”托曼突然說道,一般而言,他很少對戰鬥外的問題發出疑問“我討厭那雙眼睛,就像是我在壁櫥裏看到過的老鼠一樣。”


    “喬已經指認過了,他們是一丘之貉,我覺得為了自己的命,斯瓦迪亞的尊嚴並不值幾個錢。”沃爾夫縮緊了毛毯“我從來沒覺得,這樣一群人能夠戰勝我們……看看那些農民,足夠愚蠢又不夠勇敢。”


    “沒想到您是這樣的評價。”托曼迴憶起來“那麽為什麽您還要和那些叛徒談判?這一路上,似乎您對和他們叛徒談話的興趣,一點不差於和那些騎士交流。”


    “啊……我不相信他們,對於任何一個斯瓦迪亞人,管他是高高在上的貴族還是在地裏刨食吃的農民,從頭發絲到腳趾蓋,一分一毫我都不信!”沃爾夫撲哧一聲笑出聲“一群反複無常的鱉龜,野狗一樣的貨色。”


    托曼坐起身來把被子整理了一番,幫沃爾夫鋪平被子的四角,他知道這個聰明絕頂的將軍會像小孩子一樣夢中亂蹬。


    “但是時候了……他們是時候反複了。”沃爾夫聳了聳肩,在被窩裏舒服地蹭了幾蹭“即便拿起刀劍可以讓人暫時勇敢,可惜懦夫終究是懦夫,這一切糾結……開始結束了。”


    沃爾夫的話很多時候托曼並不能很好地理解,但他知曉自己也不必去理解太多,隻要在需要的時候下達他可以理解的命令,便是他的職責。


    “我還以為您一直敬佩他們的勇敢。”


    “唔,隻是其中有些人罷了。”


    沃爾夫閉上雙眼,那個相貌醜陋的不知名騎士長、以及陰魂不散的羅斯·科迪的形象在眼前一閃而過,不過他們終究是年輕的殺人工具,最後他的迴憶在見到裏昂筆直的搖杆後戛然而止。


    “如果歌頌勇氣,我何必拋棄我的軍隊舍近求遠?”


    這句話讓皇家侍衛非常滿意,蜷縮了一下身子沒有說話。


    “打完仗有什麽打算嗎?”不知不覺,沃爾夫又開始問了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考慮過結婚生子嗎?你都二十多了,總得成家立業才是。”


    這個問題問得托曼愣愣出神,看著帳篷不知如何措辭:“唔……對於皇家侍衛而言,安然老去是一種恥辱,我沒有考慮過留下後代,而且仗多得很……我們諾德人打不完的。”


    “但不可否認,擁有一個舒服的院子、一塊能養活一家人還有餘糧的土地,很不錯吧?”被窩裏的沃爾夫喃喃著,感受著皇家侍衛散發出來的火爐般的熱度“尤其是有一個心愛的女人陪著,生一大堆和你們長得一模一樣的小托曼小希……咳咳咳?”


    “啊啊,啊……”可憐的皇家侍衛嗓子眼裏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尷尬音節,然而終究是沒能串成連貫的話語來,如果現在帳篷裏有油燈,沃爾夫轉過頭去一定能看到世界上最大的紅蘋果。


    “這些事情……我不知道怎麽辦,您能告訴我怎麽辦嗎?”托曼一反常態支支吾吾起來“我不想讓安度因難過……但我沒見過比希爾薇還要好的女孩……安,安度因他比我聰明,也會指揮,我不知道哪天就要送了命,可我……可我……”


    托曼說不下去了,可能對於一個殺人如麻的戰士而言,這已經是極限了。沃爾夫發出了一陣頗為尷尬的幹笑:“啊,我也不知道怎麽辦,這些事情你們自己決定。我隻能保證我絕對不會幹涉,誰要是想用這件事打歪心思,我會把他的腦袋刨開吊在柵欄上。”


    “嗯……那……您呢?”托曼緊張地轉移了話題“您想好瑪格麗特夫人還是戴安娜小姐了嗎?”


    這迴輪到沃爾夫說不出來話了,這種問題平日裏,盧瑟等人誰也沒有膽量當著沃爾夫的麵說,不被把耳朵糾掉,但今日今時,偏偏是托曼提出來,沃爾夫就是憋著一口老血,也沒得責備,畢竟話題跨過這條線的是他自己。


    “額……雖然不該咱說,但是,但是兄弟們對戴安娜小姐的口碑也很好,一個禪達人忙來忙去大夥都看在眼裏的。”托曼的聲音小心翼翼的,讓沃爾夫說不出的滋味“而且我看得出來,那個女孩是真的喜歡您,而且你們也都喜歡搞俺們看不懂的那些玩意……我覺得還是很合適的,”


    沃爾夫皺了皺眉眉頭,他真的好像聽一聽瑪格麗特的聲音,但現如今陪伴他的隻有那個溫順可人的戴安娜。


    “那……您想要的也是安定的生活嗎?”托曼雖然‘持盾’卻並不遲鈍,一向話少的他還是及時轉移了話題“就像您說的那樣,屋子、土地、妻兒?”


    “不……我隻希望你們都能得到這些。”沃爾夫覺得身體在不斷下沉,靈魂墮入夢鄉“這樣,我才能得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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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斯坦丁走在薩吉徹堡黑漆漆的城牆上,風在耳邊唿嘯而過,這座十二小時前被襲擊過的城堡已經看不到任何戰爭的跡象。


    他熟悉這裏的每一處構造,曾經有超過五千名庫吉特戰士在城下送命,他和他的南方軍團就像是一根堅不可摧的釘子一樣錘在庫吉特草原內部,並調動力量把木製的城牆用一年的時間內改造成了石牆。


    十多名和他年紀相仿或是稍微年長些的維吉亞貴胄與騎士,緊緊跟隨著康斯坦丁。如果說這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南方軍團有什麽缺點,那麽隻有一項且致命:


    他們隻信服且效忠於康斯坦丁·克林頓,而非維吉亞王國。


    這七千五百人,拿到的是康斯坦丁與他們並肩在王國南境開拓出的領土甚至庫吉特農奴,這片水草肥美的土壤既適合耕作又適合放牧,對於其中許多農民甚至農奴出身的士兵,這簡直如同再生父母一般。


    而之前還是落魄騎士與不得誌貴胄的下層維吉亞貴族,當時他們不僅僅需要為王國承擔騎士兵役,還需要苦惱於日趨緊張的財政與不可丟失的麵子,現如今衣著光鮮的一切,都來自於這位無可撼動的戰神。


    崇拜與感激經長年累月的堆積與恩威並施的手腕,變得異常強勢且可靠,與其說是南方軍團,不如說是


    “庫吉特人又來了?”康斯坦丁皺著眉頭“這次居然快到夏天發起攻勢?他們不需要照顧牛羊嗎?”


    南方軍團的將領非常有經驗,對於康斯坦丁於信息的苛刻了如指掌,立刻一份報告承了上來:“庫吉特的大酋長,那顏阿速幹在試探我們的底線……他控製了圖爾布克草原{庫吉特北部地區},並很有野心收複薩吉徹堡。”


    三年前從庫吉特人手中扯過來的薩吉徹要塞,佇立在維吉亞與庫吉特連亙的山脈之間,是草原與平原的交界線。在這座城堡被收複之前,庫吉特人一直可以盤踞在維吉亞曠野的門口,餓了就衝進來肆無忌憚地劫掠。


    對於生產艱難的草原,鐵礦與煉鐵技術都是困難活,包括製作長矛的優質白蠟樹林、礦產、周遭可利用的草原與田野,也在薩吉徹要塞附近的控製下,失去了要塞也意味著失去了許許多多的珍貴資源,他們現在是維吉亞人的財富。


    在康斯坦丁的帶領下,七千五百名可怕的南方軍團戰士,與數萬生活在山南北的山民、牧民、農民,構成了王國牢不可破的屏障。


    “一個新的對手。”康斯坦丁看著手中的一遝紙,輕輕砸了砸舌頭,草原的風中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這次來……我可沒打算那麽快走,小子們,敢不敢陪我到圖爾加轉一圈!”


    提到庫吉特最危險的內陸,所有將領的眼神不是本能地擔憂與畏懼,而是閃閃發亮,宛如在瞄準著稀世珍寶。


    建立北方軍團的失敗,讓這位維吉亞戰神更加清醒,他需要更多的聲望來左右這個國家的命途。


    危機的時刻即將到來,既然無法在議會取得勝利,那麽就用戰場上的鮮血說話!


    “既然我們能從庫吉特人手中拿到薩吉徹要塞,也意味著我們可以拿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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