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雲舟整理了心情,終於見了太醫,他不會有事兒的,他要好好的活著,等寧咎迴來,無論多久,他都會等著他。


    自攻入京城之中,閻雲舟便幾乎沒有過問過政事,連宮中都不曾去過,直到三日後,在月林行宮的太後,帶著官眷命婦迴宮,李彥親自出城相迎,閻雲舟才重新踏出焰王府。


    蘇太後以先帝遺旨和太後的名義提出的廢立皇帝,在朝野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三天了,李啟第一次再被帶到議政宮中,整個議政宮已經占滿了朝臣,蘇卿煙此刻的鳳椅便被放在了龍椅邊上。


    李啟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冷笑出聲:


    “果然是你,李彥能從月林行宮逃走,這定然也是太後娘娘的手筆吧?”


    蘇卿煙看著他沒有半分多餘的神色,聲線清亮穩健,響徹在整個議政宮中:


    “算算時間,陛下也已經在位七年了,宣和二年,江南水災,陛下派去魏成賑災,修築河堤,魏成貪汙賑災款,致使流民四溢,哀鴻遍野,險些激發民變,陛下卻隻因魏成是表弟便輕拿輕放隻將魏成官降三級,致江南百姓於不顧。


    宣和三年,陛下派遣多位將軍到南境軍中,任人唯親,殘害多位南京軍將領,致使宣和四年初南戎五次犯邊。


    宣和五年後,授意兵部克扣北境軍糧餉,十幾萬守邊將士在冬日裏既無禦寒的棉衣也無過冬的糧草。


    宣和七年冬,挪用北境軍費修築皇極殿,窮兇極欲,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蘇卿煙看向了朝堂中的眾位朝臣,目光中的堅毅像極了先帝:


    “哀家知道後宮不得幹政,但是諸位都是大梁股肱之臣,你們想想,今日大梁還是大梁,你們還能站在這裏高談闊論是靠的是什麽?


    是邊境戰士不畏嚴寒酷暑守土衛邊,是百姓能夠安樂度日,先帝在位二十五載,外除戎狄,內清政局,留下的是多好的一個局麵,這才短短幾年?


    就讓你敗成了如此模樣,大梁再在你手中幾年,恐怕外族的鐵蹄都要踏過雲山了,先帝雄才大略,恐怕此生唯一沒有想到的便是你能如此糟蹋他的江山百姓。”


    樁樁件件,蘇卿煙都半點兒沒有冤枉了李啟,閻雲舟隻是立在朝堂下,沒有再此刻插話,李啟今日便是退位之時。


    站在議政宮下的那些人不少都是曆經過先帝朝的,如今這位和先帝比起的差距可想而知,此刻就算是再蠢的人也看的清楚朝局,蘇家,太後這是都站在了李彥那邊,如今十幾萬大軍在京城。


    呂良他們前後坐擁近六十萬大軍也沒有打贏,此刻是敗局已定,朝臣除了幾個李啟的心腹之外問問跪下請旨:


    “請陛下退位。”


    “請陛下退位。”


    李啟周身都氣的發顫,這些前兩日還山唿萬歲的人,今日……真是可悲可笑。


    宣和七年七月十三日,梁平帝宣告退位,李彥登基,改年號正德。


    走出議政宮的這一天一直在下雨,李彥知道閻雲舟的腿傷嚴重,吩咐了此後焰親王的軟轎可以停在議政宮下,但是這一日閻雲舟卻沒有乘軟轎,而是一步一步踏在了白玉台階上往青華門走去。


    他的臉色白的不似活人,腳步有些拖遝踉蹌,暗玄不得不扶住了他的手肘:


    “王爺,還是到暖轎上吧。”


    閻雲舟卻不發一言,隻是目光偏執地看著青華門的方向,好像在找什麽人一樣,他踉蹌到了青華門前。


    抬眼看著那從黃色琉璃瓦上一串一串滴落的雨水,他的視線都在漸漸模糊,恍惚間這漫天的雨幕變成了潔白的飄雪。


    好似那個一身雪青色束腰長袍的人就立在青華門外,身姿筆挺,俊華如鬆,他手中撐傘站在那裏等他,閻雲舟上前了幾步,手向前一抓,卻抓了一個空,眼前哪還有什麽雪青色長衫的人?


    暗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兒:


    “王爺。”


    閻雲舟恍惚迴神,身上的力氣也似乎被抽盡,聲音低沉暗啞,帶著說不出的濃烈悲傷,卻又好似想到了什麽一樣地忽然笑了,他盯著青華門外的階梯:


    “那天他就站在這裏等我,穿著一身雪青色長衫,分外的好看,他問我還能不能走,我問他,若是走不了了,他待如何?他說,他背我。”


    直到現在的這一刻閻雲舟都還記得當初寧咎說這句話的每一個神態和語氣,半晌之後他笑的有些慘然:


    “我說我當初怎麽沒有答應呢?好歹讓他背我一次啊。”


    閻雲舟沿著青華門外往朱雀大街走,走著這條他和寧咎曾經一同走過的路,他的眼前越來越模糊,直到看見了那車架的時候,身子才終於軟了下去,暗玄接住他也慌了神:


    “王爺,王爺,來人。”


    當晚閻雲舟便發了高燒,洛月離匆匆趕到王府,院子裏一群的太醫,楊生是最了解閻雲舟身子的,當下立刻開藥,因為燒的高,他用上了阿司匹林來退燒。


    洛月離坐在了內室外麵的堂屋,問著從內室出來的太醫:


    “王爺身體到底如何?”


    誰人都知道洛月離是景郡王,不,是當今陛下的老師,就算他的官職暫時還是從前的,也沒有人敢輕視,太醫院的院正躬身迴道:


    “迴大人,王爺的脈象虛散無根,至數不齊,陰陽不斂,陽氣離散,漫無根蒂,心氣不能維係血脈運行,以至於心力衰竭…”


    洛月離不願聽禦醫這長篇大論,他打斷了他的話:


    “你隻說如何調養?可能養迴?”


    那太醫立刻再開口:


    “王爺的身子要調養非一日之功,要戒勞戒焦,輔以湯藥,針灸,徐徐圖之。”


    洛月離沉了一口氣,他也知道閻雲舟的身子不可能一下便好,何況此刻遭逢大悲之事,就是身上的病好的了,心上的病也難醫。


    “宮中的藥不必吝惜,陛下有旨,王爺所需藥物不必稟報,可直接送到王府。”


    “是,臣等遵旨。”


    洛月離一直等到深夜閻雲舟醒來,去裏麵看了一眼:


    “你醒了?你可夠嚇人的。”


    閻雲舟看了一眼床榻邊坐著的人,記憶慢慢迴籠:


    “幾時了?”


    “快子時了,身上感覺怎麽樣?”


    閻雲舟閉了一下眼睛:


    “我沒事兒,時辰晚了,你也早些迴去歇著吧,朝中你多費心。”


    洛月離知道此刻說什麽也安慰不了他,看著他的燒退下去一些才離開。


    登基大典之後的第一天早朝,閻雲舟換了朝服,休養了這幾日也沒能讓他的臉色好看起來。


    這一日早朝他來不為別的,就為交出北境兵權,那枚虎符被呈送到了禦前,李彥看著底下那蒼白消瘦的人眼中的擔憂不是作假的:


    “王爺護衛北境多年,這虎符在王爺手中朕才安心。”


    閻雲舟拱手,聲音清朗:


    “陛下,臣征戰多年,身上舊傷不少,恐難再上疆場,北境也該交還陛下,請容臣自私一次,過幾日閑散的日子。”


    李彥張了張嘴還是歎了口氣,閻雲舟的身子他也問了太醫,想到了閻雲舟從前的話他便也點了頭:


    “好,這虎符朕收下,望王爺保重身體,便是讓朕放心了。”


    接著李彥看向了朝中站著的寧安侯寧文鴻,開口出聲:


    “傳旨,寧安侯有失德行,褫奪封號,搬離侯府,焰親王妃德行出眾,醫者仁心,著其承襲寧安侯爵,著工部修繕侯府,以待侯爺遊曆歸來。”


    “臣遵旨。”


    閻雲舟深深鞠了一躬:


    “臣替王妃謝過陛下。”


    此刻通往河北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黑色的奧迪疾馳而過,車停在了玉清觀的門口,周末的道觀人多一些,寧玖進去看著巍峨的宮殿,他不知道此行會不會有收獲,但是他必須要試一試。


    “道長,我想有些事有困惑,想見一見方丈,可能行個方便?”


    寧玖拉住了一個正在掃庭院的小道士,那道士倒是也十分和善:


    “善人請隨我來。”


    寧咎穿過了一種宮殿,到了裏間內舍,這裏的方丈是個有些年紀蓄著胡子的人,瞧著有些仙風道骨。


    寧咎此刻已經沒了其他的辦法,也顧不得會不會被當做是神經病,將自己身上的離奇的經曆和方丈講了一遍。


    對麵的老者倒是並沒有笑話他,而是拿出了一個命盤算了算:


    “善人的命格確有幾分奇特,老道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如此功德的人,隻是卻也背了些殺孽,不過這殺孽卻不似那極惡之人,反倒是像有些還未了卻的因果,既然背了因果,總是也了的。”


    寧咎聽不太懂:


    “什麽時候能了?”


    “善人去那高處瞧了瞧吧,或許三月之後會有機緣。”


    寧咎微微皺眉:


    “高處?什麽高處?”


    “在我還是一個小道士的時候,道觀中也來過一位您這樣的人,所言所說有些相似,當時我的太師傅給他指了一個地方,便是無極龍鳳宮,善人,不妨去看看吧。”


    寧咎一頭霧水的進去,一頭霧水的出來,無極龍鳳宮?這名字真的不是哪部小說裏杜撰出來的嗎?想他唯物主義了28年,此刻卻落到了這步田地。


    但是寧咎實在忘不掉,他絕不相信那是一個夢境,絕不相信那是他想象杜撰出來的,這個時空的某一個點上,一定有一個人在日日夜夜盼著再見到他,他不會放棄的。


    他上網查了無極龍鳳宮,倒是不想還真是有這麽一個地方,在昆侖山中,這兩天的時間寧玖沒有幹別的,在網上將從前二十幾年都沒有衝過的浪都衝了一遍。


    網上的離奇傳說,光怪陸離的故事,他都看了一遍,卻忽然被一篇報道吸引住了眼球:


    “2022年最值得關注的天文奇觀,七星連珠,從公元一年到公元3000年,一共隻發生過39次七星連珠,間隔從上百年到三是十年不等,平均每77年才會發生一次,根據預測,2022年6月16日將會再現這一天文奇觀……”


    寧咎一個字不落地看完了整篇報道,他刷到了後麵的評論:


    “告訴我穿越入口在哪?”


    “請告訴我具體時間,我要提前做好穿越的準備。”


    “對一下安好,奇變偶不變?宮廷玉液酒?”


    若是從前寧咎看到這樣的視頻,一定毫不猶豫地劃過去,還要填上一句無聊,但是現在他愣是從上到下都看了一遍,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條評論上:


    “昆侖山就是穿越的入口。”


    寧咎看了一眼日曆,距離6月19號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他想賭一把。


    從那天夢醒之後寧咎每天晚上都想著哪怕是夢到一次那人也好,但是事事總是事與願違,那人一次都不曾到他的夢中來,寧咎是個實打實的行動派,他知道他現在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已經徹底顛覆了從前的世界觀,但是他還是要試一試。


    他不敢想他這樣突然的沒了,對閻雲舟的打擊有多大,三個月的時間,他要準備好,從打定主意的那一刻開始,寧咎便開始翻閱各種有關關節置換和關節手術的文獻和視頻,還和一個關係挺好的骨科師兄說好,待到有膝關節置換手術的時候叫他一聲,他若是歇班便跟台。


    手術室中,寧咎正在熟練地刷手,一邊的鄭傑笑著開口:


    “你這怎麽了?忽然會骨科感興趣了?現在轉行還來得及哦。”


    寧咎笑了笑:


    “還請師兄多多指點。”


    一個月寧咎隻要是歇班就在跟台,以至於骨科的人都在開玩笑,說他們副主任的位置要不保,寧咎也隻是笑笑不說話,不過該跟的台還是一個都沒有少跟,他還要來了不少術中的視頻,隻要迴到了家中他就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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