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鄧秀珍突然起身,走到鞋櫃前,換好鞋後,就又拿起掛在架子上麵的風衣和拎包,衝愣怔的林愛國說道:“走吧!”


    “去哪裏?”


    林愛國下意識地問道,然而,身體卻仿佛有自己意識般地跟著起身,走到鞋櫃前,換好鞋襪。


    “不是你說的,讓我去人民醫院看曾娟和林盛夏嗎?”


    鄧秀珍一臉的淡然,然而,“盛夏”兩個字,在此刻,從她嘴裏說出來,卻帶出幾分莫名的肅殺之氣。


    不過,心大如林愛國是沒有感知到的。此刻,他正因為終於“說服”了鄧秀珍而興奮不已,三兩下換好鞋襪後,就拎起一旁的外套,一邊穿,一邊往門外走去。


    落後一步的鄧秀珍,眯了眯眼,從包裏拿出鑰匙,鎖好門後,就邁步跟了上去。


    這期間,她的動作一如往常的行雲流水,然而,若有那了解她性子的人在這兒,就會察覺到她臉上那抹嘲諷和譏誚也掩飾不住的憤怒和怨懟。


    “汪?”


    跟道閃電似的,在曾娟關上大鐵門時,終於抵達的狗子,看看空蕩蕩的院落,再看看穿上外套,拎著包,一幅晚上都不一定會迴來的“出遠門”模樣的曾娟,那張毛絨絨的臉上,竟破天荒地浮現一抹哀怨來。


    不是說好的,狗子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而,人類嘛?在出門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地帶上狗子?沒有機會,也會創造機會的那種?怎麽到了鄧秀珍和林初夏母女倆身上,就顛了個個兒呢?


    雖然,鄧秀珍並沒有點亮“讀心術”的技能,更聽不懂狗子這番控訴又哀怨的話語,但是,養了狗子這麽久,雖沒達到狗子一個動作,就能知道狗子在想什麽的最高境界,卻也能感知到一小部分狗子的情緒。


    就如此刻,鄧秀珍就彎腰,拍拍狗子的腦袋:“小黃,乖乖在家看家,我很快就會迴來的。”


    狗子一臉認真地確認道:“汪?”


    “當然,我還要迴來陪你吃晚飯呢!”


    鄧秀珍又rua了把狗頭,帶著狗子體溫,細長又滑軟的毛發,從自己指尖溜走的美妙感覺,讓她忍不住眯了眯眼,心裏那些因為林愛國的愚蠢和固執而生出來的鬱氣,也消散了許多。


    “這是爸找人買的那隻狗吧?”


    林愛國眼底的羨慕和嫉妒一閃而逝,顯然,他和大部分男人一樣,喜歡這種高大英勇的狗子。


    隻可惜,以前,他肩負著養家的重任,因此,即便再喜愛大狗,卻也隻能和大部分社畜一樣,看見別人家油光水滑,養得特別好的大狗時圍觀一二的同時,在心裏也開啟唯有他們自己才知曉的“雲養狗”計劃。


    而,現在,繼林初夏靠稿費和獎金養自己,偶爾還“接濟”下林浩宇,鄧秀珍也由往常“隻進不出”的家庭主婦,一躍而成為在市裏上班的某精品店的店長,每個月賺到足有自己五倍的工資,而,他手裏的工資,隻需要養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想要養隻這樣的大狗,好像、大概、也許是可能的?


    “我記得,爸將這隻狗抱過來,還不到一年吧?這長勢真好,看著就比獵戶那家的狗還要好了!你們每天都給它吃什麽?大概花多少錢?每天要帶它出去運動?還是直接解開鏈子,讓它在小區裏玩耍?要給它洗澡嗎?是自己在家裏洗?還是送到寵物美容院去洗?……”


    一串問題,兜頭就衝鄧秀珍砸過去。


    換了以前做家庭主婦,整日裏圍著家裏家外的瑣碎事情打轉,完全沒什麽心眼,思考問題更是直得不能再直的鄧秀珍,那是絕對不可能聽出林愛國的話外之意。


    而,現在嘛?


    “你喜歡狗?想養?”


    一針見血的問題,不僅沒能如鄧秀珍預料中那般,令情緒處於極度激奮狀態下的林愛國清醒過來,反還如同“熱火澆油”般,讓他越發地興奮激動起來,跟個尋尋覓覓幾十年,終於找到“知己”的人一般,瘋狂地點頭讚同鄧秀珍的說法,同時,還就狗子的性格、外表和能力等大談特談。


    鄧秀珍:“……”這種潑人冷水沒成功,反還將自己給繞進去的憋屈感,好氣!


    “小黃每天吃一份豬肝、兩根大骨……”


    “村裏養狗,不用拴起來,放養在外麵,每天上山下河地奔跑,運動量足夠。但是,在市裏養狗,不論大狗還是小狗,都不允許隨處亂跑。一是怕咬傷人,二是會被狗販子抓走,所以,養了狗的人家,每天都要拿鏈子牽著它們,在小區或旁邊的公園裏溜狗。”


    “村裏的狗,不需要給它洗澡,髒了也沒關係,如果長了虱子,身上癢,它會自己跑去泥裏打滾,再跑去河裏洗澡。城裏養的狗,除非將它教得很懂事,也不伸手rua毛,那麽,一兩個月給它洗一次澡也行,但是,如果像初夏那樣,動不動就將它當成靠枕,每當初夏迴來的時候,它也特別粘初夏,那麽,就得十天半個月洗一次澡。”


    “在自家洗澡,要用狗子特製沐浴露,洗完後,還得拿風筒給它吹幹,從開始洗到最後結束,怎樣也得兩到三個小時。送去寵物醫院或美容院洗的話,到是不用自己動手,省事了,但是,洗一次就得花三十。就這,還是辦了八折卡,自帶沐浴露的。如果不辦卡,用他們那兒的沐浴露,洗一次,最便宜也得六十。”


    “村裏的狗,沒打疫苗,在城裏的話,還得帶狗去打疫苗,這又是一筆錢。如果狗生病了,送醫院,就又是一筆錢……”


    就林愛國那做了十來年,還沒轉正,更沒升職加薪,每個月也隻能領到兩百來塊錢的工作,早些年,隨著物價的上升,錢的貶值,連養家都困難了,就更不用說養隻狗。否則,林愛國又哪會沉迷麻將呢?不就是因為每個月搓麻,還能賺個兩三百元錢?刨除抽煙喝酒一百來塊錢的花費,剩下的一兩百元錢,就可以交給鄧秀珍存起來?


    可以這樣說,林初夏和林浩宇姐弟倆的學費,就是靠林愛國搓麻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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