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宇並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孩子,也不是活在自己世界裏,覺得自己生來就是主角,就該享受主角待遇的中二少年,而是遭受過來自於林初夏給予的各種毒打,雖依然年輕,一顆心卻早已蒼桑的大人,哪能不知道,別說四個地方,就是一個地方的來迴火車票、旅館、公交和吃喝的花費就已經不少了?


    就算這一年來,林初夏頻繁寫稿,又幾乎將各項競賽當成吃飯喝水必備項目一樣,每推出一項就會參加,從而積攢到了不少錢,但是,單靠這些又能有多少收入?尤其,在前不久,林初夏還買了房的情況下!


    “打住!”林初夏嘴角抽了抽,伸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現在、立刻、馬上,將你腦子裏的水倒出來!”


    林浩宇:“……”


    “你覺得,光憑我一個人賺的錢,能供得起我們來這樣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這話,太多水分。


    倘若,林初夏真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那麽,即便心裏有再多的不甘和無奈,卻也不得不做“伸手族”。然而,現在,即便她依然頂著張嫩皮,內裏卻住著一隻久經沙場的老狐狸,還是奉行“走一步,看三步”的那種,哪能在準備做某件事情前,不將方方麵麵都考慮並安排妥當呢?


    “姐……”林浩宇抬手,抹了一把臉,“難不成,爺爺、二爺、爸、媽和姨舅們都讚助了些?”


    這話說的,其實,連林浩宇自己都不相信。偏偏,此刻,林初夏笑著點頭,一臉的“本就如此”。


    林浩宇:“……”我信了你的邪!


    ……


    與此同時,匆匆趕到市裏的林愛國,看著眼前這間人來人往,熱鬧非常的久久精品店,和在店裏雖然異常忙碌,卻麵色紅潤,神采飛揚,不複過往那尖酸刻薄模樣的鄧秀珍,竟破天荒地生出一抹不憤、憋悶和難堪的情緒來。


    不過,很快,林愛國就將這抹不該有的情緒掐滅,大步流星地走到店裏,三言兩語間,就不由分說地做了“關店”的決定,並趕在鄧秀珍挑眉發怒之前,冷聲質問道:“你知道初夏和宇兒去哪裏了嗎?”


    “先發製人”這一招,放在平時,確實有效果,而,今天嘛?


    鄧秀珍挑眉,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雖竭力克製,卻依然從眼角眉梢間流露出濃濃憤怒和某些淺淺憋屈情緒的林愛國,不答反問。


    “你竟然不知道?”


    這迴,輪到林愛國沉默了,幾十年的夫妻了,誰還能不知道誰?


    “唉……”


    鄧秀珍幽幽一歎,都說“愛之深,恨之切”,這句話,反過來也成立。但是,對他們這個年代純粹靠相親來結緣,並信奉“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這個觀念的老一輩人來說,所謂夫妻的相濡以沫,其實,歸根究底,都是雙方謹記各自的責任和義務,才能相守相伴一輩子的。


    林愛國和鄧秀珍這對夫妻,也隻是芸芸眾生中最最普通的一員。地要說區別,就是兩人的相識相知相守,緣於一場“英雄救美”。


    這,也正是鄧秀珍毫不猶豫拒絕父母的安排,鼓足勇氣遠嫁他鄉的緣由。


    愛情,那是什麽?能吃?能喝?都不能,那麽,就如農村流傳很久的一句話“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所以,一時的荷爾蒙爆發,倘若,不能轉化為親情,就會出現所謂的“三年之癢,七年之痛”。


    於是,最終,鄧秀珍還是問出了這句話:“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林愛國一臉的茫然無措,其實,這句話,早在大半年前,鄧秀珍就曾問過他。


    而,當時,他是怎麽迴答的呢?明明隻是半年前的事情,但是,現在,他竟然有些想不起來了,唯一記憶猶新的就是那時的他,打心底生出來的自信和傲然。


    現在嘛?旁的不說,單單,眼下,鄧秀珍那搖頭歎息的舉動,和臉上顯而易見的遺憾和扼腕,就差沒直接挑明“扶不起來的阿鬥”!


    林愛國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然而,話都到了喉嚨旁,卻在鄧秀珍那一臉了然歎息的目光裏,就覺得自己的喉嚨跟被塞了團棉花似,怎樣也沒辦法將打好的腹稿順利地說出來。


    萬般無奈之下,林愛國隻能繼續維持自己那“沉默寡言”的人設了。


    若是以前,林愛國做出這般姿態時,鄧秀珍即便心裏有著再多的憋屈和不憤,最終,卻也會因為類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情緒,而將這些無奈悲愴的情緒壓到心底最深處。


    然後呢?


    除非天降紅雨,否則,絕不會出現什麽“不在沉默中變態,就在沉默中爆發”的情況。最大的可能,莫過於憋著,憋著,就生生將自己折騰出一身傷病,到頭來,卻什麽好處都沒能撈著不說,反還裏子麵子都輸了個精光。


    而,現在嘛?


    都說“錢壯人膽”,這一年久久精品店店長的生活,不僅僅拓寬了鄧秀珍的閱曆和眼界,也鍛煉了她的為人處事能力。最最重要的卻是令她挺直了腰杆子,不再像以前那樣,待林愛國在內的林家人,即便表麵看來,再怎樣的高傲,但是,熟悉她的人,依然能清楚地感知到她骨子裏流露出來的“色厲內荏”。


    就如此刻,鄧秀珍就眯了眯眼,侃侃而談。


    “以宇兒目前的成績進步情況來看,最快今年九月,最慢明年九月,他就會到市裏來讀高中了。到時候,他也會像初夏那樣,每半個月才迴家一趟。因為我們三個人都在市裏,所以,我會趕在他們放假前,就去錦繡花園收拾好房間,做好飯菜等他們迴家……”


    而,林愛國呢?


    要麽,就維持目前這種看似悠哉愜意,實則跟“混日子”沒兩樣的工作,一個月到頭,也隻能拿到微薄的兩百來塊薪水,卻不得不和妻兒分離,時間久了後,彼此間的感情就會變得疏離淡漠起來;


    要麽,就咬咬牙,放棄無謂的臉麵和尊嚴,拋棄這份所謂的“鐵飯碗”的工作,和他們一起去市裏生活,一家子人住在一起,即便因為工作生活等方方麵麵的問題,偶爾有些口角之爭,但是,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各自適當地退讓一些,繼續磨合,不就成了?


    再說了,誰敢肯定,離開鄉政府這個死水一樣的地方,林愛國的人生事業就不會煥發新生,從而走上另一個高峰?


    兩個選擇,林愛國要選擇哪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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