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彈亂飛的戰場上想要找到一個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周煒在趕迴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直麵危險的思想準備,可事實上,事情的發展比他想象的要順利得多。


    由於地形狹窄的關係,還有戴維那天生懦弱的性格,當周煒迴到當初離開的那個彎道時,隻是略一打量便發現了蜷縮在路邊大石頭後麵瑟瑟發抖的戴維,那個微胖的身形真是太明顯了。


    本來,看戴維所處的位置,他隻要往後麵在跑幾步就能躲進林子裏,但是他卻沒有這麽做,周煒很清楚這是為什麽。


    因為戴維害怕身邊這些日本兵看到他這種臨戰退縮的逃兵,會把自己給崩了。所以,即使隻有幾步路的距離,但是戴維就是寧可蜷縮在石頭下發抖,也不肯咬緊牙關逃命。


    周煒看到自己這個曾經無比親密好友如此害怕可憐的模樣,暗暗歎了口氣,心裏對他怨懟也消散大半。以周煒對戴維的了解,他本來應該是想裝死的,怎奈何他怕得太厲害了,要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不動也是在是難為他了,所以就成了現在這個情形。


    仔細觀察了一會,這時候在這一小片地區的日本兵已經死傷慘重,所剩不多了。由於山道狹長,所以被拉成一長條的日軍部隊無法集中火力,而長蛇的頭尾兩處肯定被遊擊隊安置了強大火力重點照顧,雖然不知道遊擊隊在沒有得到楚渲裝備支援的情況下,為何還擁有如此多的重火力,但是既然有這個底氣,那麽自然就想把這支沒了指揮官又沒了重武器的日軍一口吞下。


    周煒很想直接出聲喊戴維過來,自己給他打掩護,但是想想這時候槍聲大作不說,戴維這樣子也不一定能聽得到,那麽當務之急還是先把附近礙事的日軍收拾掉較好。


    想到這裏,周煒取過鏈鋸槍,半跪著倚在一棵粗大的鬆樹後邊,然後很冷靜地扣動了扳機。


    此時場上的日軍都在仰著頭狂唿亂叫地迴擊,有可能注意到戴維行動的就隻有麵朝這個方向的數名日軍,所以周煒的目標就是他們。


    噠噠噠…噠噠噠…幾波穩而準的短點射打過去,那幾個麵朝小樹林方向的日軍都帶著渾身血洞栽倒在地,到死都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很好,對於鏈鋸槍的使用也越來越得心應手了,這幾下點射打得相當漂亮,周煒在心裏誇了自己幾句,進一步加強了自信心。


    之後,周煒心下一動,將鏈鋸槍收了起來,取出一支這些天用熟了的友阪步槍,瞄準戴維躺著的大石頭表麵就是一槍。


    啪地一聲響,彈頭撞擊在岩石表麵,不知被崩飛到了何處,被擊中處石屑四濺,落到了蜷縮在石頭下的戴維頭發上。


    戴維渾身一震,幾乎要跳了起來,他從緊捂頭麵的雙臂中露出半個腦袋恐慌地四下張望,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林中朝自己揮手的周煒。


    從周煒大幅度開合的口形和他不停招手的姿勢看,他說的是趕快過來!


    戴維大喜之下就想立刻過去,但忽然又猶豫而小心地朝四周不停打量。


    周煒心頭火起,這個家夥也太謹慎過度了,自己既然敢叫他過來,當然是弄清了情況才會有這個把握,更何況機會稍縱即逝,哪裏由得你這麽猶豫。


    想到這裏,周煒怒氣衝衝地又是用力一招手,希望戴維這個家夥能立刻過來,再拖下去,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變故。


    戴維看到了周煒那生氣的表情,他稍一猶豫,仍然沒有立刻行動,而是探頭探腦地再度觀察,確認了四周的日本兵都正在自顧不暇,這才下定了決心,猛地一咬牙,戴維弓起身子朝林中衝了過去。


    可偏偏命運弄人,要是戴維剛才第一時間過去,此時也許已經和周煒一起跑開或隱蔽起來了。可就是差了這麽五六秒的時間,一個正在拚命向上射擊的日本兵打光了子彈,轉身低頭準備在陣亡同僚的身上摸些彈藥,誰知一迴頭就發現了戴維那悶頭往林子裏衝的胖胖背影。


    日本士兵都是極為固執的性子,在至今沒有得到上級命令的情況下,他們所做的就會是抵抗到底,要麽打勝,要麽死,卻是沒想過逃跑。這會兒看見一個日本軍人居然毫不知羞恥地隻顧逃命,頓時憤怒和恥辱一齊湧上了這個日本兵的心頭。


    這個日本士兵也不出聲阻止了,他迅速從地上一位戰友的身上摸出彈夾換上,然後直接抬手就是一槍!


    還好他是倉促間的射擊,子彈打得偏低了些許,沒有擊中正在彎腰奔逃的戴維後背,而是把他的大腿射了個對穿。友阪式步槍的穿透力果然非同凡響,不過這也是戴維的運氣,要是換了德國的毛瑟98k,這一槍怕不是要把戴維的大腿打得血肉紛飛。絕不會隻是留下一個對穿的小洞。


    戴維一個踉蹌重重撲倒在地,塵土蒙了滿臉,混合著他痛出來的眼淚,說不出的狼狽和可憐。


    聽著戴維那撕心裂肺的慘叫,周煒心中擔心和憤怒皆有,但這時候也顧不得去責怪戴維的愚蠢,他毫不猶豫地舉槍瞄準了那個已經重新拉栓上膛的日軍,幾乎沒怎麽停頓就扣動了扳機。


    清脆的槍聲響過,那名還要再射擊的日軍像被錘頭迎麵砸中一般猛地朝後一仰頭,倒翻在地,腦門上血肉綻開的洞孔預示著他已經生氣全無。


    還好,其餘的日軍並沒有看到這一幕,周煒一溜小跑到戴維身旁,拖著他沉重的身子就往林子深處拽。


    由於這林子是通往山頭的,所以坡度越往上越陡,周煒咬著牙一口氣把戴維拖到看不見敵人的地方,終於覺得氣力難繼,一把放下他,坐到地上就跟老牛一樣大口喘氣。


    說到底周煒的身體素質連100也還不到,剛才拖著快150斤的戴維走了那麽一段,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


    感覺體力恢複了一些,周煒開始蹲下查看起戴維的傷勢來。


    雖然沒有什麽醫療經驗,周煒也能看出子彈雖然貫穿了戴維的大腿,卻沒有傷到骨頭和大動脈,不然流血絕不止這麽點,而戴維也不可能撐到現在還有力氣抽泣哼哼。


    不過這也是挺嚴重的傷了,不趕緊處理可能還會感染。周煒身上僅有的醫療用具就是那特效噴霧劑,隨噴霧劑附送的還有一大卷清潔繃帶。


    於是周煒取出噴霧劑對著戴維的傷口噴了一迴,然後用繃帶給仔細地包紮了起來。


    空間出品的特效噴霧劑果然效果驚人,就在周煒進行包紮的時候,戴維已經覺得創口的痛感明顯大減,而且整條大腿的感覺也重新迴來了。


    周煒看到戴維止了哭泣,隻是呆呆地望著自己,嘴角不由掛上了一絲微笑,他隨手將噴霧劑放迴空間,很是溫和地問道:“你感覺怎麽樣了?還痛嗎?要不要吃些東西?”


    但是戴維還是不說話,仍然就這麽定定地看著周煒。


    周煒隱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妥,他勉強笑了笑,問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倒是你,一張大花臉,趕緊擦擦吧。”


    戴維直勾勾地盯著周煒,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喜還是哀,隻聽他一字一句說道:“為什麽你之前溜走的時候不喊我?為什麽前幾天始終沒有告訴我任何事情,你什麽時候製定的逃跑計劃,為什麽一個字也沒跟我說?”


    周煒聞言一窒,他總不能實話實說,是因為覺得戴維性格猶豫懦弱而且嘴巴不牢才不告訴他的,這麽說也太傷人了。


    正當周煒苦思該如何婉轉地解釋時,戴維又帶著顫音開口道:“你剛才給我治療的是什麽?這個年代不可能有這麽先進的噴霧劑。”


    周煒聽得這話,心頭一凜,當時自己想給朋友治傷,沒怎麽多想就順手就拿出來了這個玩意兒。因為平時隻想著瞞住顯眼的武器鏈鋸槍,結果竟然忽略了這個神奇的特效噴霧劑。


    如果是麵對那些資深者,周煒再怎麽大膽也不可能會犯這種錯誤,隻是現在沒有了資深者,朋友又受了傷,他的警覺性就被降低了許多。


    “這是那個空間的東西吧?你是什麽時候兌換的?”不等周煒想好如何迴答,戴維已經不依不饒地開始了追問,“是不是你在我們都還昏迷不醒的時候就已經兌換好這東西了?大概是你運氣好鑽了空間的什麽漏洞吧?這些事情你為什麽在空間時也沒有告訴我呢?”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事情說來話長,以後我自然會一件件都告訴你的!”周煒隻覺得一個頭變兩個大,麵對戴維的追問真是頭痛不已。


    “嗬嗬嗬……”戴維忽然笑了起來,隻是這笑聲聽起來說不出的森然,笑了一陣後,他忽然朝周煒大吼:“我知道,你是嫌我沒用,當我是個累贅是吧?所以你的好運氣,還有你的計劃從來也沒打算告訴過我!”


    周煒心頭一陣難言的煩躁和抑鬱,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別胡思亂想!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說了隻是時候沒到,有機會我肯定會讓你知道的!”


    “你別狡辯了!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朋友!”戴維激動得眼珠子滿布血絲,他情緒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近乎聲嘶力竭地叫喚著。


    “我心裏明白的很!就是因為我因為一時衝動在房間裏的時候埋怨了你幾句,所以你就對我恨上了!所以你得到了兌換的東西卻不告訴我!所以你想好了逃跑的一係列計劃卻都不讓我知道!甚至你剛才在叫我過來的時候都沒管我的死活,你明知道有那麽多日本兵在附近,還叫我直接跑過來,你沒想過我被發現了會是什麽下場嗎?你倒好,躲在棵大樹後麵遠遠的看,我就是因為聽了你的話才會挨這一槍!要不是我運氣好,可能我現在已經掛了!你這個自私的王八蛋!你知道嗎?你就是個畜生!”


    有史以來,被激憤的情緒占據了身心的人都是蠻不講理的,而在變態的社會風氣下人格與心態長期受到雙重扭曲的中國人尤其如此。


    戴維此時癲狂的狀態很完美地印證了這一點。這時候的他已經不會去思考是周煒冒著危險拖著他這個胖子跑出了戰區,也忽略了是周煒幫他治傷包紮,更不會想起周煒為了保證他的安全進行的一係列掩護行動。


    當然,即使最終是由於戴維自己的猶豫和膽怯使他吃了槍子兒,此刻的戴維也是想不起來的了。


    周煒已經被自己兄弟的這一番顛倒黑白的傷人話氣得胸膛幾乎都要炸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魔神烏托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鈍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鈍鐵並收藏魔神烏托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