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戴維憤怒得口沫橫飛的責難,看著戴維因憤怒而充血的那張胖臉,周煒忽然覺得之前攢起來那渾身的勁如退潮般瞬間無影無蹤。


    其實,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甚至可以說,僅僅是溝通不到位的誤會而已。


    而且,我們在以前,真的是一起幹過壞事,一起受過欺負的好兄弟!


    周煒還記得那天晚上,玩遊戲耽誤了時間的兩人,在一個漆黑的小巷中被一幫小混混給堵上的情景。


    那時候戴維也怕得很厲害,而且那幫混混十分地有經驗,知道怎樣給被勒索者施加最大的心理壓力,因此分為兩批把周煒和戴維拖進了兩條岔道中,讓兩人互相看不到對方的情況,以滋生心中的不安與恐懼。


    周煒那時候的性子就已經這麽倔,雖然還不至於傻到對數量和年歲都大過自己的混混們動手,但他仍然堅持要留下一部分錢,結果,他成功了。


    當周煒走出小巷,看到的就是戴維那張焦急的臉。


    “你沒事吧?”戴維上來就急急地拋出這麽一句。


    周煒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迴答,戴維心有餘悸地擦著汗,小心地左右看看,然後才對周煒道:“他們要錢就給他們,犯不著為這些錢受罪,他們沒把你怎麽樣吧?”


    那時候仍在為社會黑暗和人性醜惡憤恨不已的周煒,真的有些感動了。


    周煒非常清楚,戴維的膽子是非常小的,他雖然第一時間就交錢免禍,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守在巷子口等著周煒,並在為他擔心著。


    即使不能夠幫自己做些什麽,但有這麽一個擔心自己安危的朋友,還是能夠給周煒孤寂的內心些許溫暖。


    周煒再度從迴憶中抬起頭來,眼前這個表情顯得有些猙獰,幾乎想把自己生吞了的人,真的是曾經的那個好朋友嗎?


    戴維情緒激動地手舞足蹈了半天,似乎也感覺累了,或者是周煒始終不出一言的態度讓他也覺得有了些難堪。


    費勁地挪了挪微胖的身子,戴維靠在了身後的樹上,閉上眼睛像是要小寐,但胸膛大幅度地起伏和不時微張的鼻翼表明了他的內心仍然很不平靜。


    周煒仍舊坐在地上,仰著頭,眼神空洞地望著被茂密的樹枝遮擋住的破碎陽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子外的槍聲漸漸變得稀疏,看樣子,遊擊隊與日軍的戰鬥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差不多分出勝負了。


    周煒側耳聽了聽林子外的槍聲和人聲,然後就站起身來,平靜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吧,我們到掛甲台村裏去,這個主線任務已經基本上完成了。”


    戴維有些忐忑地跟著聽了會動靜,然後沒好氣地對周煒說:“你怎麽知道肯定是遊擊隊贏了。”


    周煒頭也不太,立刻迴答道:“在我們進來之前我就仔細看過了,日軍僅剩的那兩挺重機槍早給山上扔下來的手榴彈炸藥包什麽的給崩壞了。可是現在可以聽見重機槍仍然在射擊,這聲音也很好認,是美軍的m1919,雖然不知道遊擊隊上哪兒弄來的,但反正不是日軍的武器就對了。而且,日軍這邊的慘叫聲也少了很多,快沒動靜了,這不是戰鬥要打完了還能是什麽情況?”


    戴維還有點不服氣,剛想張嘴反駁,兩人腦中同時收到了主線任務完成的提示,並得到了1000屬性點的獎勵。


    周煒沒去理會戴維略顯尷尬的表情,隻是不鹹不淡地伸過去一隻手,“你要幫忙嗎?”


    戴維看了看自己裹著繃帶的大腿,臉上肥肉抽動,似乎賭氣想拒絕,但一轉念,還是接受了周煒的幫助,吃力地站了起來。


    兩個已經同床異夢的昔日好友沉默地沿著林中小路朝掛甲台行走,戴維靠著周煒的攙扶才能勉強一瘸一拐地走路,他麵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又走了一會,周煒忽然開口了,“等和其他人匯合後,你能不能別把我有噴霧劑的事說出來?”


    戴維一怔,神情又開始猶豫不定。


    停頓片刻,周煒又低沉地補充道:“沒有及時告訴你是我不好,但是就看在我們以前的情分上,能不能幫我隱瞞一迴,否則,我可能會……”這番話說的極為誠懇,戴維聽了心中也是一動。


    良久,戴維低低地道:“好,這次我就幫你一迴。但這件事過了以後,你我就一刀兩斷。因為,我無法忍受你這種不把兄弟當迴事的人!”


    “那麽,謝謝你了。”周煒很認真地迴了六個字,話音中透著一股決然。


    之後,一直到掛甲台,緩慢前行的兩人再沒有過一個字的交流,甚至,都沒有一次眼神的接觸。


    沉默如鋒利的刀刃,在過往的友誼上深深地切開了一條巨大的傷口。


    走到村裏後,周煒和戴維同時被眼前所看到的場景給驚呆了。


    因為村口附近的空地已經成了修羅場。


    周圍分散站立、防止村民逃跑,並且都手持槍械朝村民猛烈射擊的,正是以胡文為首的一批男生。


    每個男生的臉上都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殘忍和興奮混合的表情,手中或是友阪步槍,或是捷克製的歪把子輕機槍,槍口都在不停冒著名為殺戮的火光。


    而在村口,金陽泰和剩下的幾個男生都守在這裏,金陽泰本人更是操作著一挺剛才還在消滅日軍中立下大功的美製m1919重機槍對著嘶嚎哭叫的村民瘋狂射擊著。


    彈殼與被截斷的彈鏈碎片不停被拋落在黃土地上,無論是精壯的漢子還是瘦弱的女子,在麵對著m1919槍口射出的金屬彈頭時都是一樣的脆弱。


    飛濺的血肉碎屑,脆弱的人體上瞬間爆開的鮮紅之花,還有人們臉上那恐懼不解的表情,明白地告訴所有圍觀這一切的人――這是場不折不扣的大屠殺。


    本來還拿著步槍抖抖索索在邊上壓陣的女同學們早已經麵色青白,忍不住的當場就吐了個天昏地暗。


    在金陽泰身後,陳彬和葉劍平這兩個身高體壯的男生還合力按著一個被捆得結結實實,嘴也被塞了玉米棒的農民模樣的青年漢子。此時這青年漢子眼中已滿布恐懼,隻是被捆得麻利還被兩個大小夥子按住,根本無反抗之力。


    歡快地鳴叫許久的機槍聲終於停歇了下來,金陽泰搖了搖有些發麻的手腕,站起身來。看向滿地屍體中唯一一個還站著的村民,同時吩咐道:“看好他!”當下就有幾個男生應了,槍口指向了那個可憐的幸存者。


    金陽泰看了一眼那個被捆住的青年漢子,又對陳彬和葉劍平命令道:“你們把這個什麽史冰架起來,帶到地窖裏去。然後對馬大三說,這家夥就是當初把俘虜送到他家裏的遊擊隊員,就是這個史冰給他馬大三招惹來的這麽多禍事。現在咱們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親手殺了史冰,如果不幹,那就殺了魚兒和小碌碡!馬大三這個人會知道怎麽選擇的。”


    陳彬和葉劍平興奮地答應一聲,架起已經因恐懼而魂不守舍的史冰就往地窖裏去。


    金陽泰在後大聲提醒:“記得隻解開馬大三的手,拿刀就成,腿腳不用解開!”


    周煒看著金陽泰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發號施令,而所有人都無不遵從,心中沒來由的一陣不舒服。


    這時候,金陽泰忽然像是才發現周煒和戴維的存在,先是驚訝地打量了他們幾眼,這才微笑著迎上來,說道:“李軍之前灰頭土臉地跑了迴來,我還問他你們的下落,他說不知道。我本來還擔心你們在混戰時出事了,沒想到你們都安然無恙,歡迎迴到大家庭中來!”


    周煒和戴維盡管已經麵和心不和,但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對望一眼,沒想到,一直傻乎乎不動聲色的李軍居然是第一個逃出生天的,而且貌似還好發無損,果然是禍害遺千年!


    戴維四處看看,目光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滿地的屍體和四下流淌的鮮血,小心地詢問金陽泰:“那個,那些資深者……”


    金陽泰自信滿滿地一笑道:“隊長鄭榨已經被我想辦法幹掉了。而胡文也很能幹,居然把詹婪和趙櫻控一起送進陷阱給解決掉了。還有,從李軍迴來時所說的情況看,楚渲也不知為什麽被日本人給幹掉了。隻是還有個張恨,雖然我們從那兩個蠢女人處得知了他大概的埋伏地點,但是在胡文帶了人手武器摸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張恨已經被人在背後做掉了。至於是什麽人幹的還真有些摸不著頭腦。”


    說到這裏,金陽泰忽然看向周煒和戴維,口氣很隨意地問道:“你們也是跟著日軍行動的,當時也在那塊區域附近吧?有沒有看到什麽異常情況,或者說值得注意的事情?”


    周煒心中一緊,連忙搖頭道:“我當時逃命也來不及了,哪裏有時間注意什麽異常情況啊!”


    這麽說著,眼角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瞄向戴維,周煒心頭如打鼓一般,實在不能確定戴維究竟會不會信守承諾。


    還好,在周煒緊張的目光中,戴維隻是略沉默了幾秒,然後也搖頭不已,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金陽泰見狀,臉上也顯出無奈的樣子,然後略有些誇張地聳聳肩,笑道:“那麽,隻能說是我們運氣好了,連老天爺似乎都站在我們這邊,莫名其妙就把張恨這個資深者給弄死了,哈哈哈。”


    周煒哪來心思附和金大班長的冷笑話,他還在擔心李琉清的情況。


    即使知道了女神背後那令他心碎的風流軼事,周煒還是不能做到立刻忘情。他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而不是太上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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