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衛自暗處走出,行了禮,道:“主子,需不需要派人跟上去?”


    “主子”大咧咧地擺擺手,道:“用不著,他不會害本王。”


    “那玳王府外盯梢的人手是否要撤迴來?”侍衛有些吃不準地問道。


    “主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道:“跟了本王那麽久怎麽還這麽不開竅?


    本王何時在玳王府門外安排人盯梢了?你這麽說是有意破壞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嗎?


    不過,本王先前吩咐人出去辦了些事,差事還沒辦完,人當然不能撤迴來。”


    侍衛有些懵,下意識地開口道:“可是屬下方才請示的時候,您明明說的是不需要批人跟著玳王離開,這會兒卻又不讓撤迴盯梢的人……”


    “要不是你的功夫是一眾侍衛裏最好的,又對本王是最忠心的,本王早就把你毒啞了提出王府去了。”“主子”一副萬分嫌棄的神色,卻還是耐著性子道,“第一,本王今日隻是來此地品茶的,而且就本王一個人來的。


    玳王如往常一般在府中養病,從沒來過這個地方。


    第二,生在天家,哪裏還有什麽純粹的手足之情。我兩之間隻不過是各取所需相互合作罷了。


    他報他的仇,我奪我的權,沒有任何利益衝突。”


    “既然如此,主子為什麽還要派人盯著玳……盯著他?”侍衛險些又脫口而出,好在及時改了口。


    “主子”給了他一個“笨死你算了”的大大白眼:“那時因為本王並不完全信任他。他的確不會害本王,可本王也得確保他不會礙了本王的路。”


    “屬下說句不中聽的話,他一看就活不久了,那副樣子,還能礙您什麽事又或者還能幫您什麽忙?您為什麽非要與他聯手不可?”


    這一次,“主子”並沒有嫌棄他笨,而是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別看他拖著一具殘軀,可本王若要做些大事,還就得依靠他的聰明腦袋呢。


    許多厲害的人物,並沒有高超的武藝甚至手無縛雞之力,卻照樣能瞬間決定千萬人生死。很多時候,依靠蠻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本王身邊,缺的就是他這種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的謀士。


    他的本事,大著呢。


    老四的如意算盤打得多好,想避人耳目地告老十二‘黑狀’,結果怎麽樣?他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到自己怎麽就成了捕蟬的螳螂,可究竟誰才是在後的黃雀,估計他至今也沒弄明白。


    這就是我這十弟的高明之處。他並不是躲在陰暗處的老鼠隻能做些不入流的勾當。他是隱藏在周遭環境之中的毒蛇,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靜靜的一動不動,把一切都盡收眼底,然後靜待時機成熟發動致命一擊。”


    侍衛聽了,隻覺得脊背發涼:“這麽可怕的人,您還敢跟他合作。主子此舉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


    “怕什麽?都說了他不會害本王。”“主子”笑了,“況且富貴險中求,古來如此。若是一味瞻前顧後怕這怕那,還不如什麽都不幹,一輩子混吃等死算了。明白嗎?”


    侍衛點點頭,又搖搖頭:“屬下聽明白了,可屬下想不明白。”


    “那就不要想了。”“主子”的聲音忽然輕了,“想不明白也好。


    這樣就好。


    挺好……”


    ……


    禦書房內,皇帝看著暗衛呈上的密保,麵色緊繃。


    暗衛頭領跪在下頭,身形好似一尊雕像。


    邊上的暗衛卻有些承受不住來自九五至尊動怒前的壓迫感,內心躁動不安,身體也跟著微微晃了晃。


    皇帝忽地抬眼想這名暗衛看了過來,目光好似淬了寒冰的利箭,直直射進暗衛的心窩裏。


    那暗衛不禁心中一凜,險些維持不住身形。


    就在他忍不住快要癱在地上的關頭,皇帝卻倏地收迴了目光。


    那種心髒隨時會被洞穿的危機感隨即消失,暗衛這才鬆了口氣,發現自己已是四肢綿軟無力,渾身虛脫,仿佛生了一場大病。


    “也就是說,”皇帝把密保扔在書案上,看向暗衛頭領,“你們查來查去,唯一得出的結論就是,敏璋王爺的確是被人陷害的,但他與李氏之間是否首尾以及幕後究竟是何人指使的卻全然不知?”


    “迴陛下,”暗衛頭領垂著頭,聲音低沉地迴答道,“設計陷害敏璋王的應當是琮王無疑,可奴才們尚未拿到確鑿的證據,不過這隻是時間問題。


    敏璋王確實是著了別人的算計,離開戶部宴席之前就已經中了一種奇特的蒙汗藥。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藥物會隨著汗液以及尿液等排出體外,而且時間很短,經過一夜便已蹤跡全無,即便是經驗最豐富的杏林好手也察覺不到被下藥的痕跡。


    李氏當夜也的確與人行了男女之事,這一點,宮裏負責驗身的女官並沒有說謊,安插在其中精於此道的暗衛也證實了這一點。


    可僅憑這激烈的歡好痕跡,並不能證明是敏璋王所為,同樣也並不能證明就不是敏璋王所為。


    敏璋王與李氏被人發現的時機太過湊巧,那男子捉奸確有其事,而他妻子也確是與人有染,且已有不短時日。


    奴才們仔細查驗過,他們那一夥的的確確是普通百姓。但可疑之處在於那與人通奸的婦人一直掩飾得很好,她的丈夫以及相熟的人從無發現。


    那婦人平日裏在一家富戶中做繡娘,因為長相還算周正,行事又妥當,有時也會幫著府中生病或告假的婆子丫鬟做些值夜的活計,平時她也就是以此為借口去與那奸夫相會。


    那一日,她告訴丈夫自己又要值夜。因為每逢值夜,主人家就會多給些賞錢,因此他丈夫是極樂意的。


    偏巧晚上那丈夫與好友們喝酒,直喝到了後半夜。一幫人喝得暈暈乎乎的,不知誰提起此事,笑他帶了綠帽子卻不自知,而且說得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那丈夫被人一激,仗著酒意,招唿著一幫子酒友提著棍棒之物前去捉奸,一路上弄出了不少動靜,又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這才有了後來他們踹錯門誤闖之事,以至於敏璋王與李氏‘私會’被撞破。


    事後,那群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究竟是誰提起的這個話頭,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模模糊糊的,仿佛做了場夢一般,並不真切。


    怎麽看都是有人故意為之。


    很顯然,並不是琮王的手筆。”


    皇帝聽了此番詳細稟報,揮了揮手,命其餘人等退下,隻留下暗衛頭領。


    “以你為朕辦事多年的經驗來看,敏璋王要想衝破眼前的困局,大約有幾成機會。”皇帝問道。


    “迴稟陛下,奴才以為,三成不到。”暗衛隊長毫不遲疑地答道。


    “如此不樂觀,不是說敏璋王身邊那個姓周的侍衛隻是受了重傷並沒死嗎?還有那個侍衛頭子至今還沒有找到,說不定他們能提供些有利的情報。”皇帝慢悠悠地說道。


    暗衛頭領冷靜地分析道:“迴稟陛下,且不說侍衛周朗那麽重的傷勢會不會反複,能不能活下來。就當他恢複如初了,而且失蹤的洪全也找到了。


    可他們是在敏璋王到達廣和樓之前出事失散的,最多能證明當時醉酒的武林人士動了手,有可能會傷及敏璋王。


    這與敏璋王和李氏是否有私情毫無關聯,說明不了敏璋王在此事上的清白。


    況且洪全至今下落不明,即便他出現了,可他所說的話可信度也要大打折扣了。”


    “如今那麽多的人證,還有一口咬定是被敏璋王**的李氏這個活生生的‘物證’兼苦主,此案可以算作是鐵證如山了。


    看來敏璋王近來得寵,還真是礙了不少人的眼。


    前有琮王設計陷害,後有不知何人暗中推波助瀾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


    怎麽看都算是沒有任何機會了。你又何認為他還有不到三成的把握能夠翻案呢?”


    “迴稟陛下,是因為聞喜縣主,未來的敏璋王妃。


    奴才以為,她若迴到京中插手此事,敏璋王也未必脫不了身。”


    皇帝如鷹隼般的目光落在暗衛頭領身上:“你竟這般看好她一介弱女子,憑她一己之力竟能有近三成的機會為前有狼後有虎的敏璋王扭轉敗局?”


    “迴稟陛下,奴才是自小便被當做暗衛培養起來的,這麽多年來隻一心對陛下效忠,從不在意生死,亦不知恐懼為何物。


    可這位赫連元娘,卻讓奴才感受到了恐懼。那是一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敬畏之感。


    她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奴才的存在。而且自她周身散發出的壓迫感令奴才忍不住想要匍匐在她腳下頂禮膜拜。


    這種情況前所未有,匪夷所思。擁有這般能力的女子,解救敏璋王於困局應當不是難事。”


    “你既這般推崇她,為何又認定她對此案隻有三成不到的把握?”皇帝這下子來了興趣,問道。


    “迴稟陛下,此事無論是誰在背後指使與推動,都會意識到聞喜縣主這一巨大的隱患。


    因此,他們一定會想辦法盡快令敏璋王的罪名落實。


    陛下這邊,應當很快就會收到來自各位朝臣的情願奏章,要求嚴懲有違人倫禮法的敏璋王與李氏。


    聞喜縣主若能趕迴,可保敏璋王無虞;若是不能,敏璋王殿下危矣。


    不到三成,指的其實是聞喜縣主能否及時趕迴來的機會。”


    皇帝聽了,沉默半晌。


    忽地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就隻能期待這位總是出人意料的聞喜縣主能否再次成為敏璋王的命中貴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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