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被裹成個粽子的玳王被小心翼翼地護送著從轎子上了馬車。


    隨從也緊跟著做了進去。


    初秋的天氣,車裏卻點著沒有煙氣的獸金碳。隨從趕忙拿出手爐塞到了玳王手中。


    玳王失笑,道:“初五,你這是要熱死誰?”


    “哎呦我的爺,咱這次可是偷偷跑出來的,若是您有個頭疼腦熱的,府裏那個小姑奶奶還不得活吞了小的?”隨從是個心直口快的,自小跟在玳王身邊,比起新晉加封了王爵的那幾位皇子更像是他的兄弟,私底下也就沒那麽多忌諱與規矩。


    玳王剛想說他小題大做,可話還沒說出口,卻突然變了臉色,隨即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打起了擺子,直冒冷汗。


    “爺,您這是怎麽了?”隨從緊張地詢問,同時把手伸進狐裘,不停地給他搓著胳膊、身體,希望能讓他暖和起來。


    玳王渾身抽搐著,連牙齒都在打著顫。


    隨從見狀,從一旁的匣子裏找出幾塊帕子三兩下團了個厚厚的團,也顧不得什麽尊卑禮儀,掰開玳王的嘴就塞在他嘴裏。


    “爺您忍忍,難受了就用力咬著帕子。小的也是沒辦法了,不能讓您咬傷了自己。小的逾矩了,迴頭您再罰小的,罰什麽都成。”隨從幾乎帶著哭腔說道,然後用力地抱緊了玳王。


    好一會兒過去,玳王的抽搐停了下來,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頭發也緊貼在臉上。


    英俊蒼白的麵上卻發病而染上一抹鴻運,使得氣色看上去竟有了幾分健康人的樣子。


    “初五,這件事,迴了府不許提,一個字兒都不能說!”玳王虛弱的開口,語氣確實不容抗拒地強勢。


    “爺,您這是圖的什麽呀?”隨從心疼地為他擦汗,“您這身子哪裏禁得起這麽折騰?勞心費力的,為的卻不是自己。


    青翡那丫頭太厲害,要是被她知道您不舒服我卻瞞著不給她知道,她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到底我是主子還是她是主子?”玳王有些哭笑不得。


    “自然您是主子。”隨從立馬答道,可隨即又有些底氣不足地補充道,“您作的是府裏的主,可她卻能作您的主。您說,小的們能不敬她三分嗎?”


    “豈止是三分,依我看,七分都不止。”玳王輕聲調侃道。


    “說得好像您不怕她似的。”隨從不服氣地小聲反嘴道,“小的記得有一次您沒聽禦醫的話,開著窗子看了一上午的書,結果晌午就發了熱。


    青翡知道了,叉著腰把您數落了一通。您不是也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嗎?她說什麽是什麽,讓躺著絕不坐著,讓喝藥都是一口悶,乖著呢。”


    玳王笑了笑,示意隨從扶他坐起。


    這會兒他有了點力氣,得趕緊把身上的是衣服都換下來,若是濕寒之氣滲進了身體,恐怕又要大病一場。那丫頭還不得哭壞了眼睛?


    隨從會意,把炭火盆挪近了些,幫著玳王先解了狐裘,再一件一件的脫了衣裳,換上一直放在手爐底下捂著的相同樣式的衣服,從裏到外都一模一樣。


    隨從忍了忍,沒忍住,發起了牢騷:“您早就吩咐小的準備一套一模一樣的衣裳,還不就是怕在青翡麵前露餡兒?您說您這主子當的,出個門兒都得跟做賊似的。”


    “那就是個水做姑娘。別看平日裏嗓門那麽大,氣勢那麽兇,其實心軟著呢。我哪迴發病都要哭上一場,在多哭上幾次,我真怕她她那雙眼睛會保不住。”


    隨從手腳麻利地伺候著玳王換好了衣裳,又重新梳了頭。歎了口氣,道:“爺,小的自恃與您情分深厚,說句大膽的話。


    那丫頭對您的心思,府裏隻怕沒一個不知道的。換了旁人八成是想著攀龍附鳳飛黃騰達,可青翡不同,她一門心思就想著對您好。連咱們府裏最不待見別人的老管事都說不出她一個不好來。


    小的看得出,您對她,也並不是全然無意,那您為什麽……”


    “初五,”玳王打斷了他,“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也告訴府裏的都管好自己的嘴巴。


    你家爺的時日不多,兒女情長什麽的此生注定無緣。青翡是個好姑娘,往後還要找戶好人家嫁人生子的。可別從咱們王府傳出些什麽不好的流言蜚語害了她。”


    玳王的話語平淡,卻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隨從深知他的脾氣,應了聲“知道了”,低下頭去,卻忍不住嘀咕道:“您這兒拒絕了管什麽用?那丫頭是個死心眼兒,軸得很。她認定的事兒恐怕您也改變不了。”


    玳王聽了,沒說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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