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結局,我們都要直麵所有的可能性。”


    “我不相信這是麻瓜的童話故事結尾。”阿不思評價道。


    “當然不是,”格林德沃笑著合上了畫冊,“最後這句話是我自己加的——你不覺得,意味深遠嗎?”他自得地說。


    “是啊,是啊,別有一番悲情的意味。”阿不思笑了起來,“蓋爾,小孩子可不喜歡像大人一樣神神叨叨。”


    “這對他們的成長可沒好處。”格林德沃不以為然地說,“早點兒麵對殘酷的現實,會減少挫敗感。”


    “嗯……真不相信這話居然是從你的嘴裏說出來的。”阿不思把格林德沃手中的畫冊抽了出來。理想主義者居然想要麵對殘酷的現實了,這很抽象。


    格林德沃揚起眉頭,想要反駁,但他最終決定什麽也不說,“阿不思,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講真的。”


    “蓋爾,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阿不思依舊很有耐心地說,“在任何事發生之前,我們都不能斷定這是不是一個好主意。我們唯一說好的是,如果事情的發展脫離了我們的控製,你可以在不傷害他們的前提下,關閉那個空間——我們創造的空間。”


    他們徹底違背了格林德沃公爵地叮囑,誰也說不準這是否真的能夠達成他們期望的結局。


    格林德沃抱緊了阿不思,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麵了。


    正午的陽光逐漸炙熱,無人的田野小路上突然閃過兩道藍色的光,兩個男人憑空出現在小路上。年紀更輕的那個好奇地觀賞著鄉村景色。


    “帕西瓦爾,你的幻影移形越來越熟練了。”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說。


    “謝謝。”帕西瓦爾·格雷夫斯開心地說,“不過,哥哥,其實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們究竟要去哪裏呢?”


    伍爾弗裏克沒有說話,似乎在斟酌詞句。


    帕西瓦爾好奇地等待著,可是伍爾弗裏克遲遲沒有迴答,“哥哥?”


    “……這一次,你隻需要看。”伍爾弗裏克說,“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們會看到什麽。”


    帕西瓦爾撓撓頭,看起來更加茫然了。


    “格雷夫斯先生!”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終於聽到了有人在叫他們。不遠處的山坡上,站著一個身材結實的男人,在向他們招手。


    “斯蒂文森,”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和弟弟走到近前,“情況怎麽樣?這是我弟弟,帕西瓦爾。”


    “你好。”帕西瓦爾主動伸出手和斯蒂文森·奧布萊恩握手。


    “你好,帕西瓦爾。我們這兒正缺人手呢,歡迎你的加入。”奧布萊恩說。


    “他還沒有確定可以加入傲羅隊伍呢。”盡管這麽說,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依舊難掩高興。


    帕西瓦爾·格雷夫斯興奮得臉有些紅。


    “——沒什麽異常,他們今天去吃了午飯,我們約定的時間在傍晚,天色暗一些不容易被麻雞看到。”寒暄之後,奧布萊恩恢複了公事公辦的語氣,“您能這麽快趕過來真是太好了。”


    “誰——”帕西瓦爾忍不住插嘴。在看到哥哥警告的目光時,立刻捂著嘴做了個怪相。


    “——麻雞錯誤信息辦的那位女士呢?”


    “您說的是布蘭奇·霍克吧?”奧布萊恩說,“噢,她啊……沒什麽大不了的……”在對上格雷夫斯審視地目光後,奧布萊恩不太自然地低聲說,“……事實上,她有些興奮過頭了……呃……別對她太苛刻了,如果您看到那樣神奇的——我是說……”


    伍爾弗裏克淡淡地說,“我想你也很興奮吧?”


    “……說實話,比起興奮,更多的是恐懼。”奧布萊恩坦率地說,“我不知道還有誰能做到那個地步——這必須要您親眼見證,才能知道——”


    “我開始期待了。”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說。


    下午的時間流逝得很快,在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的授意和推波助瀾之下,斯蒂文森·奧布萊恩和帕西瓦爾·格雷夫斯分享了傲羅在執行任務時發生的事情。有些是笑談,有些可以被稱為恐怖事件。


    夕陽沉入地平線時,布蘭奇·霍克來和他們匯合。他們走入了夜幕中。


    這是一個無風的夜晚,麻瓜的小屋亮著燈,四周隻有農畜發出的聲音。


    就在帕西瓦爾·格雷夫斯以為他們就要無休止地走下去的時候,奧布萊恩在他右側間隔一個人的位置,突然說道,“他們已經到了。”


    他這才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大樹下的兩個人影,他們看起來又高又瘦,麵容模糊不清。


    布蘭奇愉快地向他們揮了揮手,其中一個人影也在向他們招手。


    “蓋勒特,阿不思!我們又見麵了。”布蘭奇高興地說。


    奧布萊恩向他們點點頭。


    “伍爾弗裏克和帕西瓦爾·格雷夫斯——”


    不需要再聽奧布萊恩的介紹,帕西瓦爾就認出了麵前的兩個人,“你們是讓雕像亮起來的那兩個人!”


    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微微蹙起眉頭,“什麽?”


    “噢,前幾天他們在伊法魔尼讓四座雕像同時亮起來了……”帕西瓦爾·格雷夫斯說,“那真是不太常見的情況——”


    阿不思的笑容有些僵硬,至於格林德沃,他不太在意地看著他們,即便如此,他還是多看了帕西瓦爾幾眼。


    “——那我們就開始吧?”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對於分院雕像的招攬之意並不十分感興趣,但這並不是說它毫無意義。至少說明,他們確實配得上巫師的恐懼。


    “在此之前,我們需要說明,格雷夫斯先生,原諒我們的謹慎,”阿不思說,“不論您如何看待接下來你們會看到的,我們是否可以相信您對神奇生物抱持著善意?”


    “是的。”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說。


    阿不思轉向帕西瓦爾·格雷夫斯,對方看起來十分驚訝,似乎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被稱為“先生”,“噢……當然,嗯。”


    “我希望你們可以相信,我們從未想要傷害任何人。”阿不思平和地說。


    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想了想,最後緩緩地點點頭。帕西瓦爾·格雷夫斯則沒有這樣的遲疑。


    就在一瞬間,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契約關係。


    “牢不可破的——?”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皺緊了眉頭,盯著一邊沉默不語的蓋勒特·格林德沃。


    “不是,格雷夫斯先生,隻是一個普通的誓言咒。”阿不思溫和地說,“不過我需要提醒您,您剛剛發誓相信我們絕無惡意——我想你明白這其中的魔法作用——隻是勸告,這會使誓言咒開始產生一些變化……”


    帕西瓦爾警覺地看著阿不思和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注意到了,他開始覺得,這或許真的不是個好主意。那種強烈的不安和不太好的預感……


    “你們需要向後退開一些。”鑒於安全問題,阿不思提前提醒道。待他們退到了足夠遠的距離——格雷夫斯兄弟滿是疑惑,而布蘭奇和奧布萊恩則習以為常,沒有絲毫猶豫。“蓋爾?”阿不思輕聲說。


    格林德沃抽出了魔杖。


    一切和前天發生的一樣。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難掩驚奇的神色,而帕西瓦爾則因為興奮,臉頰紅紅的。


    他們穿過空間隧道,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第二次出現在這裏,布蘭奇和奧布萊恩依舊覺得無比的神奇,魔法的魅力吸引著他們每一根神經和每一個細胞。


    帕西瓦爾·格雷夫斯不再警惕地注意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他詫異地迴頭看著身後他們走進來的路,沒有任何異樣。他伸手向後慢慢走了幾步,沒有碰到他想象出來的牆壁或是類似的東西。這個世界似乎和外麵的世界一樣,沒有邊際。


    月癡獸注意到了他們,蹦蹦跳跳地飄了過來,布蘭奇快樂地和它們玩耍著。


    就在這時,格林德沃突然感覺到了異動,他第一時間就看向了違反了誓言咒的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好像有閃電刺穿了他的身體,刺眼的光仿佛將他的身體割裂——


    “啊!!!!”


    那不是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發出的慘叫聲,而是帕西瓦爾·格雷夫斯害怕的喊叫。


    “蓋爾!”阿不思大叫道,“快!”


    格林德沃幾乎沒有遲疑,手中的魔杖瞬間顯現,他拉住阿不思的手,而布蘭奇和奧布萊恩好像是飛了過來,“抓住我!”阿不思對他們大聲喊道。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們迅速照辦了。能讓阿不思如此驚慌,一定是出了大事。


    格林德沃伸出手臂攥緊了帕西瓦爾·格雷夫斯的手臂——盡管他在不停地掙紮著想要去抓他的哥哥,格林德沃依然沒有放手。


    令人痛苦而窒息的感覺將他們包圍,這無法忍受……他們即將死去……


    新鮮的空氣再次猛灌進他們肺裏,他們大口喘息著,強烈的不適無法言喻。


    “蓋爾!”阿不思恢複得最快,他看到格林德沃臉上毫無血色,看起來異常虛弱,摸索著消失在了夜色中。


    驚恐席卷了阿不思的全身,他幾乎感覺不到空氣中的寒意,聽不到另外幾個人的嘔吐聲和喊叫聲——


    他盯著格林德沃消失的地方。時間停止了嗎?為什麽他們還沒有出現……


    痛苦。


    拜托讓他更痛苦一些吧,或許這可以讓他感覺到什麽。


    似乎過去了一個世紀,格林德沃和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從空氣中跌了出來。


    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像他們一樣,痛苦地抽動、咳嗽、嘔吐,蜷曲著身體……但是他看起來沒什麽大礙,那些刺穿他的光芒不見了。


    阿不思俯身看著格林德沃,他緊閉著眼睛,好像死了。阿不思感覺到自己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滴落在他的臉頰上,他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他感覺到有人在他的耳邊說話……


    這不重要……他的手放在格林德沃的胸口,微弱的心跳既讓他鬆了口氣,又讓他的心懸了起來。


    他們從來沒有討論過這件事。他們隻是說過,如果有人出了意外,阿不思帶其他人離開,由他來處理那個不安全因素——他從來沒有說,連續兩次強行穿越的問題和解決辦法。


    阿不思別無選擇。


    “他怎麽樣?”奧布萊恩問。很明顯,如果不是格林德沃,他們可能沒有機會了。


    阿不思搖了搖頭。


    布蘭奇擔心地看著他們,默默地坐在一邊,她的神情看起來悲傷又焦慮。


    “是因為誓言咒是嗎?”帕西瓦爾·格雷夫斯問。


    “是的。”阿不思看著他們,“你想到了什麽,是不是?格雷夫斯先生。”


    “……我很抱歉。”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說,他的目光逃避著,沒有落在格林德沃身上——他看起來了無生機,“我很抱歉。”


    “發生了什麽?”阿不思平靜地問。


    “……逆轉咒。”格雷夫斯說,“格林德沃打破了誓言。”他終於愧疚地看向了躺在阿不思身邊的格林德沃,“……我們,我們應該把他帶到更舒服一些的地方。你說呢?”他站起身,依舊有些踉蹌,“讓我做些什麽。”


    帕西瓦爾看著哥哥,他從未見過這樣害怕的哥哥。


    “我來幫你。”奧布萊恩也站了起來。


    阿不思點點頭。伍爾弗裏克·格雷夫斯揮動魔杖,把格林德沃移到他變出來的擔架上。


    布蘭奇大概猜到了格雷夫斯在見到那個世界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什麽。這大概和巫師見不得光的命運有關。


    阿不思想自己在格林德沃為自己做出這樣多的改變之後,他依舊沒有改變自己。格林德沃是不是早就看到了會發生的事……他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想過許多次如何應對這次突變……


    格雷夫斯握著魔杖的手很穩。在他看到格林德沃帶著弟弟和其他人消失時,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


    格林德沃再次出現時,狀態看起來很差。那雙令人恐懼的異瞳緊緊地盯著他,什麽也沒有問。然後,他能感覺到的是,撕裂般的痛苦消失了。


    “想想帕西瓦爾。”


    這是格林德沃對他說的唯一也是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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