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吃的什麽?”柳夢如頓時變了臉色,有些驚懼地看向站在桌子上,才三歲的女孩兒。


    慕秋寒擦了擦手,說道:“沒什麽,百花丹而已。”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柳夢如的神色變化:“王爺收購了不少原料,已經叫人做出來許多,方才拿給你吃的,便是其中一丸。”


    柳夢如聽罷,頓時鬆了口氣,僵著的身體放鬆下來,竟然柔柔笑了:“小郡主早些說,我便主動吃了,何須勞動小郡主如此費勁?”


    慕秋寒不由得狐疑,吃下藥丸時,她是真的驚懼,得知藥丸是百花丹時,她是真的釋然,難道百花丹果然有益無害?


    隨即,眼中閃過一抹冷笑:“那,你再試試這個。”不由分說,上前掐住柳夢如的脖子,手腕一抖,出現一粒黑漆漆的藥丸,立即填入柳夢如的口中。


    柳夢如但覺藥丸入口即化,苦得要命,霎時間眼睛便濕潤了,偏偏嘔不出來,直是有些氣惱起來,看向慕秋寒說道:“郡主此是何意?”


    “這丸藥,名叫妖嬈纏,服下一刻鍾後起效。”慕秋寒跳下桌子,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柳夢如:“你有時間慢慢思考,究竟要不要和盤托出。”


    柳家會一心為了軒王府?才怪!


    慕秋寒聽秦羽瑤說起過,當年的柳妃、當年的宇文軒,皆是他們手中的棋子。他們真正要的,乃是大順朝的皇室,漸漸變成柳家的血脈。故此,軒王妃的位置,一直被他們視為囊中之物。對於秦羽瑤,他們不可能有丁點兒好意。


    柳夢如口中發苦,顧不得儀態優雅不優雅,連忙倒了杯水,急迫地飲起來。小半壺水下肚,才覺著苦味略減。舒了口氣,整整衣衫,坐下來,看著慕秋寒認真地道:“郡主誤會我了,也誤會柳家了。王爺的母妃出自柳家,王爺就是柳家人,柳家的祖訓便是護著每一位流著柳家血脈的子孫,如今見軒王妃有難,又如何能坐視不理?”


    慕秋寒一言不發,隻是看著一旁的沙漏,等著一刻鍾的時間過去。


    柳夢如的眼睛閃了閃,心中有些輕蔑,三歲的奶娃娃,懂得什麽?盡是裝模作樣罷了!便做出一副溫柔長輩的模樣,舌燦蓮花,百般遊說起來。


    直到一刻鍾後,慕秋寒有反應了,卻是轉過臉,用一種奇異的神情看著她:“柳姑娘,建議你照照鏡子。”


    “什麽?”柳夢如有些莫名,卻是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倒了杯水。她口中不停地講著話,已是口幹,端至唇邊,正要飲盡,驀地愣住了!


    但見琥珀色的茶水中,映出一張青紫筋絡糾纏的臉,愣了一下,猛地尖叫丟開茶杯:“啊!”


    柳夢如尖叫一聲,不顧被潑了一裙子的茶水,立刻站起來,卻不防踩在裙子上,猛地跌倒在地上。她手腳並用地爬起來,不顧一身狼狽,飛快衝到鏡子前。待看清鏡子裏的模樣,不由得大聲尖叫起來:“不!”


    但見嫩生生的嬌美麵孔,爬滿青紫色的筋絡,如蔓生出來的枝椏,交錯橫行,布滿整張臉孔,活像話本裏的千年老樹精,蒼老、醜陋、可怖。


    “不!這不是我!一定是鏡子出了問題!”柳夢如驚恐地叫了一聲,抬手打碎鏡子。


    然而,滿地的鏡子碎片,卻映出無數個倒影,均是滿麵青紫脈絡,交叉遍布,從額頭到下巴,一絲完好的肌膚都沒有。


    慕秋寒坐在凳子上,看著柳夢如驚叫後退,滿眼驚恐的模樣,漸漸勾起唇角:“這份妖嬈纏的毒呢,有一個頗有意思的來曆。講一個男人背著發妻,在外頭養了一名外室,給她吃好的、用好的。為了這名外室,不顧發妻、子女。甚至,挖出子女的心肝煉藥,給外室養顏。”


    “發妻為了報仇,尋到一個道士,用自己全身的筋脈,練出一丸藥,叫做妖嬈纏。她要用自己的筋脈,纏住那名外室,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慕秋寒勾著唇角,稚嫩的聲音,卻帶著一股令人心驚肉跳的涼薄語氣,“你猜,那個男人發現自己的外室變成這般模樣,還會不會寵她?”


    柳夢如怔忪一下,身子漸漸軟了,慢慢坐倒在地:“郡主,你誤會了。”此時,柳夢如再不敢把慕秋寒當做無知的三歲小娃娃,哪有無知的小娃娃,做得出這種事,說得出這種話?垂下的眼睛閃了閃,雙手握住裙角,說道:“我並無那種意思。而是,柳家有難,求王爺援手。”


    慕秋寒抱著手臂,涼涼地看過去。


    柳夢如見她不信,急忙補充道:“郡主,王爺雖然英武睿智,但是,他的年紀足以做我的父親了,我又怎麽可能有那種想法?郡主請相信我!”


    慕秋寒微微笑了:“我相信你。”


    這個柳夢如,倒是有些膽識。此時此刻,還敢撒謊。


    “來人,把她綁了,送到……那裏去!”慕秋寒說罷,跳下凳子,對千衣揮了揮手,又坐在他的手臂上。


    柳夢如怔了一下,不急叫出聲,便被人點了穴道,蒙了臉,用繩子綁了扛在肩上,往外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柳夢如才覺得扛著她的腳步停了下來。緊接著,聽到慕秋寒的聲音:“放她下來,給她解穴,鬆綁。”


    慕秋寒到底帶她來了什麽地方?感受到迅疾兩指點在身上,穴道被解開了,柳夢如情不自禁地掐了掐手心,等到繩子被解開後,眼前驟然一亮,遮眼的布袋也揭開了。


    睜開眼睛,看向周圍,柳夢如不由得怔住了。前麵、後麵、左麵、右麵,甚至上麵、腳底,全都是鏡子!


    一麵又一麵明晃晃的鏡子,把柳夢如包圍住,視線所及,全是一張張青紫脈絡交錯的醜陋麵孔!


    “不!”柳夢如猛地閉上眼睛,渾身顫抖起來。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出實情。”慕秋寒坐在千衣的臂彎中,冷冷地道。


    柳夢如的聲音發抖:“郡主,小女子所言為實,並不曾欺瞞一句。”


    “好!”慕秋寒勾了勾唇,“來人,把她綁到轉盤上去,撐起她的眼皮!”


    柳夢如猛地睜開眼睛,愕然看向慕秋寒:“郡主要做什麽?”


    不等慕秋寒迴答,便被兩個下人架起來,往屋子中間而去。但見這是一張圓盤形的鏡麵,中間支著一根木頭柱子,正在緩緩轉動著。


    柳夢如心中一驚,掙紮起來:“郡主,你不能如此對我!”


    然而,慕秋寒根本不理她。


    柳夢如很快被綁在圓盤的柱子上,又被人拿了茶葉梗,把上下眼皮支起來。頓時,柳夢如就連眨眼都做不到了,更遑論閉上眼睛。心中頓時一驚,明白了慕秋寒的意思——


    “轉起來!”慕秋寒冷冷的聲音說道。


    於是,圓盤形的鏡麵轉動起來,帶動柳夢如,緩緩的,轉了一圈又一圈。


    柳夢如便看見鏡子裏,滿臉青紫筋絡的女子,滿眼驚懼,醜陋又狼狽。她想閉上眼睛,卻被茶葉梗撐著眼皮,隻得往上看去。卻發現上方也是光滑明亮的鏡麵,氣急低下頭。然而,腳下亦是明溜光滑的鏡麵。


    這間屋子,就是一間鏡室!


    “喔,忘了告訴你,服下妖嬈纏,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超過一個時辰後,那些筋絡便會僵固在你的臉上,再服用解藥便無用了。”慕秋寒指揮著眾人離開,卻在門口站定:“你服下妖嬈纏,似乎過了大半個時辰了?”


    說罷,小手一揮,帶著眾人離去。


    柳夢如驚叫道:“郡主!你聽我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慕秋寒理也不理,帶著人就走。


    柳夢如急得掙紮起來:“郡主!你不要走!”


    “砰!”房門被關上。


    整間鏡室,隻剩下柳夢如一個人。在圓盤形的鏡麵上,慢悠悠地轉動著。四周都是狼狽的影像,醜陋的麵孔。如果,她要帶著這張麵孔,一輩子……


    “郡主!我招!我什麽都招!”還有一刻鍾的時候,柳夢如在鏡室裏嘶叫起來。


    慕秋寒帶人走進去:“說。”


    “這丸藥,是柳家的秘藥,隻有心腹幾人才知曉,專治孕婦之症。”柳夢如低下頭,聲音滿是羞愧,“三丸藥僅僅是見效果,如果要治好,最少吃上七七四十九粒。因為原料珍惜,所以我們料定王爺製作不出來,隻能求助於柳家。”


    慕秋寒冷冷地看著她,聽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這種藥,在柳家還有一些。如果王爺求助,柳家便提出要求。要……要王爺納我做側妃。”柳夢如說完,深深埋下頭,仿佛十分羞愧,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腳下的鏡麵上。


    慕秋寒聽完,輕輕拍起小手:“好!”


    “郡主,我說得都是真的!”柳夢如抬起頭,又驚又急地道:“百花丹沒有絲毫毒性,對王妃的身體有益無害,求郡主大發慈悲,放了我吧!我願意為王妃試藥!”


    慕秋寒轉過身,道:“帶上她,迴府!”


    軒王府的確收集了原料,但是,煉製失敗了。慕秋寒與千衣試了幾迴,都沒有成功煉製出來。原料在一份份減少,秦羽瑤的處境愈來愈差,慕秋寒心下一狠,便設了這個局。


    帶上柳夢如,迴了軒王府,一直來到秦羽瑤的屋裏。


    “我盤問過了,這藥是好的。”慕秋寒對床邊坐著的宇文軒道。


    宇文軒點了點頭,從懷裏取出百花丹,倒出一粒,喂到秦羽瑤的嘴邊。


    秦羽瑤張口,含了進去。


    柳夢如的臉上,爬上一抹微不可查的得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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