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夢如的臉上,爬上一抹微不可查的得意。一閃而過,快得像一抹錯覺。


    然而,卻沒有逃過慕秋寒的眼睛。上前一步,握住秦羽瑤的手,擔憂地道:“你可覺著好些了?”一邊說著,一邊暗暗掐了掐她的手。


    秦羽瑤反捏了捏她,示意她明白了。兩人乃是前世今生的好友,默契自不必提,隻相視一眼,就明白對方的意思。


    “小郡主未免太心急了。”此時,柳夢如柔聲說道,“連服三日,才有效果的。”


    話音未落,忽然隻聽“嘔”的一聲,秦羽瑤彎腰吐了起來。叮咚,方才吞下去的那粒藥丸,落在痰盂裏。


    柳夢如臉色一變,情不自禁地掐起手指,隨即,神情緩過來,真誠地道:“王妃的孕症愈發嚴重了,還是快快服用百花丹為好。”


    她之前跟慕秋寒交了底,這一丸藥,柳家還有些存貨。秦羽瑤若要服用,倒不怕不夠吃。


    宇文軒便又倒出一粒,喂到秦羽瑤的嘴邊。秦羽瑤張口要吃,忽然皺眉,推開他的手:“不行,這味兒太衝了,我聞到便想吐,我吃不下。”


    “不可能!”柳夢如心中一急,脫口道。被眾人齊齊看過來,才連忙笑了笑,說道:“這百花丹的味道香鬱而不膩人,哪怕王妃孕症厲害,也不該如此才對?”


    慕秋寒站在床邊,一刻不停地打量著柳夢如。


    秦羽瑤吃下藥丸的時候,她的眼中閃過得意。秦羽瑤吐出來的時候,她的眼中閃過懊惱。宇文軒喂第二粒的時候,她不自覺掐著手指,身體微僵,不自覺透出緊張。


    慕秋寒皺了皺眉,柳夢如的妖嬈纏之毒,來的路上已經解開了。秦羽瑤服用不服用百花丹,都不影響她,她緊張什麽?她,就這麽期待秦羽瑤服下去?又及,秦羽瑤試探說吃不下去,柳夢如脫口而出的不可能,語氣是那麽斷定!


    “把她捆起來!”慕秋寒一揮手,冷冷地道。


    宇文軒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隻是把藥丸放迴瓷瓶裏,擱在桌上。


    秦羽瑤亦是坐起來,神色冷然:“柳姑娘,想必瞞了我們不少事情?”她與慕秋寒一脈同源,慕秋寒想到的,她不可能想不到。


    “小郡主,為何綁我?”柳夢如滿臉愕然,不可置信的模樣,又看向宇文軒,委屈地道:“王爺,我已經招了,並且答應你們,會從柳家偷出藥丸給王妃服用,為何還要綁我?”


    下人卻不聽她的話,兩人押住她,一人拿了拇指粗的麻繩,將她捆了個嚴實。


    秦羽瑤對慕秋寒使了一個眼色,慕秋寒點了點頭,走過去拿下瓷瓶,把餘下的兩顆倒出來,命人掐住柳夢如的下巴,而後將兩顆藥丸塞進她的口中。


    柳夢如神色委屈,咽下兩粒藥丸,說道:“王爺,王妃,小郡主,這藥丸真的毫無毒性。”


    慕秋寒給柳夢如喂藥的時候,暗暗觀察起來。但見柳夢如神色如常,脈搏如常,肌肉沒有僵硬,顯然——這藥丸真的沒有毒性。


    “將她押下去。”秦羽瑤冷道。


    柳夢如頓時被下人押著往外走去,她滿麵委屈,頻頻迴頭:“王爺,王妃,小郡主,你們為什麽不相信我?”


    待柳夢如被押下去後,下人們被遣散,屋裏僅僅剩下秦羽瑤、慕秋寒和宇文軒。


    “百花丹絕對有問題!”慕秋寒說道,把她對柳夢如的觀察說了出來,皺起眉頭:“她的骨頭倒是硬,膽子也夠大,妖嬈纏都不能讓她吐出口風!”


    宇文軒抿著嘴唇,眸中閃動著寒芒:“皇上對柳家太仁慈了!”


    本來,柳家與宇文軒的關係,應當是極親密的。偏偏,宇文軒不是心智平庸之人,冷酷地分析出,柳家對他僅僅是利用,並無多少真情意。既然如此,他何須對他們友善?


    更何況,柳家暗地裏對秦羽瑤做的手腳,更讓宇文軒對他們厭煩到極點。此時覺得,宇文翊要掀翻柳家,他根本不必從中周旋,但讓柳家隨風倒去。


    秦羽瑤靠坐在床頭,微微垂眸,片刻後,抬眼,對心煩意亂時便不自覺抓著頭發走來走去的慕秋寒道:“秋寒,我想到了。”


    “嗯?是什麽?”慕秋寒立刻停下走動,飛快往床邊來。


    宇文軒亦是神情一肅,看了過來。


    秦羽瑤微微一笑,張口剛要說,驀地臉色一變,嘔了一聲,彎腰又吐了起來。


    胃裏早已沒有任何東西,偏偏還是想吐,秦羽瑤忍著口舌發苦,喝了口水衝了衝,神情一正,說道:“百花丹沒有問題,柳夢如卻迫切地等著我吃。要麽,吃下之後,他們有別的計劃。要麽,在我吃之前,他們便已經開始了計劃。”


    慕秋寒怔了一下,疑道:“你是說——”


    “千衣,為王妃檢查一下,身體可有中毒?”宇文軒猛地打斷她,對外麵喚道。


    千衣聞聲推門而入,走到床邊,為秦羽瑤檢查起來。一盞茶後,千衣站起身,說道:“我需要王妃的血和唾液,來做實驗。”


    “準。”


    客房裏,柳夢如被麻繩捆得嚴嚴實實,狼狽地倒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


    姣好的麵上,掛著濃濃的譏諷。好厲害的軒王爺,好厲害的小郡主,又有什麽用?他們全都想不到,王妃早就中毒了!


    想起吃下的三顆百花丹,以及一顆妖嬈纏,譏諷便變作了怨恨。情緒幾番變動,最後變作了悵茫。美目漸漸濕潤,柳夢如閉上眼睛,任由一顆淚水從腮邊滑下。


    毀容又怎樣?她最不怕的,便是毀容。隻因為,她愛的那個人,是個瞎子!


    “砰!”房門忽然被推開,走進來幾名蒙著口鼻的下人。


    柳夢如猛地睜開眼,看向走進來的下人:“你們要做什麽?可是王爺叫你們放了我?”


    下人進來後,卻是並不走近,而是站在兩旁,垂手靜立。門口,慕秋寒與千衣,一前一後走進來。千衣的手裏,提著一名口中塞著抹布的男子。


    看清男子的麵容,柳夢如驀地瞳孔一縮,指甲瞬間刺進了手心裏。


    “關門!”慕秋寒道。


    千衣袖口微動,房門“砰”的一聲,關閉上了。隨即,手裏的男子,被丟在地上。


    那名男子一副花匠打扮,被丟在地上後,一雙眼裏帶著恐懼,朝柳夢如看去。柳夢如連忙別開眼,看向慕秋寒:“小郡主,這是要做什麽?”


    閑適與自然的神情,早已無法維持。柳夢如的臉上,肌肉不受控製地抖動著。


    “演一出戲給你瞧瞧。”慕秋寒說完,攤開左手,小小的白淨的手心裏,躺著五顆藥丸,綠的、黃的、黑的、紫的、白的。她對下人使了個眼色,頓時,一名下人出列,把地上倒著的男子口中的抹布掏出來,掐住男子的下巴。


    下一刻,一顆綠色藥丸,從慕秋寒的手中彈出,落入男子的口中。


    柳夢如的身子一顫,眼中不自覺露出驚恐。她記得妖嬈纏的滋味兒,苦得要命,效果也是駭死人。這五顆藥丸,她不認為會輸給妖嬈纏。


    不多久,屋中逐漸散發出一絲淡淡的異味。漸漸的,變得濃烈起來,竟是一股惡臭,比茅廁中的味道更難聞十倍。


    “郡主,你……”柳夢如可不認為,慕秋寒僅僅是為了給她看戲。眼見陣陣惡臭從地上的男子身上傳來,柳夢如算是明白了,下人為何全都蒙著口鼻了。


    難道,慕秋寒在殺雞儆猴?柳夢如聞著這股惡臭,胃裏不由得翻江倒海,惡心欲吐。一時間,臉色無比難看。


    慕秋寒朝一個下人使了個眼色:“掰著她的臉,叫她看著。”


    然後,又朝躺在地上的男子的口中,彈入一粒黃色藥丸。不多時,男子的臉上露出驚恐:“不,不——”然而,眾人還是看見,他的臉頰迅速癟了下去。被下人捏住嘴巴,頓時,滿口的牙齒叮叮落了一地。


    慕秋寒看了一眼柳夢如,見她眼中露出懼色,又朝男子的口中彈入一粒黑色藥丸。不多時,男子的頭發以可見的速度,迅速脫落,不多時便成了禿頭。


    “不,不——”柳夢如想要閉上眼睛,不看這一切,卻被下人掰著臉,撐起眼皮,不得不將這一切看入目中。


    隨後,紫色藥丸。很快,男子身上的毛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生長。方才掉落的頭發,很快便長出來。臉上、脖子上、身上、手上,也飛快長出濃密的汗毛,又長又粗。


    接著,白色藥丸。男子咽下白色藥丸,身體一陣抽搐,在地上翻滾起來。很快,一叢叢毛發掉落,隨之掉落的還有一塊塊皮膚。不多久,男子蛻了一層皮,渾身鮮紅鮮紅的,肌肉和脂肪直接裸露在空氣中。


    “柳姑娘,如果你再不招,這些東西,可就落入你口中了。”慕秋寒小手一抖,又出現五色一模一樣的藥丸。


    柳夢如渾身顫抖起來,麵目驚恐,這迴再也不是假裝。


    “這隻是我手裏最基礎的藥。”慕秋寒邁動腳步,朝床邊走近:“我有本事讓你每天吃五顆,吃一年都不帶重樣的。你,考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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