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秦羽瑤剛起床,便見外頭的石桌上,擺著一隻巨大的包裹。秦羽瑤走過去打開來一看,隻見裏麵裝著一對木頭雕刻的腳模,采用珍貴木料打磨而成,豐潤細膩,看得出是屬於美人的雙腳。除此之外,裏頭還裝著各色綢緞、軟布、絲線等。


    這就是宇文軒讓人送來的,給宇文婉兒製作高跟鞋的原材料。秦羽瑤伸出手,輕輕摸著一塊塊綢布,一卷卷絲線,眼睛裏閃動起鋒利的光芒。


    是時候將四葉草的標誌發揚光大了。


    宇文軒曾經說過,宇文婉兒所在的貴妃一派,在朝中屬於中立派。目前,太子一派和三皇子一派都在拉攏。不論最後宇文婉兒所在的貴妃一派歸於哪派,秦羽瑤都不害怕。因為,她有十足的信心,會被任何一派禮遇。


    一來,她的東西獨一無二。不說別的,且說這高跟鞋,為何宇文婉兒非要找到她不可?因為不是誰看了高跟鞋,都能夠做得出來,並且做得舒服貼腳。


    二來,隻要擁有足夠的資本,誰說太子一脈不會看重她?如果她的價值大於顧青臣,隻怕太子反手砍了顧青臣的腦袋,拎著給她送過來,也不是不可能。


    對於高跟鞋的花樣,這幾日秦羽瑤已經畫出來一些,既然柳閑雲的繡娘還沒到,倒可以自己先做著。於是,吃過早飯後,秦羽瑤便開始糊糨子做鞋底,然後根據宇文婉兒的腳模,開始削鞋跟以及剪裁鞋樣。


    一天就這樣充實而忙碌地過去。


    傍晚時分,秦羽瑤與寶兒吃過晚飯,在院子裏乘涼。忽然聽見有敲門聲,便起身走過去開門。隻見門外站著的,是一個健壯高大的身影,劍眉星目,格外俊朗。而這張俊朗的臉龐上麵,此刻卻帶著薄薄的嗔怒:“妹子,你可叫我好找啊!”


    “呀,飛燁?”秦羽瑤有些驚訝,讓開門,叫任飛燁進來:“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你還說。”任飛燁的語氣有些埋怨,“妹子,你可真不夠厚道,搬來鎮上也不說一聲,可真是叫我好找。”


    秦羽瑤心知理虧,便連連賠罪道:“對不住,都是我疏忽了。我才搬來沒幾日,日日忙得沒頭沒腦,原想著過幾日便去找你的。”


    任飛燁這才微微消氣,扭頭看了看這座院子,點頭讚道:“這院子倒是不錯。”


    “任叔叔。”這時,寶兒也看清這個來家裏的叔叔,立時乖巧地喊道。


    “啊喲,才幾日不見,寶兒又長高了?”任飛燁朗笑著走過來,把寶兒抱起來甩了幾圈,“有沒有想叔叔啊?”


    寶兒咯咯笑了幾聲,聽到任飛燁問的話,不由得停住笑聲。眨巴著大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幾天光顧著想麵具叔叔了,卻忘記想任叔叔了。心眼實誠的寶兒,說不出“想了”的話。但是又覺得,如果說“不想”,任叔叔是不是會傷心?


    “還說呢,那天從村裏搬出來的時候,寶兒不知道有多高興,連連問我,是不是住到鎮上就能找任叔叔玩了啊?”知子莫若母,寶兒的那點小心思,早就被秦羽瑤看透了,此刻連忙打圓場道。


    “是不是?寶兒這麽想找任叔叔玩啊?”任飛燁大笑著道,抱著寶兒又轉了幾圈。


    寶兒迴想了下,那天確實是這樣說來著,便點了點頭,軟糯糯的聲音道:“嗯。”這可愛的小模樣,令任飛燁完全沒懷疑,高興得連連大笑。


    而秦羽瑤此刻,心中卻充滿了憐憫。她看著石桌上的小碗,裏麵是她給寶兒煮的五香花生豆,給寶兒當零嘴的。如果此刻來的人是宇文軒,隻怕寶兒早就端起碗,巴巴地跑上去,請宇文軒吃了吧?


    而認識任飛燁這麽久了,明明任飛燁對寶兒也不錯,誰知寶兒一點分享食物的意思都沒有。秦羽瑤不由扶額,有時候甚至覺得,如果宇文軒勾一勾手指頭,寶兒是不是就不要她這個娘親,而是跟著宇文軒跑了?


    這可不行。秦羽瑤心想,一會兒得跟寶兒上上課,教育教育他才行。


    任飛燁放下寶兒之後,便問秦羽瑤道:“聽說閑雲樓要上新菜了?是不是你之前給我吃過的鬆花蛋?”


    明明是一個高大的男子漢,偏偏聲音裏帶著些委屈,聽起來十分慎得慌,秦羽瑤有些冒汗:“嗯,是。”隻見任飛燁仍然想說什麽,忙道:“今天太晚了,不如你先迴去吧。等改日有空了,再來說話。”


    任飛燁怔了一下,才想起來秦羽瑤孤兒寡母的身份,他這麽晚了來她這裏,對她的名聲確實不大好。便道:“行,那我改日再來。”


    今天是因為剛剛打聽到秦羽瑤的住址,所以一時之間太高興了,便沒有考慮太多,直接來了。於是,任飛燁從袖口裏掏出一隻提線木偶,遞給寶兒道:“小家夥,想叔叔的時候,記得玩這個啊。”


    “嗯,謝謝叔叔。”寶兒接過木偶,隻覺得十分有趣,便好奇地玩了起來。


    “勞你掛心了。”秦羽瑤此時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她來到鎮上這幾天了,連個信兒都沒有給任飛燁送。而任飛燁終於尋到她的住址,上門來卻還不忘給寶兒帶小禮物。


    秦羽瑤想了想,把之前任飛燁送給她的綢緞,全都賣給了秀水村的村民們的事,說了出來:“那些東西,我其實很喜歡,但是……”


    “沒關係!”任飛燁大手一揮,全然不在意地道:“都被那惡心的婦人碰過了,實在髒得很,妹子你賣了就賣了,沒什麽可惜的。”


    這件事,任飛燁已經知道了。前幾天他去秀水村看望秦羽瑤的時候,卻發現她搬走了,便向村民們打聽她的去向。恰巧遇見陳媒婆,隻聽陳媒婆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秦羽瑤被欺負的話,任飛燁直是氣得不得了。


    敢欺負他的妹子,活得不耐煩了!哪怕此時迴想起來,任飛燁還有些咬牙切齒:“若非那孫氏死了,我定然饒不了她!不過你放心,就連王氏那些人,也沒有得了好!”


    聞言,秦羽瑤頓時愣了一下:“你把她們怎樣了?”


    “沒什麽。”任飛燁齜牙一笑,素來明朗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小小的猙獰:“就是小小的教訓了她們一頓。”


    任飛燁向陳媒婆打聽了村裏欺負過秦羽瑤的人,又打聽了那些人與誰有怨,於是掏出來五兩銀子,隨口說了幾句話,便叫她們互相廝打起來。


    “多謝飛燁。”秦羽瑤知道,任飛燁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則必然會給她出氣。也不知道王氏那些人,此刻是什麽情形?此時,心中有些感動。仔細說起來,她有些辜負了他的一片真心。


    如果,碧雲天並不是太子一係,該有多好?想到這裏,秦羽瑤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哈哈,妹子跟我還客氣。”任飛燁笑道,然後擠了擠眼說道:“若是妹子覺著對不住我,不妨悄悄賣給我們一道菜品,別叫我們被閑雲樓打得太慘。”


    聞言,秦羽瑤的嘴角抽了抽,那些愧疚一擁而散:“行了,太晚了,你迴吧。”


    任飛燁低頭瞧了瞧玩木偶,正玩得開心的寶兒,口中笑了一聲,抬頭對秦羽瑤朗聲道:“那我走了。”


    秦羽瑤送他到門口,閂上大門走迴來。此刻,寶兒還在玩著木偶,十分開心的樣子。秦羽瑤想了想,問道:“寶兒,你喜歡任叔叔還是麵具叔叔?”


    “麵具叔叔。”寶兒想也沒想便答道。


    果然如此,秦羽瑤咬了咬牙,又問道:“可是,寶兒明明跟任叔叔認識的時間比較長,不是嗎?”


    寶兒不由得停下動作,懵懂地看向秦羽瑤:“娘親,寶兒不應該喜歡麵具叔叔嗎?”


    聽到這句話,西廂房裏的思羅豎起了耳朵。夫人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夫人見異思遷,喜歡上了任飛燁那個小白臉?可是,主子明明比任飛燁俊美無數倍,夫人千萬不要被當前的美色所迷惑呀!


    思羅已經知道了,秦羽瑤並不了解宇文軒的事。因為,主子從來沒有在秦羽瑤麵前露出過真麵目,他一直都是戴著麵具。而秦羽瑤對主子,仿佛也隻是敬而遠之,並不親近的樣子。


    此時此刻,聽著寶兒的話,思羅急得不得了。


    秦羽瑤坐在石凳上,把寶兒抱到腿上坐著,一邊撫摸著他的小臉兒,一邊耐心問道:“寶兒,娘親沒有說不應該喜歡麵具叔叔。隻是,娘親想知道,寶兒喜歡麵具叔叔什麽?”


    寶兒隻聽可以喜歡麵具叔叔,小小鬆了口氣,想了想,卻搖頭道:“寶兒不知道。寶兒就是覺著,麵具叔叔很好。”說到這裏,小臉兒有些微微發紅,烏黑的大眼睛裏,滿滿都是仰慕。


    秦羽瑤不由微怔,仿佛不僅僅是寶兒對宇文軒有著別樣的好感,宇文軒對寶兒也好得不得了。想了想,又問道:“寶兒覺著麵具叔叔好,是因為他給我們送來很多東西嗎?”


    “嗯。”寶兒點了點頭,麵具叔叔送給他的東西特別多呢。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是。”就算麵具叔叔不送那些玩具給他,他也很喜歡麵具叔叔。


    然而這是為什麽,寶兒卻不知道了,便搖著秦羽瑤的手臂,極為懇切地道:“娘親,麵具叔叔很好。”


    秦羽瑤瞧著寶兒認真的小臉,直是不解,這是為什麽?難道是宇文軒的特殊魅力?


    “可是,寶兒,你都不知道他長得什麽樣。”想了想,秦羽瑤又說道。打心底裏,秦羽瑤無法接受一個藏頭露尾之人。


    在她看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要以誠相交的。而宇文軒甚至連姓名都不曾透露,隻讓她稱唿他為“子軒”。既掩遮麵孔,又藏著姓名,叫秦羽瑤如何相信他?


    “麵具叔叔不是說,他戴著麵具是為了不讓別人發現他嗎?如果摘掉了,會有危險的。”寶兒想起宇文軒的話,一本正經地道。


    “可是,寶兒有沒有想過,就在咱們家的時候,關著大門,屋裏並沒有別人。而且有冰塊叔叔在,咱們家裏很安全,麵具叔叔為何不摘下麵具呢?”秦羽瑤反問道。


    聽到這裏,寶兒不由得愣住了。他年紀小,想法並不複雜,這樣的問題一時間還不能辨別。於是,他有些茫然地看著秦羽瑤:“娘親,麵具叔叔為什麽不想給寶兒看見?他不喜歡寶兒嗎?”


    “這也是娘親想說的。寶兒,如果你特別喜歡一個人,你會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嗎?”秦羽瑤問道。


    寶兒呆呆地搖了搖頭,如果他喜歡別人,肯定會叫那人看見他長得什麽樣子,不讓那人忘記。


    “這就是了。如果任何一個人戴上銀色麵具,說自己是麵具叔叔,寶兒是不是認不出來?”秦羽瑤又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寶兒直接答不上來了。慢慢低下小腦袋,有些難過起來,就連任飛燁送他的小木偶都沒興致玩了。


    秦羽瑤摸了摸他的小臉,記起宇文軒教寶兒寫字的情景。以及被問到他是不是知道寶兒的爹爹時,他明顯的一頓,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宇文軒,絕不是無緣無故地對寶兒好。


    有時候,秦羽瑤甚至猜想,莫非宇文軒就是寶兒的爹爹?正所謂大膽猜測,小心求證。秦羽瑤隻覺得宇文軒和寶兒坐在一起的時候,雖然一個清冷神秘,一個單純稚嫩,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卻很和諧。


    如果是這樣,便能夠解釋宇文軒為什麽從始至終戴著麵具,不肯摘下來了。


    但是,如果宇文軒不是寶兒的爹爹,她冒然摘下他的麵具,隻怕會惹下大禍患。秦羽瑤對此,深信不疑。雖然宇文軒看起來十分好說話,但是秦羽瑤從來不覺得他是一個善類。


    為了她和寶兒的安全,想了想,秦羽瑤放棄摘掉宇文軒麵具的念頭。


    而西廂房裏的思羅,聽到母子倆的這一段對話,直是急得抓耳撓腮。小主子聽了夫人的這一番話,如果開始懷疑主子,不喜歡主子,豈不是辜負了主子的一片苦心?


    翌日,秦羽瑤早早起了,在院子裏打了一遍拳法,便開始淘米做飯。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吃過飯後,秦羽瑤繼續做高跟鞋。


    昨天已經把內增高鞋跟做好了,也已經裁了兩隻鞋樣,並且繡了些許簡單的花樣。宇文婉兒送來的料子十分精致,不論顏色還是結實程度都很棒,於是秦羽瑤打算在上頭簡單繡了兩朵四葉草的樣式,便算完工。


    反正這樣精致的布料,做成鞋麵本身就很美,若是繡得花裏胡哨,反而不好。當然,最主要的是,秦羽瑤壓根沒有工夫。


    就在秦羽瑤端著針線框子,費力地納鞋底時,救星來了。


    “夫人,這是柳公子讓我給您護送來的人。”秦羽瑤打開門後,隻見站在門口的是一個言語恭謙的中年人,他掏出一隻信封遞過來:“這裏有東家給您的迴信,還有繡娘們的身契。”


    “多謝。”秦羽瑤接過信封,往中年人的身後看去,隻見三個穿戴打扮一樣的年輕姑娘,此刻笑吟吟地看過來。奇異的是,這三個姑娘是三胞胎,生得一模一樣。而且她們穿著同樣的衣裳,發髻也梳成一樣的,搭眼看去竟然分不出誰是誰來。


    “都進來吧。”秦羽瑤點頭說道。


    “夫人,小人還有事,既然把人送到,小人就先行一步了。”那中年人卻說道。


    秦羽瑤怔了一下,說道:“先生不進門喝一口水?”


    “嗬嗬,多謝夫人邀請。隻不過,小人有事在身,就謝過夫人的美意啦!”那中年人說完,便抱拳一禮,轉身行去了。


    秦羽瑤便讓開門口,對三姐妹道:“你們都進來吧。”一邊拆開信封,一邊往正屋走去。


    隻見柳閑雲的迴信也十分簡單,上麵寫道:“這三姐妹,喚作‘三秀’,是閑雲坊的最高級別的繡娘。應你之邀,我將她們送來。不過,她們並不太好養活,如果你養活不起,隨時送迴來。”


    附在信紙後麵的,是三張身契,名字那一欄分別是:秀蘭、秀禾、秀茹。秦羽瑤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三個姐妹花,每一張都是十六歲的嬌嫩麵孔,根本難以分辨出誰是誰來:“你們叫什麽名字?”


    最左邊的姑娘道:“迴夫人的話,我叫秀蘭。”


    “我叫秀禾。”中間的姑娘迴答道。


    “我叫秀茹。”最右邊的姑娘跟著答道。


    秦羽瑤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麽,忽然隻見站在右邊的秀茹掩嘴驚叫一聲,繞到最左邊的秀蘭旁邊,說道:“姐姐,你的發髻怎麽歪了?”


    “呀,快看看我的,是不是路上也被風吹歪了?”這時,原本站在中間的秀禾,也捂著頭發,離開原本的位置,湊過去說道。


    “快幫我瞧瞧。”


    “也幫我瞧瞧。”


    三秀仿佛忘了,此刻剛剛到新主子的家中,還等著主子的講規矩。一邊互相梳理著彼此的頭發,一邊互相玩笑,腳下位置時時變動,很快便分不出誰是誰來。


    秦羽瑤的眉頭挑了挑,向後靠坐在椅背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這三個姐妹花來。


    三秀明麵上互相說笑著,暗地裏全都注視著秦羽瑤的舉動。隻見她靠著椅背,神色淡淡,甚至端起一杯茶輕啜,並沒有阻止她們的意思。漸漸的,也都停下了笑鬧。


    “讓夫人見笑了。”半晌,其中一個姑娘站直了身子,微微蜷首笑道。


    “是啊,咱們第一次來到這裏,不想在夫人麵前失了體麵,才會如此,並不是故意的。”另有一個姑娘屈膝福了福身,同樣笑道。


    “還請夫人勿怪。”最後一個姑娘則俏皮地眨了眨眼。


    秦羽瑤輕輕把茶杯放在桌上,看向三張一模一樣的麵孔,緩緩開口:“柳閑雲把你們送給我了,你們就是我的人。我希望,以後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我這裏的規矩很簡單,那就是聽從吩咐,做完我吩咐的活計之後,你們再有什麽,我都不會管。”


    秦羽瑤有些明白,柳閑雲信中的意思了。通過三秀方才的舉動,大概已經透露出來,她們新換了主子,大概心裏是不服氣的。畢竟之前是閑雲坊的頂級繡娘,現在卻成了一個沒錢沒勢的獨自撫養孩子的婦人的下屬。所以,她們才故意作亂,想要試探一下她。


    聽了這番話,左邊兩個姑娘都垂首不語,而站在最右邊的姑娘則將下巴一抬,脆生生地道:“夫人要我們聽你的話,也該拿出一分本事,叫我們心服口服才行。如若不然,即便你捏著我們的身契,我們也不會事事聽從於你。”


    聽了這句話,秦羽瑤的眉頭挑了挑,視線朝她看過去:“你想要我拿出什麽樣的本事?”


    那姑娘依舊是揚著下巴:“不拘著什麽,隻要叫我們心服口服就成。”


    看來,不使出些手段來,這三位姑娘是不會全心全意聽吩咐的。秦羽瑤想了想,拿起杯蓋,目光一凝,順手將杯蓋甩了出去。正好練一練,她的內功學習得怎樣了?


    頓時間,杯蓋飛了出去,擦過說話的姑娘的耳際,削斷了她的耳墜兒。那耳墜兒被杯蓋狠狠地砸入門框之中,發出“咚”的一聲,然後杯蓋嵌入門框半截,靜止不動了。


    三秀見狀,不由得都嚇了一跳。而被削斷耳墜兒的姑娘,此刻則嚇得臉色有些發白。但是神色仍舊倔強,強撐著道:“隻有武力,卻不算本事!”


    秦羽瑤倚著靠背,腳尖輕點,顯然發現這三位姑娘有些棘手。她們就像野性未馴的野貓兒,爪牙尖利。


    “依你之見,怎麽才算得上本事呢?”秦羽瑤緩緩問道。


    “我們的主子,至少要能夠辨別得出我們來。隻要夫人說中我們的名字,我們往後就死心塌地跟著夫人。”那被削斷耳墜兒的姑娘昂首說道。


    話音剛落,另外兩位姑娘也抬起頭來,目光十分堅定,顯然是同意那位姐妹所說。


    秦羽瑤輕輕晃動著腳尖,不急不緩地問道:“若我認不出呢?”


    “若是夫人認不出,也別強留我們,還叫我們迴柳公子那裏去。柳公子雖然把我們送給夫人,卻沒有說從此就不管我們。”那被削斷耳墜兒的姑娘底氣十足,昂首說道。


    半晌後,秦羽瑤驀地笑了,仿若芍藥盛放,端的是矜貴美豔:“我還以為是什麽,原來不過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被削斷耳墜兒的姑娘,眼中閃過一絲不信與輕蔑,說道:“夫人口中這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是許多人都做不來的呢。”


    她們生得相似,穿戴打扮又一模一樣,便是親娘來了,若是不仔細辨認,隻怕也分不出來。何況隻在進門的時候報了自己的名字,之後又笑鬧一番變幻了位置。


    此刻,竟然叫秦羽瑤分辨出她們誰是誰來。若說不是早有準備的刁難,又是什麽呢?


    沒錯,她們就是故意要試探秦羽瑤,就是想叫秦羽瑤下不來台。最好惱羞成怒,把她們遣送迴公子那裏,她們可不想離開公子。


    “這有何難?”秦羽瑤微微挑眉,從椅背上起身,伸出手指從左到右挨個點過去,分別叫道:“秀禾、秀茹、秀蘭。”


    什麽?頓時間,三秀的臉上露出震驚之色,全都不敢置信。


    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這位新主子輕輕鬆鬆就把她們認出來?就算剛進門時她認了出來,可是現在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了,又扯過這麽久的閑話,怎麽她還叫得出?三秀麵麵相覷,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愕。


    “如何?我說對了嗎?”秦羽瑤一隻手肘撐在桌案上,支起臉頰,微微側首看著她們。


    “夫人說對了。”秀禾輕聲說道。


    而秀茹與秀蘭,此刻則咬著嘴唇,不肯吭聲。在她們的臉上,滿滿都是不服氣。而方才質問秦羽瑤,被削斷一隻耳墜兒的姑娘,就是秀蘭,隻見她抬起頭又道:“如果我們連續變換位置,夫人還能夠猜到,我們就服氣了!”


    “看來你們是不信了。”秦羽瑤的眼睛裏帶著一絲淡淡的散漫,檀口微張,貌似不經意地道:“這樣吧,我閉上眼睛不看,你們隨意變動位置,若是排好了便叫我。”


    說著,果然閉上了眼睛。然後,仿佛想起什麽,又補充一句:“秀蘭的耳墜兒斷了一隻,不如其他人也都摘了,免得說我鑽空子。”


    聞得此言,三秀不由得又麵麵相覷起來。這個新主子,為何如此有信心?要知道,就連柳閑雲第一眼都沒有分辨出她們來,都是叫她們佩戴不同的首飾,才叫得出她們的名字。


    帶著對秦羽瑤的好奇與不信,三秀迅速摘下耳墜兒,然後重新排列了位置。為了避免秦羽瑤聽聲辯位,她們足足轉了十幾圈才停下來:“夫人,可以了。”


    秦羽瑤睜開眼睛,目光淡淡地掃過去,然後抬起手指,從左到右依次點起名來:“秀禾,秀蘭,秀茹。”


    聞言,三秀頓時大驚,秀蘭不相信地問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夫人是怎麽辨認出我們來的?”


    “就是,我們再排列一迴,夫人若是仍舊猜對了,我們就認賭服輸。”秀茹說道。


    秦羽瑤卻鬆開支撐臉頰的手肘,站起身來,淡淡地道:“我忙得很,沒時間陪你們玩。”說著,將三張身契往桌上一拍,轉身往臥室去了。


    不過是三個丫頭罷了,連自由身都沒有,也敢在她麵前耍橫?真是被嬌慣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秦羽瑤原先還有心思逗她們一逗,隻見她們如此耍賴無理,兩迴過後也沒了興趣。


    天下間繡娘多得是,又不是離了她們都做不成事了,秦羽瑤才懶得伺候。


    三秀在閑雲坊的時候,處處受到尊崇與仰慕,別提多麽舒心了。這也是為什麽,她們不想離開閑雲坊的原因。可是隻見秦羽瑤如此怠慢,一邊心裏生氣的同時,一邊心裏又升起不甘。


    秦羽瑤都沒有見過她們的繡品,憑什麽對她們愛答不理?秀蘭是大姐,此刻打開臥室的簾子,朝裏麵走了進去:“夫人,您這是什麽意思?若是不需要我們,便明明白白給個話兒,也免得我們白白在這裏等著。”


    秦羽瑤停下手中的動作,扭頭看了過去:“身契就在外頭,你們若想留下來,那麽便留下來。若是不想,便拿著身契離開,迴頭我給柳閑雲解釋一聲兒就是了。”


    碰了不軟不硬的一個釘子,秀蘭登時憋得臉兒通紅,甩下簾子走出去了。


    站在外頭的秀禾與秀茹圍了上來,神情都有些氣惱:“不過就是試探她一下,犯得著如此拿架子嗎?當自己是誰呀,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小婦人,也不知道公子怎麽舍得把我們送過來?”


    “就是。雖然公子做事總是有道理的,但是這件事,我卻是想不通。”三人圍在一處,臉上都帶著忿忿的神情,既不肯走,也拉不下臉來進去找秦羽瑤服軟。


    “姐姐,你們也是被我娘親做的好吃的吸引來的嗎?”這時,寶兒抱著小狐狸從外麵走進來,烏黑的大眼睛裏閃動著好奇,看著這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漂亮姐姐。


    “什麽?你娘親做飯很好吃?”聞言,秀茹的眼睛一亮,立刻來到寶兒身前,盯著他道:“小弟弟,你說得是真的?沒有說謊話?”


    “寶兒不撒謊。”寶兒摸著小狐狸的耳朵,皺了皺眉頭,“我娘親做的菜,好多酒樓搶著買呢。”之前寶兒跟方承乾玩鬧,聽方承乾誇讚秦羽瑤厲害,他心裏覺著驕傲,便把那些話都記在了心裏。


    “啊呀!”聞言,秀茹搓著手兒,咂了咂嫣紅的嘴唇,饞得仿佛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小弟弟,你娘親都會做什麽好吃的?”


    寶兒便掰著手指頭數道:“我娘親會做炒螺螄,會做牛肉拉麵,會做薑汁皮蛋,會做皮蛋瘦肉粥,會做香酥雞條……”


    每數過一樣,秀茹的眼睛便更亮一分,她是個地地道道的吃貨,傳說中給一根骨頭就能勾跑了的那種。隻聽寶兒口中一樣又一樣地說出來,尤其許多她聽都沒有聽過,不由得神情一軟,轉過身對秀蘭和秀禾說道:“姐姐,新主子如此能幹,我們就留在這裏吧?”


    秀蘭頓時沒好氣地打開她,說道:“沒骨氣的死丫頭,這就叛變了?”


    秀茹眼淚汪汪地扒著秀蘭的手,搖來搖去,隻差沒有晃尾巴了:“姐姐……”


    “不行。”秀蘭說道,往臥室裏看了一眼,“我們怎麽能隨隨便便就認別人做主子?”


    三秀被人捧慣了,以至於如今落到秦羽瑤的家裏,被這樣一冷落,頓時有些氣不過。其實秦羽瑤能夠兩次辨清她們誰是誰,已經讓三秀的心裏服氣了。可是,她們唯獨氣不過的是,秦羽瑤對待她們可有可無的態度。


    “我娘親不是隨便的人。”寶兒聽著秀蘭的語氣,心裏有些不舒服,“我娘親可是很厲害的。”


    “姐姐,新主子很厲害的。”聞言,秀茹搖著秀蘭的手,眼巴巴地道。


    “嗯,這個姐姐說得對,我娘親特別厲害,會做好吃的,會做好看的衣裳,會打獵,武功厲害,還有很多很多!”寶兒越說,小腦袋揚得越高,簡直驕傲得不得了。


    他生得俊秀,白淨可愛,這番模樣落在三秀的眼中,心裏已經是十分喜歡。可是,秦羽瑤坐在屋裏頭,仍舊不出聲,卻讓秀蘭的心裏不痛快:“厲害有什麽用?對咱們不好,再厲害咱們也不跟。”說著,一手抓著秀禾,一手抓著秀茹,就要往外頭走。


    寶兒抱著小狐狸,詫異地看著這三個漂亮姐姐:“你們好奇怪,為什麽說我娘親不好?所有人都說我娘親好,為什麽你們卻反著說?”


    “寶兒別理她們,一群眼高於頂的丫頭片子,愛走不走。”秦羽瑤的聲音從臥室裏傳來。


    聞言,秀蘭頓時氣壞了,怒氣衝衝地走進去道:“你憑什麽說我們眼高於頂?”不搭理她們就罷了,還想磋磨她們的脾氣?這樣的主子,簡直就是全天底下最壞的壞人!


    秦羽瑤隻見秀蘭怒氣衝衝地走進來,也不生氣,隻是站起來到桌邊,拿起最上麵的一個花樣,展開來給她看:“這個花樣,一天能繡出來嗎?”


    隻見那紙張上麵,畫著一簇密密麻麻的海棠花,花瓣濃密,貼梗而俏,十分嬌媚。


    秀蘭看清之後,頓時怔了一下:“這是,夫人畫的?”


    “嗯。”秦羽瑤緩緩將花樣疊起來,重新放迴原處:“我這裏的花樣,這是最簡單的一種。以你們浮躁驕縱的性子,隻怕沉不下心來繡。我要你們也沒用,不如你們拿著身契,要到哪裏去都隨你們的便。”


    就在秦羽瑤把東西放迴去之前,秀蘭的眼睛已經掃過放花樣的地方,匆匆一掃。隻見那花樣全都別致新奇,繁複華麗,心中不由一顫。


    再抬起頭看向秦羽瑤時,秀蘭的神情便有些恭敬了:“夫人,這些花樣,我一天之內繡不完。不過,給我一天半的時間,我就能夠繡完了。”


    正如秀茹是一個吃貨,秀蘭則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刺繡愛好者。繡過無數花樣的她,對花樣的新奇的追求更加刁鑽,隻見秦羽瑤這裏有許多見也沒見過的花樣,不由得有些妥協了。


    秦羽瑤心中一笑,看來激將法不錯,秀蘭也服軟了。此時此刻,秦羽瑤看向秀蘭的目光,也變得柔和了一些。這是一個實誠的姑娘,雖然說話有些蠻橫,但是態度卻是認真的。一天繡不完就是繡不完,並不為了賭氣就胡亂開口。


    秦羽瑤本身是懂得些繡功的,以秦氏被秀水村民讚不絕口的刺繡功夫,那張草圖也要一刻不停地繡上三日。如果秀蘭一日半就能夠做到,那真的是頂級的功力了。


    之前寶兒突如其來的一語,已經收服了秀茹,現在秦羽瑤把秀蘭也收服了,三秀就隻差一個秀禾了。想到這裏,秦羽瑤也不端著了,打開簾子走出臥室,看向秀禾問道:“秀蘭和秀茹都決定留下了,你的意見呢?”


    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秦羽瑤看著這個自一開始便不怎麽開口的秀禾,便知道這個姑娘心裏存著小九九。不過,秦羽瑤也不懼,正如她方才所說,若是能夠收服她們,自然是好事。而若是收服不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再去找別的繡娘。


    隻見秀禾淺淺一笑,有些溫柔如水的模樣,抬著眼睛看向秦羽瑤問道:“我隻想知道,夫人是怎麽認出我們姐妹來的?”


    “是呀,夫人,從來沒有人可以這麽快就辨出我們來的。”這時,秀茹也好奇地問道。


    秦羽瑤挑了挑眉,答道:“在我眼裏,你們之間的差異,就如白麵饅頭和高粱麵饅頭的不同,一眼看去便知道了。”


    前世是那種身份,造就了秦羽瑤非凡的縝密與冷靜。就連秦氏洞房花燭夜時,那陌生男子與顧青臣之間的不同,都能夠從秦氏稀薄的記憶中提取出來,由此可見一斑。


    秦羽瑤說完,隻見秀禾並不相信,便指著她們三人道:“秀蘭的眉毛更長一些,秀茹的鼻梁更高一些,而秀禾你的睫毛更濃密一些。”


    “呀?”這樣清晰的證據擺在麵前,三秀全都驚唿一聲,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秦羽瑤。她們之前為秦羽瑤的冷淡而不滿,心裏對她十分排斥,甚至覺得她冷淡無禮。


    可是此時,發現了秦羽瑤的厲害之處後,再看著秦羽瑤柔媚的麵孔,沉靜的氣質,一派閑適而又幹練,如此矛盾又奇異的和諧的氣息,不由得心中震動,不知不覺有些移不開目光。


    “我娘親是最厲害的。”此時,寶兒抱著小狐狸站在秦羽瑤身邊,驕傲地道。


    三秀互相對視一眼,忽然齊齊福身,脆聲說道:“秀蘭、秀禾、秀茹,見過主子!”


    頓時間,秦羽瑤心中知道,已經收服了這三個姑娘。當下點了點頭,說道:“你們起吧。我還是那句話,我隻要聽吩咐的繡娘,不需要自作主張、耍小性子的繡娘。”


    三秀再無異議,齊聲答道:“是,主子。”


    “跟著我,也是有好處的。”打一棍子,給一顆甜棗,秦羽瑤摸了摸寶兒的腦袋,說道:“我兒子說得不錯,我做飯確實很好吃。你們跟著我,隻要是我和寶兒吃得到的,便少不了你們的一份。”


    聞言,三秀又清脆地道了一聲:“是。”


    自然而然,其中以秀茹的聲音更亮一些。


    秦羽瑤淡淡一笑,說道:“規矩就這些。其實我不講究什麽,隻要你們按時把活兒做完就成了。你們做得好了,除了有月錢之外,也有額外的獎勵。至於獎勵的內容,暫時保密。”


    居然還有獎勵?聽了這一番話,三秀的眼中有些驚訝。她們在閑雲坊的時候,不缺吃穿不缺花用,月錢什麽的都不放在眼裏。這也是為什麽,她們隻聽了柳閑雲的一句勸,便收拾包裹跑了來。


    原因是,天天待在閑雲坊太無趣了!哪怕新主子不好玩,出來一趟溜達溜達也是好的!可是,秦羽瑤的一句“保密”,卻令她們心中不由癢了起來。


    就在這時,秀禾摘下肩膀上的包裹,從中取出一隻精致的小荷包,遞給秦羽瑤道:“夫人,這裏麵才是我們真正的身契。”


    ------題外話------


    感謝廿良人的3張月票,=3=


    感謝lidongyuang的2張月票,=3=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絕豔天下之農門棄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子時無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子時無風並收藏絕豔天下之農門棄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