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朱田田的一聲驚唿傳來,周媛才下意識低頭看向了自己的雙手。


    隻見雙手十指,除小指外的八根手指都破了,鮮血淋漓,將整張琴都沾上了汙漬。


    周媛眉頭微蹙,起身朝安寧郡主屈膝一禮。


    “抱歉,將郡主的琴弄壞了。”


    安寧郡主見她流血,嚇了一跳,急忙讓丫鬟去給周媛止血包紮。


    “不過是一張琴罷了,壞就壞了,倒是你,沒事吧?”安寧郡主關切問道。


    周媛搖搖頭,仿佛受傷的並不是她自己。


    在場的姑娘們都是嬌生慣養的,平日裏哪怕弄破一點皮,都會疼的不得了,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流了這麽多血,不少姑娘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下意識轉開了視線。


    安寧郡主的貼身丫鬟飛快取來金瘡藥和紗布,小心翼翼地幫周媛包紮。


    整個過程,周媛除了一開始皺了皺眉頭外,再沒有其他反應。


    這般鎮定自若,讓眾人心中對她有了新的認識。


    她們卻不知,周媛此刻還未從方才的幻象中迴過神來。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直覺,方才她看到的景象,並非幻覺,仿佛是真實的場景。可周媛心中卻不願相信,明勵雖身在邊關,但他又不是將士,不用上戰場才對。


    希望是我自己的錯覺……


    周媛暗自想道。


    而這時候,安寧郡主環視四周,倏地開口說道:“方才的琴藝較量,本郡主認為是莊姑娘更甚一籌,各位以為呢?”


    沒有人敢有異議。


    就算有人心中再不喜周媛,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琴藝比起茅姑娘來說,高出了不知多少。


    這般的琴藝,還比不上那些有名的琴師,但比起尋常閨閣女子的琴藝,多了一分大氣磅礴,讓人難以忘懷。


    而安寧郡主表麵上強裝鎮定,內心早已經激動壞了。


    她一開始隻當周媛是個才貌出眾的閨秀,卻沒想到,周媛竟是個胸懷寬廣之人。這可遠不同她所認識的大家閨秀,在安寧郡主認識的人當中,也唯有晨微郡主能比得過她。


    安寧郡主的眼神太過熱烈,周媛感覺到她的異樣,不由抬起頭來,隨即一愣。


    這位郡主,又再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念頭啊?


    周瑜包好了手,那茅姑娘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看向周媛的目光,滿是不可思議和忿忿不平。


    “接下來的棋藝,你還比不比?”


    茅姑娘一開口,就引來不少譴責的目光。


    周媛手受傷了,恐怕拿起棋子都很費力,這茅姑娘居然還要繼續比試?


    其實在這些人心中,早已認定周媛才藝過人了。


    茅姑娘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但她也清楚,若是失去了今日這次機會,下次想再擊敗周媛,難如登天。


    她雖自負,但心中也開始意識到,今天踢到了鐵板。可若不能趁周媛受傷戰勝她,茅姑娘迴去沒法交代。因此,她隻能頂著眾人的目光走向那竹榻。


    周媛盤膝坐在棋盤一側,垂眸不語,臉色因失血而有些蒼白,但卻更顯得她肌膚晶瑩如玉。


    “方才莊姑娘贏了,便由你執黑,如何?”安寧郡主開口道。


    兩人都沒有反對意見。


    周媛捏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盤一角。


    棋子是用黑曜石和白玉石做成,表麵光滑圓潤,帶著淡淡的溫度,顯然是常年被人摩挲保養著的。棋盤是折疊的,底座是青金石,麵上以金線填入刻出來的紋路上,貴氣逼人。


    見周媛眉頭一皺,那徐姑娘忍不住走上前來:“莊姑娘傷了手,由我代勞下子吧!”


    周媛抬頭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淺笑,點了點頭:“有勞徐姑娘了。”


    徐姑娘隨即上榻,坐在了她身旁。“橫五縱九。”


    周媛開口,徐姑娘飛快在她所說的地方落子。


    圍棋下起來很慢,旗鼓相當的兩人若是下起棋來,耗費大半天甚至一整天都有可能。


    茅姑娘棋藝尚可,但急於求勝,因此下的頗為急進;相反,周媛卻是行的很穩,有時候隻吃一個子、兩個子,眼看著茅姑娘吃掉的子越來越多,周媛卻並不擔心。


    已經接近正午,這群姑娘們饑腸轆轆,卻沒有一個人開口抱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的棋局上。


    終於,當棋盤上滿滿當當的全是棋子後,徐姑娘開口了。


    “平手了。”


    相較於她的琴藝,周媛的棋藝很是一般,這也是正常。畢竟棋藝要長進,是需要人陪練的,可周媛時常一個人,很少與人下棋,這棋藝自然不會多高了。


    饒是如此,她以受傷的狀態,還和那茅姑娘打了個平手,仍然讓不少人都感到驚訝。


    “一勝一平,茅姑娘,看來是我贏了。”


    周媛微笑著看向對方。


    茅姑娘的臉色奇差無比,下意識看向了人群中的柳萱芝。


    柳萱芝麵色微變,後退了幾步,沒有與她對視,更沒有為她開口。


    “怎麽?你還有話要說嗎?”周媛注意到她的眼神,遂問道。


    茅姑娘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但看到柳萱芝那警告的目光,最後還是閉上了嘴,搖了搖頭道:“我輸了……願賭服輸,明就去武王府上,做你三日的丫鬟。”


    說這話的時候,茅姑娘明顯咬著牙,眼中滿是不願。


    周媛心中冷笑,她可不想留這麽一個人在身邊呢!況且,雖說是打賭比試,但對這些貴女們的態度總不好太過,要知道,這位茅姑娘雖然腦子不太好使,才藝也很一般,身後卻有一個入宮為妃的姑姑,茅家在京中也有些人脈地位的。


    思及此,周媛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擺了擺手,道。


    “方才不過是戲言,茅姑娘大家閨秀,如何能當我的丫鬟呢?我可受之不起,這若是被王妃知曉,恐也會斥我一句不知天高地厚。若是茅姑娘真心服輸,當著大家的麵向我行一禮,然後陪郡主一張琴,如何?”


    周媛的這番話,讓眾人都為之驚愕。


    所有人都以為她必會折辱茅姑娘一番,卻不料她竟這般輕輕放下了。


    安寧郡主笑了起來:“莊姑娘心胸果然寬廣,不愧是武王妃看重的人啊!”


    安寧郡主的笑聲太過爽朗,驚了周媛一下。


    她的貼身丫鬟忙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安寧郡主這才恍然迴神,輕咳一聲道:“你雖大度,但畢竟是勝了,這彩頭總不能不要。這樣吧!讓茅姑娘明日登門致歉,奉上些表禮就是。那琴就算了,莊姑娘若是喜歡,我庫房裏還有幾張更好的,到時候挑一張送你。”


    周媛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怎能要郡主破費?”


    “破費什麽?這些都是我父王四處搜集來的,我一個人,又不可能用的了那麽多。”安寧郡主挑眉,隨即走到周媛身邊,親切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周媛無奈,想到這位郡主的性子,隻好任由她做主了。


    之後,安寧郡主帶著眾人去花廳用了午膳,膳後歇息了一個時辰,這些姑娘們便開口告辭。


    周媛也想走,卻被安寧郡主留了下來。


    安寧郡主拉著周媛去了她的小庫房,說是要送她一張琴,周媛推拒不了,隻好跟著去了。


    等到周媛看到你庫房時,才知道所謂的“小”,不過是謙虛。


    這庫房足足有五間屋子那麽大,裏頭分門別類放滿了東西。有衣裳布匹,有金銀首飾、古董玩物和名家畫作。


    在一排紫檀木架子上,周媛看到了四張古琴。


    而周媛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一張栗色的琴吸引住了。


    古琴是靈機式的,一頭略尖,一頭略寬,琴麵和琴底用的是不同的木材。琴漆深紅,遍布斷紋,清晰無比,如同冰裂、牛毛、流水等,琴軫用的是翠玉,十分罕見。這是周媛從未見過的琴。


    安寧郡主見周媛眼中流露出喜色,便知道她的心思了。


    “這張琴是我父王前幾年命人送迴來的,是我及笄那年生辰禮。”安寧郡主說道,“這琴也不知用的什麽木材,通體冰涼,音色也不同尋常,我平時彈不慣,所以就放在庫房裏了。”


    周媛有些遲疑,若是她沒弄錯,這琴應該是傳說中的獨幽。


    獨幽是十大名琴之一,但名氣不及綠綺、春雷、焦尾這些。周媛會知道獨幽,是因為林清霏提過。獨幽琴,是林家珍藏之一。


    周媛很想將這琴帶迴去,想來清姨定會欣喜無比。


    可是,見安寧郡主似乎並不知道這琴的來曆,周媛有些猶豫。


    沉默良久,周媛還是決定告訴她實情。


    沒想到,安寧郡主聽了周媛的話後,大笑起來。


    見安寧郡主笑得彎了腰,周媛不由麵露疑惑,她說了什麽好笑的話嗎?


    “莊妹妹,你可真是可愛!”安寧郡主直起身,摸了周媛的臉頰一把,“我知道這琴來曆定然不同尋常,不然我父王也不會特意將此作為我的及笄禮了。莊妹妹不必憂心,我既開了口說送你,就不會食言。這庫房裏的東西隨你挑!”


    頓了頓,安寧郡主頗有深意地看著周媛又道:“這還不是我庫房裏最好的東西呢!”最終,周媛還是舍不得,將那張琴帶迴了武王府。


    迴府後,周媛依然如往常一般,先去了王妃的正院,將今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王妃見她寶貝似的捧著那琴,不覺好笑:“你若喜歡,改明兒我讓肖媽媽去庫房裏找兩張琴出來。”


    說起來,她年輕時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可嫁了人之後,就再沒心思鼓搗那些東西了。想到此,王妃眼中不由露出感傷。


    “不用了,這琴,我是想給清姨的。”周媛搖頭道。


    王妃沒有再多問,目光落在她包著紗布的手指上。


    “你看你,讓你去參加賞梅宴,不過是想讓你出個頭,好讓這些名門閨秀記著你。沒成想你用力過猛……這手指傷了可不能小覷,從今兒個開始,你給我迴院好好養著,什麽時候指頭上連傷痕都沒有了,再處理府裏的事吧!”


    說完,王妃又讓丫鬟找出一瓶子藥膏來交給金釧,囑咐道:“這是禦用的祛疤膏,很管用,每日醒來抹一次,睡前抹一次。”


    金釧小心將藥膏收好,決定迴去後她一定要盯著姑娘用藥。


    周媛陪著王妃說了會兒話,就被趕迴了湘竹院。


    迴到湘竹院,周媛顧不得歇息,直接跑到林清霏的屋子,將那把獨幽放在了桌上。


    “清姨,快來看!”


    林清霏一臉疑惑的走了過去,待看到盒子裏的琴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可是獨幽啊!


    她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這把琴了!


    林清霏頓時淚流滿麵,緊緊抱住了久違多年的獨幽。


    從這一日開始,林清霏再也沒有讓這把琴離開過自己。


    ----------


    因王妃的話,周媛丟開了王府的中饋,每天呆在湘竹院裏養傷,日子過得好不自在!


    林清霏也因為獨幽的失而複得,這幾日情緒激動,停了對周媛的教導。周媛難得輕鬆了下來。


    每日除了看看書,聊聊天,周媛什麽事都不用做。但凡她想做些什麽,金釧就像個老媽子似的碎碎念,弄的周媛頭大不已。


    而在周媛迴府的第二天,那茅姑娘果真帶著一車表禮來武王府了。


    名義上是探望周媛,其實她真實目的,是想見武王妃,順便表示一下自己對明勵的仰慕。隻可惜,她這般小伎倆根本瞞不過人,武王妃連麵都沒有見,直接讓肖媽媽打發了她。


    人一走,那些東西都被送到了湘竹院,全成了周媛的私房。


    周媛倒也不客氣,從其中挑了些布料、吃食,讓人分了幾份送去給了馬窈娘、朱田田和安寧郡主。周媛和安寧郡主也正式建立起了交情。


    這時候的周媛,對安寧郡主抱著禮待、示好的心態,卻沒有想到,這位安寧郡主日後會成為她最親近的人之一。她最危險的時候,隻有這位安寧郡主一如既往地待她。


    人和人的緣分,大約便是如此奇妙吧!


    在湘竹院待了五天,周媛就有些坐不住了,很想出門。但金釧拿王妃的話當尚方寶劍,硬是要周媛迴屋休息。周媛想法子支開了金釧,換了衣裳就要出門,卻不料金釧早就堵在了門口。


    主仆倆天天打機鋒,鬧的院子裏吵鬧不斷,但歡聲笑語也不斷。


    這一日,金釧給周媛上完藥,照例囉嗦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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