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孤照,銀華灑滿枯枝。


    安寧城裏人聲鼎沸的輕歌坊裏歌舞升平。現世即是如此,縱使山河零落,卻也不耽擱當權者的淫樂和奢靡。他們望不見路旁的餓殍,看不到流離的百姓,或許是養尊處優的日子過了太久,他們真的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也理所當然的將流民仆役當成了不值一提的草芥罷了。


    輕歌坊裏的靡靡之音太過於纏綿悱惻,以至於沒有人留意到,輕歌坊的後門處有一駕馬車正趁著夜色,悄無聲息的一路朝南,直奔著城外駛去。車軲轆傾軋著安寧城內的青板路,發出陣陣吱吱呀呀的響聲。月光皎潔,映照著駕車之人棱角分明的臉龐。這人生著紫髯碧眼,身材雄壯,雖說看模樣不過十**歲,可是雙臂上卻是暴起著遒勁的硬肉疙瘩。隨著馬車駛出了城門,駕車的年輕人輕輕撩開了馬車前的布簾子,朝裏麵輕聲說道:“這位鄧將軍倒還算是靠譜,我們一路出城還真沒人探查。如今已經出城了,你們坐穩了,我要加速趕路了。”


    “文武大哥,我們之中隻有你會駕馬車,這一路上隻能委屈你偽裝成馬夫,為我們駕車了。”馬車裏傳出了李安民的聲音,語聲裏透著一絲愧疚和感激。文武聽到這話,混在在意的笑了笑,出聲說道:“無妨,你是未來蜂巢少主,為你駕車也無妨嘛,哈哈哈。”


    聽到文武提到了“蜂巢少主”幾個字眼,馬車裏一位身著紅袍的女子臉色明顯一滯。原來此次出行,輕歌坊裏的紅袖也跟著一同前往。紅袖眼珠子微微轉了兩圈,然後故作沉靜的摟著依舊昏迷不醒的林白,細細的觀察著她的傷勢。李安民自然捕捉到了紅袖眉眼之間那一絲微不可查的不自然,於是他沒有迴應文武,隻是輕咳一聲,對著紅袖問道:“紅袖姐姐,那位鄧將軍給的藥丸真的治療神魂的能力嗎?小白服下藥丸已經有足足半日了,為何遲遲不見她蘇醒?”


    聽到這話,紅袖輕輕地對著李安民施禮,眼裏流轉著微微笑意,對著李安民迴答道:“卻是不知這小白姑娘究竟是何身份,能讓公子如此掛心,難道她是公子的心上人?”


    聽到了紅袖的追問,李安民霎時間羞紅了臉蛋兒,他連忙擺了擺手,出聲解釋道:“不不不,紅袖姐姐休要誤會。我與小白也是近些日子才認識的,不過她是為了我才落得昏迷不醒的下場,我心裏著實難安,故而才多關心了些許。我們之間絕無半點私情,還望姐姐不要誤會才是。”


    看著李安民羞紅了臉,一臉急切地模樣,紅袖忍不住莞爾一笑,緊接著似乎是迴憶起了什麽似的,隻見她臉色猛地一變,對著李安民嬌嗔道:“這會倒是裝出了一副人畜無害的雛兒模樣,怎麽先前在輕歌坊裏小嘴兒倒是挺能說的,擒著姐姐的動作也是頗為熟練,倒是不知道曾經拿下過多少位姑娘了。”


    聽到這話,李安民臉色更紅,隻見他低垂著腦袋,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看著李安民這副模樣,紅袖頓時伸手捂著嘴角,險些笑出


    了聲來。隻見她認真的打量著眼前的少年,輕輕呢喃道:“倒是不知道我們家的小緗兒究竟看上這小子哪點了,竟然特意私下傳書與我讓我好生留意他的動向。”紅袖輕咳一聲,對著李安民說道:“好了小子,我就不打趣你了。我看你們兄弟二人或許對鄧將軍的情況了解不多啊。”


    李安民聞聲抬起頭來,對著紅袖反問道:“鄧將軍?我隻知道他與馮家有舊,是浮雲軍碧雲天的一位將軍,還是一個患有口吃的結巴,其他的倒是沒有過於關注。”


    紅袖問聽這話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她深唿了一口氣,望向李安民沒好氣的說道:“怪不得你會懷疑那粒藥碗的真假,我告訴你,這位鄧將軍名叫鄧踽踽,是浮雲軍四大將軍之一,而且他不僅僅是碧雲天的一位將軍,更是碧雲天的一位掌控者。”


    李安民臉色一變,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他沒有說話,隻是緊皺著眉頭望著紅袖,靜靜地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語。


    紅袖深唿了一口氣,對著李安民繼續說道:“今兒白天我就同你講過,浮雲軍絕對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這次浮雲之禍是一次有組織,有計劃地謀反行動,這幕後的推手勢必早已經準備不知多少年。這一點,從他們如今的高層就可以看得出來。鄧踽踽,關獨行,孔孑然,孫一身四人被稱為浮雲軍的四大將軍,同時也是浮雲教的四大護法。而他們麾下各領一軍,分別是碧雲天,彩雲間,殘雲卷,纖雲亂。而據我們探查得知,這四隻隊伍是浮雲軍如今對外公開的全部戰力,而且明顯上的掌控者就是這四人。但是經過我們多方情報的匯集和評估,浮雲軍的背後似乎另有隱藏,這四間勢力也不像明麵上呈現的那麽簡單。因此,鄧踽踽這個人絕對不容小覷。而他扔給你的這粒藥丸,坊裏已經安排靈藥師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正如鄧踽踽所說的,對神魂受創有奇效。不過神魂之類的傷勢本就無法掌控,誰也說不好小白何時能夠蘇醒。不過經過坊裏靈藥師的判斷,最短半日,最長三日,林白一定可以蘇醒。”


    聽到這話,李安民頓時鬆了一口氣。緊接著他臉色忽然暗沉,一臉沉重的望向了紅袖,鄭重其事的問道:“紅袖姐姐,我有一事不明,希望你能夠為我解答。”


    看到少年郎一臉鄭重的模樣,紅袖也忍不住正襟危坐起來,她眯起了眼睛望著李安民,臉色凝重的迴答道:“你盡可以說出你的問題,如果我知道答案並且不違反輕歌坊裏的規矩,我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李安民深深地望著紅袖,出聲問道:“先前我在安寧城裏望見了一處宅院,有成批身著白袍的浮雲甲士拉著平板車來來往往。我使了些小手段,看到了平板車上裝著的都是一具具屍體。我想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死,為什麽會囤積在那處宅院裏,那群人又要用平板車將那些屍體拉到什麽地方?”


    紅袖聽到這話,臉色凝重的望著李安民,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半晌後,


    她終於輕歎一聲,開口說道:“罷了,這涉及到坊裏的機密,本不該對外人說。不過既然你已經對此起了疑慮,更何況有小緗兒這層關係在,我也就不瞞你了。”隻見紅袖對著李安民招了招手,隨後在李安民坐到了紅袖的身旁時,她才貼著李安民的耳朵,低聲說道:“這件事,坊裏也在一隻暗中調查。你看到的那處莊園,在安寧城裏一共有四座,分別散布在安寧城的東南西北四處。根據浮雲軍的說法,那裏是義莊,用來停放和統計死去的難民的屍體。可是經過我們的調查,發現事情的真相絕對不像他們說的那麽簡單。據我們調查,其中有頗多的疑點。第一,四處義莊每天都有大量的屍體運出和運進。可是安寧城周圍哪裏有那麽多的死於非命的流民,這數量的就有很大的問題。第二,這些屍體反反複複的運出運進,說是為了統計數量,可是同數量大可以在焚燒之前進行,完全沒有必要特地的安排一處專門來做此事的義莊。其三,這是屍體說是從城內外各處,可是我們悄悄跟蹤了許久,卻見這些屍骨居然是他們從分部在全程各處的軍營中運出來的。其四,想必你也看到了,運輸屍體的那群人個個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而且據我們的探子迴報,他們每運完一處屍體都要服下一粒特殊的丹藥。而且更奇怪的是,我們曾經去查過他們的埋屍之處,你猜怎麽著,我們竟然找不到一具屍體,也就是說那些屍體都神秘的失蹤了!”


    李安民聞聲臉色一邊,驚訝的呢喃道:“屍體會失蹤,這怎麽可能!”


    看著李安民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紅袖輕聲歎息著搖了搖頭,她深深地望著李安民,一臉誠摯的說道:“對於此事,我們也存有頗多的疑慮。所以我們就想了許多手段來查明真相,終於,我們從一個來輕歌坊裏瀟灑的運屍人口中得到了一個關鍵的消息,他們搬運屍體的時候,在各處的軍營曾見到過一個身披黑袍,身材矮小的人,他一直在運屍的營房中活動,而且手裏市場端著腥臭無比的藥劑。所以我們懷疑,浮雲軍中有人在施展先民邪術,煉屍。”


    李安民臉色一變,對著紅袖驚訝的說道:“煉屍?”


    “沒錯,煉屍乃是失傳已久的先民秘術,據說可以操控人的屍體。”紅袖望著李安民喃喃說道,隻是話音未吧,紅袖就地下了頭,臉上掛著一絲猶豫,時不時地掃向李安民一眼。


    少年郎看出了紅袖的躊躇不定,他忍不住望著紅袖,出聲問道:“紅袖姐姐有話不妨直說。”


    紅袖聽聞此話,抬頭望向李安民,鄭重的說道:“先前就與你說過,此行我與你們一同前往,需要你配合我行事。如今不妨直接告訴你,我的任務就是查明煉屍的真相。”


    李安民眉頭一皺,對著紅袖說道:“可是,我的目標是尋找啞巴老四。”話音未落,李安民就看到紅袖臉上帶著些許的微笑,直直的望著自己,少年郎頓時一愣,遲疑的問道:“難道說你們懷疑啞巴老蘇和煉屍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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