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如此。”王金寶點了點頭,隨即苦笑起來,說道,“九夫人要做的生意自然非我等普通商賈小販可以揣測!隻是千萬要當心安全才是!那個洪姓賊子來勢洶洶、一唿百應,那些窮困鄉民不明究裏,胡亂跟著鬧事,專門跟官家和大戶人家作對,稍有一點薄產的人都是他們消滅的對象。如今不要說廣西,就連廣東稍有身家的人,全都急匆匆地外逃了,否則一不小心便會落得個家破人亡!我這不也是往上海去逃難嘛!不是被逼到萬不得已,誰會願意到老了還要背井離鄉呢?”王金寶說到痛處,唏噓不已。


    九兒靜默著,等待王金寶的情緒平複下來,這才輕聲問道,“剛才您說,群起響應的人其實不明就裏,不知這話從何說起啊?”


    王金寶揮袖抹了一把老淚,瞬時臉色變得陰沉,神情扭曲,咬牙切齒地說道,“王某的老家金田正是洪賊的起事之地。其實在金田當地,客家人一直與當地土著人為了爭搶地盤械鬥不止。據王某所知,要不是爭鬥中打輸了的客家人無家可歸,紛紛加入‘拜上帝會’,洪賊根本就沒有機會將他的勢力迅速發展壯大,以致成就了起義的實力。同時,洪賊的‘拜上帝會’所宣揚的《原道救市歌》對窮人頗多誘惑,見他的勢力壯大迅速,因此更多的窮人不知就裏,紛紛加入。便是這樣,信奉‘拜上帝會’的人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


    “啊?最初竟是因為客家人與當地人的矛盾,被那個洪秀全趁機壯大了勢力,這才有了起義的可能?不是完全因為‘拜上帝會’的教義宣傳啊!”九兒大為詫異,前世裏的教科書對於太平天國的評價是相當高大和正麵的,不過無論如何都是為了反抗腐朽清政府的壓迫和剝削,從這一點上必然是正麵的。隻是與曆代農民起義的思路一樣。後期迅速地變成了為領袖個人的攫取皇位的野心所控製。


    “還真是沒有新意啊!”九兒喃喃自語道。


    “啊?夫人您說新意嗎?”王金寶聽不真切,重複問道。


    “哦,我的意思是說,他借了基督教的宣傳教義來鼓惑民眾,倒是個聰明人!”九兒趕緊岔開話題。


    “這個……”王金寶見九兒居然誇讚洪秀全,一時臉上青白顏色,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樣看來,王先生對時局把握相當準確啊,可以及時逃離險地。”九兒說道。


    王金寶苦笑道,“我們家確實還算運氣好。在他們起事之前全家逃出金田,搬到廣州避難。王某祖業在金田,走時倉促。未及變賣,是以損失慘重。本來一直在廣州等消息,看看朝廷有沒有可能將洪賊的起義軍盡速消滅!哎……可是如今這局勢越來越糟糕,王某一大家子人在廣州坐吃山空,又離廣西太近。不得已需要重新做出長遠打算。近兩年來,上海那邊的商業貿易蓬勃興起,尤其九夫人創建的大清國民銀行和廣廈房地產公司猶如橫空出世,王某素來仰慕得緊,是以幹脆舉家北上,看看有沒有可能在上海重新打拚出一片天地來!不想盡然在此地意外遇見九夫人。真乃三生有幸啊!”


    王金寶說完,又開始連連作揖,麵露僥幸之色。


    九兒趕緊說道。“既然由此巧遇,王先生舉家北遷上海,我自然是要盡些地主之誼的,有什麽困難的話,可以盡管來找我或是憑著我的名帖找我的屬下皆可。”九兒隨手遞給王金寶一張自己的燙金名片。


    王金寶大喜。一直期盼等待的就是這句話,立即站起身稽首道。“多謝九夫人金口!王某初到寶地,如能有九夫人出手相助,定然如有神助,可以有王某一家人棲身之所了!”


    “哎,不至於此!您本來就是頗有實力之人,上海是一個自由貿易之都,您到上海之後必定能夠一展宏圖。”九兒客氣道,轉而問道,“敢問王先生一向做什麽生意?”


    “王某除了在家鄉金田有些薄產,另外在廣西開了十幾間綢緞莊,主要是蘇杭一帶進貨,還有近些年開始從廣東販運些西洋舶來的機器棉布。”王金寶謙虛地介紹著自己的產業,既然能開出十幾間綢緞莊,一聽就知道是頗有實力的。


    “哦?您做西洋機器棉布的生意?”九兒驚訝道,“那麽到上海之後您可以去找找鬆江徐家,他們家早就自行生產機織棉布了!”


    王金寶笑著又是稽首道,“身為行業中人,怎麽會沒聽說過這樣令人振奮的消息?本來王某有個想法,僅僅在兩廣,洋人的機織棉布憑著低價銷售,早已所向無敵。所以一直想到上海來學習一番,迴到廣東自己也開一間機器織布廠,這樣生產出來的產品一定更便宜,便可以用低於舶來品的成本低價銷售機織棉布,洋人的棉布便再也賣不動了。”


    “這個想法好啊!”九兒大喜,“你迴頭到上海以後便隻管去找鬆江徐家的幺房,家主叫徐翰錦的,把我的名帖給他看,再把你的想法告訴他,他一定會幫你的。對於開設機器織布廠,他無疑是整個大清國內最有經驗最有發言權的了!”


    “那真是太好了!”王金寶獲此援助,驚喜不已,再次稽首,突然又愁眉苦臉道,“隻是不知這太平天國的起義何時才能時過境遷,萬一……哎……隻怕故土難迴了……”


    “不會的!”九兒爽快地截住他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待在廣西,這麽大規模的軍隊,洪秀全連糧草都沒辦法籌集,不養這麽多人,他的起義軍又會迅速被朝廷的軍隊包圍乃至消滅。所以,洪秀全經過一段時間休整之後,必定要向北麵突破,深入大清腹地!不要說廣東他無法停留,就連廣西老巢,他也會迅速放棄!”


    王金寶聽得目瞪口呆,望著眼前這個年輕女子,不知該不該相信!這番話評論的畢竟不是經濟商賈之事,而是國家時局,一時張口結舌道,“夫人果然雄才大略,那就借……借夫人吉言,我此次北上上海專門去研究機器織布廠的投資事宜,一旦時局穩定,立即迴鄉興辦實業!到時候,還望夫人不吝賜教才好!”


    “好說!好說!”九兒大方笑道,“您要開織布廠必然得購買我們華夏集團的機器,便是我華夏集團的商業合作夥伴,莫說是我,所有華夏集團的資源都會助您一臂之力!”


    “您的機器?華夏集團?”王金寶有些茫然地喃喃自語道,“這麽說開辦織布廠的機器也是您自己的工廠生產的?這所謂華夏集團就是您所有產業的總稱了?”王金寶臉上已經轉而現出極度向往的神情,嘖嘖稱奇道,“了不起啊!夫人真乃不世出之奇人啊!”


    “哪裏!哪裏!不過是借用些現成的洋人手段而已!”九兒謙虛,緊接著話音一轉,道,“不過,您這次北上,倒是正好可以到我們設在江蘇的生產基地,如今可以生產的物品可謂種類繁多,您再迴到家鄉之後,還煩請您大力宣傳,吸引更多有誌於創辦實業的有識之士前來參觀。”


    “這太好了!”王金寶興奮地眼睛發亮,立即承諾道,“我這就寫信迴去告訴老家的朋友,邀請他們一起北上參觀。如今像我這樣無處安置、虛懸在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消息要是一傳迴去,肯定唿應者眾多!”


    王金寶這樣不遺餘力地表現,絲毫不考慮自己所占先機之便,實在是為了給九兒留下一個好印象。實際上,他已經暗暗打定主意,把家屬和大隊幹脆打發迴廣州,自己立即單身上路,到九兒所說的生產基地去考察,再去鬆江徐家的機器織布廠參觀學習,然後就迴廣東建廠。機不可失,時不我待!如此重大的商機豈能就此白白浪費?至於其他同行,此時正是他王金寶甩開他們、遙遙領先的絕佳時機!


    九兒也不戳穿他,隻順著他的話做些鼓勵,又詳細告訴他到達江蘇生產基地之後去找和人聯絡。王金寶一一仔細討教了,這才千恩萬謝地告辭了。


    從王金寶那裏聽完了關於太平天國的一些消息,九兒也做了一個決定,立即與大部隊分開,輕裝前進,快馬趕往武夷山,與林則徐會合。如果按照目前的速度,路上起碼還要一個多月,九兒等不及了,她心裏冒出了一些想法,急著想與林則徐和卓青會合,看看有沒有實施的可能!


    第二天一大早,九兒所在車隊裝載武器的貨車便啟程與貿易商隊去會合,九兒的兩輛超級大馬車則脫離了大車隊,在一百騎兵的護衛下,快馬加鞭往武夷山方向匆匆駛去。而那個王金寶的車隊也一分為二,大部隊亂哄哄地調頭往廣東方向行去,而一小隊人馬護衛著家主王金寶,同樣快馬加鞭向著江蘇水泥廠鎮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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