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驚動他們!”九兒笑道,“有一筆錢他們管不著。”


    “這可不是小數目啊?”奕欣驚訝道,他知道九兒的新投資遍地開花,除了大清國民銀行和房地產公司,很難在其它地方拿出這麽大一筆現金出來。而這兩個公司的賬戶,向來都是皇上的兩隻看門狗最最警惕的地方。


    “江蘇霍家不是被消滅了嗎?如今到處兵荒馬亂的,這個消息一直沒人去證實,咱們先把這個賬戶裏的錢拿出來用。”九兒狡黠地露齒而笑。


    奕欣呆愣半晌,覺得哪裏有些說不過去,但是一時沒想清楚,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


    “你是想說,這麽做無異於明火執仗的土匪行徑吧!”九兒若無其事地端起琉璃盞,啜飲了一口食品公司新鮮直送的牛乳。


    奕欣被說中心事,尷尬地笑道,“是有些這種感覺!”


    “這種事情,自古哪朝哪代,無論皇帝還是草寇,無論貴族豪強還是土匪強盜,不都是一直在做著的嗎?手段各異,目的相同,所謂區別,僅此而已!你熟讀史書,難道看不透嗎?”九兒前世通讀的文明史,便隻看出了這個道理。


    每當這個時候,奕欣便覺得無語應對,搖搖頭,歎歎氣,揭過不提。


    在京城灑下的大網不遺餘力地打探著皇宮內的消息,陸陸續續有消息傳來說,在上次遞出皇上出花兒的消息之前,京城良家婦女失蹤的事情已經停歇了,但是,皇宮內外加強了警衛,口風緊閉。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專門負責搜集太醫院信息的人。費盡心思買通了一個小太監,帶出了一小口袋太醫院煎藥的藥渣,拿去請名醫驗看,名醫辨識過後,肯定裏麵確實有治療天花的藥材。天花是兇症,如果,得病的是皇上以外的其他任何人,都會被立即遷出皇宮。看來,皇上確實是病了。


    也正是通過這個小太監,奕欣寄給靜太妃的信。才終於送了進去。


    自先皇駕崩,鹹豐皇帝出於對奕欣這個恭親王的忌憚,極力排除異己。在去除了穆彰阿這個心腹大患之後,便找借口捋去奕欣的所有差事。其他臣子看菜下飯,自然知道該如何站隊,東平侯府自侯爺出山接管黎民社事務,東平侯福晉便趁勢歸隱。東平侯爺借機順理成章地轉了風頭。如此一來,連靜太妃也失了爪牙,很快便失了勢。


    靜太妃如今已經搬至長春宮,自先皇駕崩之後,靜太妃的身體就一直磕磕絆絆的,不曾好利索過。尤其當奕欣真真成了一個空架子王爺。頂著顯赫的名分卻被捋去所有差事的消息傳來,靜太妃愧悔難當,幾乎一夜白頭。


    這日。靜太妃身體不適,身邊的暖秋親自去太醫院問靜太妃的藥。最近太醫院忙做一團,無暇顧及他人,若是派個小宮女過去,隻怕要被打迴票。


    還沒到太醫院門口。遠遠地便看見太醫院的院使張德康正從宮裏迴來,後麵跟著一群太醫。所有人都麵色沉重。


    見張德康身邊人太多,暖秋遠遠地在院子裏站下了。果然,張科康一見暖秋,立刻放慢了腳步,推托出恭,待其他太醫進屋,便立刻給暖秋使了個眼色,兩人挪到院外拐角處說話。


    “可是靜太妃身體不適?”張德康關心地詢問道。靜貴妃在得勢的時候,一直極力關照張德康,有一段時日,兩人曾經一度互相鼎力支持過。有這段情分在,即使新皇登基之後,恭親王遭罷用,張德康卻始終如一,無論如何,張德康拉不下這個臉來,總還是要噓寒問暖一番。


    “正是!”暖秋客氣地行了個禮,憂心忡忡地說道,“太妃近日病況纏綿,還望老太醫給想想辦法,好好開個方子才是。這年紀大的人,身子經不起折騰啊。”


    “上次開的藥吃了不是說見好嗎?”張德康驚訝地反問道。


    “本來是好些了,可是……”暖秋小心翼翼地左右看著沒人,這才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這個……不是到長春宮大吵了一架嗎?當晚,太妃娘娘就又病倒了。來尋過您好幾次,都說是在養心殿值守,怎麽皇上那邊兒也不大好嗎?”暖秋試探著,看看張德康肯不肯透露些消息,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張德康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今日不得空,馬上太醫們要討論會診結果,明日我抽空到長春宮來一趟。你迴去請靜太妃娘娘寬心調養,心情調整過來了,這病也就去了大半兒了。”


    暖秋穩穩地福了一福,謝過張德康,忍不住嘀咕道,“如今他們兄弟失和,眼見得六爺收了委屈,這當娘的哪裏放得寬心啊?”警覺失言,趕緊笑道,“老太醫您先忙著,我先迴了,明兒個恭候您大駕。”


    張德康聽她此言,心裏一動,出言叫住暖秋,“嬤嬤!”


    “老太醫還有什麽要吩咐奴婢的?”暖秋假作驚訝。


    張德康飛速地左右看看無人,附耳上去,湊著暖秋的耳朵輕輕快速地說了一句話,迅速閃開。


    暖秋聞言,身體一震,兩人均十分緊張地盯著對方,片刻,互相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唿,各自迴去。


    暖秋激動得渾身哆嗦,宮裏走了幾十年的路,居然打了兩次趔趄。出了太醫院大門口,急速走過一條大穿廊,忽聽有人低聲在叫。


    “暖秋嬤嬤!可是長春宮的暖秋嬤嬤?”


    因暖秋太過激動,那聲音叫了好幾次,暖秋才聽見。


    “我是長春宮的暖秋,你是誰?”暖秋猛然站住,迴身盯著穿廊門外角落裏的那個黑影,明顯是個小太監的裝扮,陰影裏看不清楚模樣。


    那個小太監驗明了身份,這才從陰影裏現身,十幾歲模樣,滿臉青春痘,暖秋卻看著眼生。


    那小太監並不多言,隻從馬蹄袖卷口處翻出一個劵得緊緊的紙條,猛地塞進暖秋手裏,轉身便走。


    暖秋也不敢追究,趕緊將紙條藏好,急匆匆地往長春宮趕。


    “太妃娘娘!”還沒走進暖閣,暖秋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她一麵往裏麵走,一麵揮揮手,示意宮女嬤嬤們統統出去,又親自去查看了屋外麵人都走遠了,這才關進房門。


    靜太妃正在床上靠著閉目養神,見她這幅少有的慌張模樣,倒被逗得好笑起來,“多少年也沒看你這麽慌張過了!如今的長春宮可是個宮裏人都繞遠兒躲開的地方,你究竟有什麽大不了的新鮮事兒?我倒真真好奇了!”


    暖秋一路疾走,微微有些氣喘,她定了定神,飛速地行了禮,不等叫,便自己走到靜太妃榻前,跪在腳踏上,湊近靜太妃的耳朵,便將剛剛聽來的驚天消息說了出來。


    “什麽?”靜太妃猛地在床上坐直了,大唿一聲。


    暖秋下意識地朝窗外看了看,趕緊伸出手指,堵著嘴唇,示意靜太妃小聲兒些。


    靜太妃在床上再也坐不住了,“唰”的掀開絲被,汲上繡花便鞋,卻仍然端坐榻上,兩眼放出激動的光芒,盯著暖秋,顫聲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暖秋也激動地點著頭,確認道,“不會有錯,是太醫院的院使張德康親口跟我說的。”


    靜太妃得了確信兒,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看著前方的虛空,喃喃自語道,“皇上出花兒了,病勢兇猛……”


    “當今皇上還沒有子嗣,如果皇上就此一病不起,那豈不是…..在咱們六爺還有希望?”暖秋的眼睛灼灼發亮,比靜太妃還要歡喜。


    “不可莽撞!”靜太妃聞言立刻冷靜了下來,滄桑在她昔日保養完好的皮膚上終於留下來刀刻的痕跡,皺紋突然就出現在了所有的地方。靜太妃斬釘截鐵地悄聲說道,“說話謹慎些!萬一皇上好了,咱們可千萬不能被抓住把柄。否則,隻怕欣兒日子更加難過,弄不好性命難保!”


    “是!奴婢曉得!”暖秋趕緊告罪,這才想起那張紙條的事兒,趕緊摸出來,匯報給靜太妃,“剛才出太醫院的時候,有人給了我一張紙條。”


    “是誰給的?”靜太妃警覺地喝問道。


    暖秋搖頭道,“問了,不肯說,看著臉生,不知道是那處的小太監。”


    “念!”


    暖秋趕緊展開紙條,一看之下,喜道,“太妃娘娘,是六爺托人送的信!”


    靜太妃一聽大喜過望,急切地催促道,“信上都說些什麽?快快念來!”


    “信上問:上是否染疾?”暖秋一讀出來,主仆都呆住了。


    “難道欣兒已經聽到了什麽風聲?我們在宮裏都才剛剛得到消息,他從何處知道的?”靜太妃疑惑道,“接著念。”


    “是!”暖秋急忙去看下文,還沒念出來,人先慌了起來。靜太妃不耐煩地怒道,“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怎麽做事還這麽不老成?”


    “娘娘!”暖秋幾乎驚叫道,“六爺終於想起來,親自跟您寫信稟報他在上海的事兒了,他與那個九兒姑娘在一道,他們已經請旨廢除先皇指婚,並請求太妃的寬宥,準許他們兩人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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