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奕欣撫掌喝彩道,“所以,京城舉辦的同文館正是為了避免這樣的尷尬出現,不僅開設通譯課程,還增開了算學、物理、化學等課程,有西洋請來的先生教學,還有從國外請來的工程師以及學成迴來的留學生也會開設更多的技術課程。”


    “好啊!”眾人聽得熱血沸騰,齊聲喝彩!


    奕欣臉龐紅潤,興奮難抑,“這些還隻是民生經濟部分!兵部侍郎曾國藩已經於年初向皇上請旨,新增兵工局衙門,同時組建兵工大學堂,除訓練中級將領,教授兵法以外,重點普及新式武器裝備的條件下,如何作戰!如今,連第一批學員都已經錄取完畢,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靜等歐洲的先生抵達,下個月就可以開課了。”


    屋內一下子炸開了鍋一般,頓時熱議起來。


    曾國藩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出麵,招募新軍,這是當初皇上還是四阿哥之時,在林則徐的建議下主動策劃的。既可以名正言順地擴充像精英軍這樣強悍的兵力,又可以培訓出大批熟練使用新式武器的軍隊。按理說


    “報!驛路快馬有京城信件送到!”門外傳令兵一聲響亮的通傳,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過去了。


    “有兩封信。第一封是《洋務周報》信息處寄來的,”九兒一看封麵,便說道。這個信息處是專為九兒收集京中各種消息的,九兒離京期間,一直不定期地發送快報。


    在眾人的注視下,九兒不緊不慢地用拆封刀挑開了信封,快速掃完,笑道,“兩廣情勢惡化。地方官多次捉拿洪秀全,均無功而返。皇上下旨,起複林元撫大人為兩廣總督,即日複任,遣散‘拜上帝會’。”


    奕欣悻悻然揶揄道,“皇上倒是會撿現成,當初林元撫大人病重辭官,連赴京養病的路費都沒有,皇上那時幫不上忙,這會兒局勢緊張。林大人病也養好了,皇上倒及時想起他了。”


    當初是奕欣忙前忙後,好容易摒除了嫌疑。才妥善安置好林大人,是以有此抱怨。


    九兒笑道,“這是好事兒!一來,林大人素能帶兵,在陝西、貴州打仗從來無往不勝。有他去兩廣,想來對‘拜上帝會’將造成極大壓力;二來,有他在,卓青在那邊的行動可以與林大人互相配合,一定會更加順利。”


    九兒不是一般的高興,因為這則消息說明了一件事:曆史上林則徐拖著病體被朝廷派去平定太平天國。尚未到任,便客死廣東。而今健康的林則徐再度出山,隻能說明曆史的車輪已經被推離了原來的方向!


    九兒興奮得心中一陣陣顫栗!


    “難道林大人也跟我們是一路的?”塗龍飛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九兒。林則徐在塗龍飛的心中可是神一樣的人物!


    九兒輕蹙著眉頭,與奕欣對望著,兩個人都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來表達。


    “應該說,林大人一心忠於皇上,忠於朝廷。但是,他更是一位高瞻遠矚。有遠見卓識的改革先鋒,具有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和良知,與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吏完全不同……他不是一個愚忠的人!”九兒總結著,最後加了一句。畢竟擁有私兵的事兒,林則徐並不知情,誰知道,他一旦知道真相以後會有什麽反應呢?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有數了,目前林則徐最多隻能算是一個同情者,但還不是完全的參與者。尤其卓青,更需要把握精準,與林則徐打交道該深入到何種程度?


    一桌樸素的接風宴,眾人談笑之間,天下大勢盡分明,所有人都喜歡這種感覺,隻是踏實地為充滿內憂外患的國家做些事情,既然不能對外言說,便沒有炫耀的虛誇,這樣的自豪感與成就感,讓每個人心裏都分外充實。


    宴席散去,此時,九兒才想起還有第二封信,一看信皮兒上,收信人竟是奕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奕欣寄信,便趕緊轉手遞了過去。


    奕欣也覺得奇怪,他這趟出門兒,跟皇上請假離京的時候,特意放了煙幕彈,隻說到上海一帶遊曆。想必是因與九兒歸綏道探親的方向南轅北轍,皇上沉吟一下也就同意了。本來皇上對於奕欣深入上海是有些顧慮的,那些新式產業都在那邊,皇上總是有些多疑。但是礙著剛剛捋去了奕欣所有的差事,不好意思太過為難,這才放行。


    但是,沒有人知道奕欣是跟九兒在一起!若是皇上知道了,豈不是東窗事發,馬上就要大禍臨頭?


    兩人對望一眼,均覺不妙,立即把信使叫進來問話。


    “迴稟九公子,迴稟王爺,屬下是專門行走京滬沿線的。給王爺的這封信是上個月皇上身邊的小太監劉公公送來的。”


    “可是懋勤殿的劉大公公?”奕欣急切地打斷問道。


    “不是。是劉大公公的幹兒子小劉公公送來的。說是有人請皇上轉了一封信給恭親王爺,請快馬驛路到上海打聽王爺的下落,把信送上。”


    “你隻是一個跑路的信使,怎麽會知道這些細節?”九兒也不安了,插進來問道。


    “掌櫃的特意把這封信的來龍去脈給屬下交待清楚了,預備著王爺問話的。”


    是自己的驛路掌櫃安排的事情,九兒這才心下稍安,再問道,“你怎麽知道王爺跟我在一起?”


    “迴九公子的話,因為遍尋王爺不著,這封信在小人身上踹了一個月了,上哪兒都帶著。”


    九兒與奕欣這才放下心來,一起叮囑道,“王爺的行蹤決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若有人問起,你隻說把信留在上海聯絡站了,並沒有找到王爺。明白了嗎?”


    信使退下,奕欣這才拿起信,並不急著拆開,對著信皮兒上的自己端詳了半天,卻不是皇上的筆跡,也不是懋勤殿秉筆太監劉多生的筆跡。心下詫異,這才拆開了來信。


    一目十行快速瀏覽過後,奕欣居然哭笑不得,一臉懊惱神情。九兒在旁邊看得著急,笑著問道,“別打啞謎了,我都快急死了,倒底是誰來的信?”


    “桂華大學士!約定明年的婚期!”奕欣為難地說出了名字,緊張地打量著九兒的神色,怕她生氣。


    九兒懵了一下,一時沒想起來是誰。片刻,才玉掌輕拍,驚唿了一聲,“是你的嶽父大人啊?”


    話脫口而出了,這才覺得有些尷尬,臉頰飛紅,既做不出坦然的樣子,又不好意思生氣。幹脆扭開臉去看窗外的沼澤蘆葦,再不吭聲。


    奕欣隨手把信件往桌上一丟,走到九兒身邊,望著九兒姣美的側影,語氣沉著地說道,“這個事情你可不能意氣用事,撒手不管!如何迴絕?如何不因迴絕而惹禍上身?這隻是第一步而已!最終總是要走到那一步的,違抗先皇遺旨,悔了你跟當今皇上的指婚,這才是不僅會帶來殺身之禍,而且還會連累了振興大清之大業的事情!我們得精心策劃準備才是,你難道還要為了這麽一封信跟我生氣?”說到後麵,已是語氣調侃,徑自笑了起來。


    九兒羞得啐了一口,氣道,“誰跟你生氣啦?”


    奕欣見她不別扭了,這才上去攬著美人肩,語重心長地說道,“九兒,你不擔心嗎?真到了跟四哥攤牌的那一天,弄得不好,可真是要掉腦袋的!”


    “切!”九兒剛才的餘火這時才發泄了出來,曳斜了雙目,打趣奕欣道,“我本就是個平民女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活到今天!如今這般生活,已是得償所願!但是,你可是貴為堂堂大清的王爺啊!你舍得下你那王爺的尊榮嗎?”


    一聽這話,奕欣發急道,“你怎麽拿這種話來堵我?還以為平生最懂我的人非你莫屬!這勞什子的空架子王爺有什麽當頭?若不是借著你的光兒,我現在隻能在京城遛鳥,整日價過著鬥雞走狗的胡亂日子!”


    九兒卻突然傷心了,眼看著淚珠就蹦了出來。


    奕欣立時手足無措起來,趕緊抓過九兒的手絹就去弑淚,納悶兒道,“我不就說了句大實話嗎?這可是在說你的好處呢,這樣你也哭?難不成說你的不好嗎?”


    九兒哭得抽噎起來,悲悲切切地問道,“如果我沒有這般經濟手段,你是不是就不是這般心意對我了?”


    原來症結在這兒!奕欣大笑著長歎了一口氣,搖頭道,“你們女兒家的心思真真是海底針!傻丫頭,你還在被你那便宜額娘欺負的時候,我待你的心如何?即使被我自己的額娘一直逼迫著,讓我離開你,我可曾真的撒過手?”


    九兒想想也對,這才破涕為笑,臉龐上淚跡斑斑,眼角還掛著淚花兒。


    “說來也怪!”奕欣伸出手指去刮九兒的小鼻頭,“你最近真是性情大變,特別的多愁善感!”


    九兒睜大了眼,無辜地問道,“我有嗎?”


    奕欣眨眨眼,笑道,不信你問杏紅跟林嬤嬤,她們肯定也覺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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