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挨著水泥廠廠區的一片相鄰的空地,有水泥廠好幾倍大的區域,裏麵正熱火朝天做著基礎建設,廠房未完工,四周早早兒地被兩人高的圍牆圍了個結結實實,甚至每隔一段距離還修建了崗樓。其中一間特別寬敞高大的車間,便是由德意誌來的喬治工程師帶領著他的小組,在用新試製的混凝土工藝做澆築。


    這裏便是水泥廠大管事兒口中所說,連他也需要通行證才能進來的地方——蒸汽機工廠。


    “雖然蒸汽機是很先進的工業技術,但是也沒有必要這麽誇張吧?”奕欣雖然看的眼花繚亂,但是依然邏輯清晰,指著那些不可思議的崗樓,很快拋出了自己的疑問。


    “就知道騙不過你!”九兒貝齒微露,嘴角笑出了一朵梨渦。


    “這裏不隻是蒸汽機工廠,還會是兵工廠。”


    九兒說完,奕欣一臉果不其然的樣子,其實心裏震驚到了極致。平日裏以為是誇誇其談的東西,竟然真的要在這裏變成現實!奕欣突然之間有些迴不過神來,不確定自己身在何處。


    九兒注意到奕欣的怪異狀態,心中凜然,難道在船上擔憂的那些事情,真的要開始應驗了嗎?一旦平日裏紙上談兵的東西,真的要去一一落實,做為愛新覺羅家族一份子的奕欣,真的能夠把一腔熱情用來報國,而非僅僅隻忠實與家族利益嗎?


    九兒轉開話題,與一直跟隨在側的何真和路安聊起了那兩輛大車的避震係統,那樣的機械用品以後都會在這裏生產出來。


    穿過寬廣的工地,從對麵的大門出了圍牆,眼前赫然出現一片茂密的樹林,這便是所謂的老林子了。這一帶人煙荒蕪,這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就像一個天然的屏障。把廠區的後門遮蔽了起來。


    後門外的一條鄉間小路上,幾個帥呆了的黑衣騎士正在路邊佇立,個個兒都是猿背蜂腰的肌肉男,把那身酷斃了黑製服撐得要多威風就有多威風!多日不見的卓青在後門外恭候多時了。


    奕欣早已恢複了常態,見到卓青,便撫掌笑道,“我說呢,偌大的廠區看完了不從原路迴去,卻偏偏找了這麽一個偏僻的出口!一見著你我就明白了,可是要去看大名鼎鼎的精英軍了!”


    卓青他們已經翻身下馬迎了過來。齊齊地以一個精英軍敬禮向所有人打了招唿。何真與路安也立即舉手迴禮,場麵看著好不瀟灑莊重,連奕欣也不禁動容。


    卓青是知道奕欣身份的。見他調侃,也不敢失了禮數,趕緊躬身作揖,先問了安,再按著約定的掩人耳目的稱唿。答道,


    “六爺過獎了,不過精英軍的駐地確實就在這片老林子後頭。道路崎嶇,岔路頗多,在下是特地過來帶路的。”


    老林子恰似一個天然的隔離帶,不僅隱蔽了廠區的後門。而且還掩蓋了許多的秘密。沿著錯綜複雜的林間小道,穿過茂密的樹林,老林子的中心地帶竟是一片廣闊的沼澤地。與沼澤溝通的河流。在漲潮時湧進了大量的河水,退潮時卻因著地勢不能完全撤去,以至河水積聚,有大片的樹木浸泡在沼澤之中,年深日久。那些樹木竟然能在水中毫發無損,依然茁壯生長。


    奕欣是第一次到來。見到如此勝景不禁嘖嘖稱奇。卓青對此間道路十分熟稔,眾人隻管跟著他東繞西拐,隱隱有重重的明哨暗哨露了個頭,又隱去行跡。一行人途經好幾座索橋,繞過遮天蔽日的蘆葦蕩,穿過雜花生樹的小樹林,居然足不沾水,便來到了一片幹燥的開闊地帶。


    這裏是一個麵積廣闊的湖心島,碧草連天,風景旖旎。湖心島的中央赫然是一塊練兵的校場,校場一側,幾排營房,青磚黑瓦,十分齊整。


    此時,精英軍全員整裝,校場上黑壓壓的隊伍已經肅然列隊,分成兩個方隊,卓青示意了一下,請九兒與奕欣在前方一個略高的石台上檢閱,便帶著自己的人立即迴到其中一個方隊,自然他所在的這邊就是飛虎隊了。


    飛虎隊上校卓青與另一方隊的上校,於馬上在各自的方隊前麵領隊,一騎猛將又在他們二人前方,精英軍的將軍塗龍飛翻身下馬,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到九兒與奕欣身前。


    這個塗龍飛便是上海道台宮慕久引薦的。他在武將中是難得的全才,自身修養文武雙全不說,對於大清局勢、行軍打仗都有獨到的見解,卻倒黴在了名字上。因他名字喚作塗龍飛,“塗”“屠”同音,上司便頗多忌諱,生怕一不小心被連累。甚至有人勸說他改個名字,或者幹脆用表字,這個塗龍飛卻在這件事上犯了倔,最後生生地為了一個名字而卸甲歸田。


    生活困頓之餘,多虧宮慕久一直多加照拂。九兒一提起精英軍的事情,宮慕久立刻就想到了他。不過,宮慕久深知他的為人,如果跟他說,是為了豪強大戶做私兵教頭,一準碰壁。是以宮慕久坦白直言,跟他一提,說是訓練私兵對抗洋人、鎮壓豪強,他便二話不說,立馬答應了。


    塗龍飛一走近,九兒與奕欣立即強烈地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場。隻見他威武地一個立正,“啪的”一個標準軍禮,震耳欲聾地喊將起來。


    “精英軍將軍塗龍飛帶領飛虎遊擊隊、雄鷹特種兵部隊,請九公子與錄迦公子檢閱!”


    錄迦公子的稱謂自然是提前打了招唿的,九兒無論如何不願意在自己親自培植的私兵利器麵前,提及奕欣恭親王的身份,培養大清的皇室權威。


    精英軍的檢閱,九兒是經曆過的,自然有了準備。奕欣隻覺雙耳一炸,隻看到塗龍飛厚厚的嘴唇在漆黑的唇髭下開合翻飛,全身一震,立時感覺到身上一股衝天的豪氣被瞬間激發,全身激動得一陣顫栗。突然,腦中竟然走神了,想起了養心殿聆聽遺詔時的場景。


    自古從未有過賜封親王與指定皇位繼承人的遺詔同時開封,四哥在聽完兩封遺詔後,用俾睨天下的眼神掃視著自己,奕欣簡直能從他滿含嘲諷的雙眼中,看出大大的一個“恭”字。


    這便是先皇唿之欲出的用意,希望老六奕欣能夠恭謹地輔佐四哥治理天下。可是,奕欣心內淒慘苦笑,如此賜封已經大大地激惱了心胸狹窄的四哥,自己倒是一心願意輔佐,可是四哥肯給自己機會嗎?


    眼前的沙場閱兵讓奕欣胸中的熱血激蕩澎湃,一腔報國豪情不必通過朝堂,也可以有一酬壯誌的機會,奕欣的雙眼登時變得分外明亮,臉上神情極度專注,近乎著魔似的觀看著精英軍的列隊行進。


    唉!一直留心觀察奕欣的九兒在心中微笑搖頭,男人的心啊,總是這麽簡單,一款軍隊遊戲就把他的心給收了!


    飛虎隊這次跟著九兒外出,得到不少曆練機會。一路保衛護送,特別在張家口收服山匪李山魁,就近收編周圍的各路因為窮困被逼落草的流寇,經過突擊訓練後,整編出一隻幾百人的隊伍,在卓青的幫助之下,在河南伊水立了大功,如今又單獨去往陝西洛陽執行任務,不可不謂奇功一件。而飛虎隊在歸化城外,內剿國賊,消滅人數遠遠大於己方的陸機和濟齊哈的隊伍,更是在精英軍內部被傳為經典。


    卓青誌得意滿,另一隊雄鷹特種兵的上校薑濤不樂意了。


    “這個雄鷹特種兵是個什麽隊伍?”閱兵式後,為遠道而來的人舉辦的接風酒席上,奕欣疑惑不解地問道。


    “您看吧?”薑濤筷子往桌上一放,對著將軍塗龍飛抱怨道,“六爺連咱雄鷹特種兵是幹啥的都不知道!將軍你實在太偏心!好事兒都讓給卓青了!”


    嗬嗬…….塗將軍還在笑著,卓青樂了,到底都是年輕人,又是自己人,不懂藏拙中庸之道,反而忍不住炫耀起來,“薑濤,咱們飛虎隊這次出門兒的軍費糧草,可都是自己掙迴來的!就你特種兵部隊那麽些稀奇古怪的家夥配置,你出門兒一趟,費用可不小啊!”


    “就是,就是!”塗將軍這句話聽進去了,手指著卓青讚道,“他們這次出門,正兒八經地可是扛迴來不少東西,咱精英軍好幾年的軍費開支都有了。”


    薑濤“撲哧”一笑,拍著卓青的肩膀,樂道,“反正你都已經掙迴來了,正好就輪著我寬寬鬆鬆地去曆練一下了唄。再說了,咱們雄鷹特種兵可不是吃白飯的!”說到最後,手上力道一重,卓青猝不及防,生生地被他拍到了桌子下麵。


    這下兩人立即又打又笑地連掰手腕帶紮馬步地較量起來。


    “胡鬧什麽!”塗龍飛假作嚴厲地嗬斥道,“都聽九公子的安排!”


    九兒咧嘴一笑,“甭鬧了,隨後我跟六爺去上海,薑濤帶人跟著吧!”


    “多謝九公子!”薑濤一蹦三尺高,樂壞了。


    這下輪到卓青不幹了,“咱們那麽好幾百號漢子,整天就在這兒白吃白喝的,那還不給憋屈壞了?”


    九兒眼睛裏一抹亮光閃現,輕輕說道,“閑不著你,你去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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