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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汗!鹽城在江蘇!


    鹽城西南,與泰州、通州交匯之處,河道縱橫、沼澤叢生,是個三不管之地。


    去冬枯黃的蘆葦大團糾結在河道沿岸,被一冬天的北風刮得幹硬的蘆杆兒,倒伏卻不癱軟,盤出厚重的穹窿,將本不寬敞的河道遮擋了一半。新生的春草卻已被春風催得發了急,循著所有能鑽的縫隙拚命地擠出頭來,看那架勢,便是要將看著龐大、實則早已外強中幹的蘆杆兒擠兌到河裏去。連岸上的柳樹也不再看著枯索,枝條上泛出數不清的綠點子。向陽的河岸上,已經能看見早開的野花兒。


    一葦小舟,在蘆葦蕩中穿梭行進,水路岔道密布,小舟卻遊刃有餘,東拐西鑽,甚至一時看似撞進了蘆葦窩,片刻卻從蘆葦洲的那一頭躥了出去。


    除了行舟的船老大,舟上另有兩名乘客,正與船老大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不是我老金吹牛,我年輕時候就有個綽號,名叫‘葦裏穿’,自小便在這片沼澤地裏摸魚玩耍,沒人比我更熟悉這裏的蘆葦蕩!”


    這個老金四十多歲了,是個愛說話的人,卻成天一個人在舟船上寂寞,是以凡是擺渡進沼澤的乘客,他總是借著機會要拉著人嘮叨幾句。


    “一看您老身手就知道了!這蘆葦蕩子像個迷魂陣似的,您老卻一點兒不含糊!就跟在自己家後院兒似的!”乘客中的一人長得瘦皮黃臉的,說話動作卻像個猴子似的,一刻也靜不下來,笑嘻嘻地跟船老大奉承著。


    船老大聽了這話便覺得意,嘴上卻也謙虛地笑道,“最近上島的人特別多,這條道兒有時天天走一迴。不熟才怪呢!”


    瘦猴子是餓肚子餓怕了的,一聽這話,第一個心思便想到吃食上麵去了,摸著幹癟的肚皮,擔心地問道,“這麽多人上島,糧食夠吃嗎?咱們可是為了有口飯吃,少餓些肚子,才來投奔撚軍的!”


    “嗬嗬……”船老大一聽這話大笑了起來,“你這小兄弟說話實誠。來投奔義軍的人誰不是為了活命才來投奔,家有餘糧誰會來幹這掉腦袋的買賣?”


    “就是,就是。”瘦猴子沒心沒肺地跟著笑道。


    “不過。你小子擔心地還確實是個事兒!”船老大雖然一向隻負責舟輯渡船,迎來送往的消息卻很靈通,忍不住便要賣弄。


    “啊?真的也吃不飽?”瘦猴子大驚失色,一臉沮喪頓時藏也藏不住,連後悔的神情都顯露無疑。


    “切!”船老大對瘦猴子的表現嗤之以鼻。搬出一副仿佛撚軍頭目的架勢,咂嘴訓道,“以為天上會掉餡餅兒哪?你那邊被霍家逼得要餓死了,這才想起來上義軍這裏來混口飯吃!就你這麽個厚皮寡瘦的模樣,一跑過來就想著吃飽喝足,義軍這邊要是這麽好的條件。那還造個什麽反?”


    瘦猴子即使濃厚菜色的臉皮也禁不住臊得通紅,趕忙腆著臉賠笑道,“金爺爺。我年輕,禁不住事兒,您老別笑話我!還不都是這霍家造的孽,我這不是餓怕了嗎?您老就可憐可憐我,給指條明路吧!”


    船老大見瘦猴子機靈。這才緩和了語氣,撅著山羊胡須。說道,“剛才就是嚇唬嚇唬你,瞧你那不成事兒的樣兒!義軍這裏要是沒有糧食,不能活人,那義軍還能靠什麽拉起隊伍,跟官家跟霍家對著幹?”


    “就是啊!可不是這個理兒嘛!”瘦猴子眼睛一亮,心裏懊惱剛才怎麽沒想到這一層,就在船老大跟前露了怯!還叫身旁這位新交的朋友看了笑話去!說起來,這位新朋友一路上一語不發,著實比自己穩重許多。


    船老大也才意識到船上還有一人,始終沒開腔,這才瞥了一眼,留心去打量,見他雖是粗布衣服,渾身上下卻幹淨整齊,連快補丁也沒有,就連氣色也頗好,身強體壯的,怎麽看也不像是個餓過飯的。不由得心頭開始起疑。


    “唉,瘦猴兒,”船老大開口先去問他,“島上的胡老大給你做的保,說是你的遠房親戚,可我沒問你這個朋友是個什麽來路?”


    那人見船老大開問,趕緊作揖欲答,瘦猴兒卻要賣乖,搶先迴答道,“金爺爺,我這個朋友可是被霍家禍害慘了!典當了全部身家來買鹽,誰知道交了稅款正要出城,霍家卻說在緝拿一個逃跑的賬房,所有城門全部戒嚴,誰也不準出去。一直過了整整三天才重新放行,稅監的人卻說那張繳納稅款的單據過期了,要重新繳稅。我這個朋友身上哪裏還拿得出這麽大一筆銀子出來,結果整批貨物生生地被稅監給沒收了。我這朋友當時哭告無門、走投無路,正要跳河尋死的時候,被我給攔下來了,這不就一塊兒來投奔義軍了。”


    “哦!原來如此!突遭飛來橫禍,也是被他們禍害的苦命人啊!”船老大恍然大悟,頓時對那人充滿了同情,還讚許地對著瘦猴兒直點頭,“看來你小子還有些造化,竟然救了一條人命!”


    瘦猴兒這下開心了,拍拍那人的肩膀,笑道,“這是咱們的緣分!”想著,又賣弄道,“其實全鹽城上下老老少少誰不知道?這霍家和稅監早就是穿一條褲子的了,你這事兒,說不定就是他們串通好了的!”


    那人神情悲憤,恨聲說道,“幸虧小兄弟攔住我,我才知道還有撚軍這樣的忠義之師,可以為百姓討迴公道!留下我這條性命,便是要加入義軍,找那霍家和那稅監狗官兒報仇!”


    “說得好!”船老大高聲喝彩道,“我們義軍可不就是要為老百姓撐腰的嗎?”


    就這麽閑話著,沼澤地的湖心島便到了。有了剛才的一番交情,船老大頗為關照這兩人,親自帶著去見了首領。


    “小人卓青,見過將軍。”在撚軍首領麵前,那人自報家門道。


    瘦猴兒的遠房親戚在撚軍中還頗有些地位,瘦猴兒便也不拘束,搶過話頭便將王順的來曆說了一通,船老大也在一旁幫腔,一時在場的人都頗為同情王順。


    說起來,其實這一時期各地起義的農民軍皆稱自己是‘撚子’,取其撚成一股繩的意思。鹽城的撚子頭領,便是眼前的這個精瘦漢子——陳庭威——人稱‘庭威將軍’。


    陳庭威家世其實富裕,在鹽城算是地主階層。卻正因為耕地太多,礙著了霍家的鹽場,禍起蕭牆,被霍家尋了莫須有的罪名,勾結地方官吏,家中接連遭遇人命官司;田產也被蠶食鯨吞,最終害得陳庭威合家老少離奇慘死,獨獨因為陳庭威當時在上京告狀途中,留下一條性命。慘案一出,陳庭威京城也不敢去了,走投無路,便投了當時的撚子。幾年來,在撚軍中出生入死,又是少有的讀書人,很快便嶄露頭角。去年,前任頭領戰死,陳庭威便做了當家的。


    一聽卓青的遭遇,陳庭威便十分動容,凡是與鹽城霍家有仇的人便都是他的朋友!


    “鹽城的百姓都在傳說,撚軍不日就會攻打霍家堡,卓青不才,原為將軍效力。”卓青激動的樣子,拋出傳言,一探究竟。


    “怎麽?連你都聽說了?”陳庭威不禁苦笑。撚軍內部與地方上的百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盡管陳庭威一再下令,禁止走漏風聲,可是上至將領,下至士兵,整個鹽城撚軍就像一堵篩子,一有風吹草動,一晚上的功夫就能全城傳遍。


    最近拜霍家和鹽城稅監所賜,大批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百姓前來投奔,可是也立即帶來一個問題,糧食吃緊。如今鹽城撚軍已擴展到上萬人,可是真正打過仗的老兵也就一半兒不到,剩下的新人也談不上什麽訓練,草草編隊,指定了頭目,有人約束著而已,實則烏合之眾。


    陳庭威正在左右為難,有心想到鹽城幹一票大的,甚至直接幹脆將霍家堡夷平了,又擔心戰鬥力不夠;花時間先把隊伍訓練一陣再說吧,眼看著糧草就要告磐。


    “這個嘛,我確實正在考慮當中,正好你從霍家的鹽場過來,那邊最近的情況如何,你說來聽聽!”陳庭威想著目前的難處,蹙眉問道。


    “我昨日提了鹽在城中碼頭裝船之時,看見有許多大船也在裝貨,聽說是往海上的碼頭走貨的,到了黃海碼頭還要轉到海船上。”飛虎隊的人早已在鹽城布下無數暗哨,霍家的行動盡在掌握,卓青便透露了一點兒線索。陳庭威常年盯著霍家,他必然有他自己的分析。


    “可知道這些貨要運到哪裏去嗎?”陳庭威激動地站了起來。


    “這個不知!”卓青做出茫然的神情。


    “必定是向北運往天津!”陳庭威見問不出什麽,激動地在大廳中來迴踱步,自己分析起來。


    “開春了,正好鹽城這邊局勢緊張,是以待北方海港一解凍,霍家便開始往北方販運私鹽!”


    “私鹽?”卓青驚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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