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征無語地打量著九兒,神情複雜莫名,他心裏清楚,不管自己有沒有這個膽兒,他都得為九兒打算。早在決定收養九兒做養女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被綁在了一條戰船上。隻是,他原本以為九兒會任由自己擺布,卻沒想到完全掉了個個兒,自己如今隻能任由九兒驅使了。


    良久,惠征打起精神,沙啞著嗓子,鄭重地雙手一揖,說道,“願聞其詳!”


    九兒心裏莫名地有些小感動,她心裏如何不明白惠征收她做養女是存了何種打算?但是,他那些小九九已經隨著自己的崛起而不值一提了。況且,大清朝堂上,像他這樣的官場老吏,大部分頑固愚昧,一味抱著個老祖宗家法說事兒,拒絕接受新時代的變化,活脫脫把頭埋在沙土裏、高高翹起愚蠢的鳥臀的鴕鳥!


    惠征卻是難得的識時務者!在大清的時代背景下,凡是願意與時俱進的人,九兒都極其珍惜,更何況是與自己利益綁在一起的養父?


    九兒笑著點點頭,將自己與奕欣商議好的打算娓娓道來。


    九兒知道漠北蒙古便是後來被分裂出去的蒙古國,是以想幹脆借著這個機會,把沙俄在漠北的勢力來個大清洗。


    “此番事情動靜太大,堂堂歸化城將軍斃命,瞞是瞞不住的,他走私鴉片的事情也無需隱瞞,統統俱實上奏。但是,須得說明,他是與濟齊哈分贓不均起了內訌,兩人自相殘殺,陸機被濟齊哈所殺,而濟齊哈是被聞訊趕來的歸化城駐軍剿滅!”


    “這樣倒也圓得過去!虛虛實實,即使有欽差大臣來查案,隻要韓子介合作,倒也瞞得過去。隻是還是太冒險了!”惠征捋著胡須點頭稱是,雖然口稱冒險,心中顯然不慌。


    九兒笑道,“新皇剛剛登基,朝中勢力不穩,又有洋人環伺在側,他必定無暇顧及!最多發一通脾氣,訓斥一頓,責令山西巡撫好好整頓也就是了!”


    惠征其實也是這麽想的,遂微笑不語。


    九兒繼續說道,“那個右後旗的頭領濟齊哈還活著,我們打算把他送到土謝圖汗那裏,土謝圖汗必定震怒,又有濟齊哈買通小部落的供詞,借他之手便可以將漠北蒙古的親俄勢力鏟除幹淨。”


    惠征眼睛一亮,撫掌喝彩,“此計甚妙!皇上縱然無暇顧及北方邊事,隻憑著土謝圖汗部落本身在漠北蒙古的強大勢力,便可以保漠北無虞!”


    土謝圖汗姓博爾濟吉特氏,與愛新覺羅家族幾百年來通過聯姻牢牢地聯係在一起,隻要他們在漠北的地位穩固,沙俄必定難以撼動。


    “隻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土謝圖汗存著想要投靠沙俄的心思!”惠征根據多年的治邊的經驗,說出心中的疑慮。


    “還有個法子,可以讓漠北蒙古即使想投靠沙俄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九兒馬上說道。


    “哦?你對治邊也有良策?”惠征掩飾不住的驚訝。


    “我哪裏有什麽良策!”九兒笑道,“其實在林元撫大人的《西北邊界考察紀事》裏麵早就有了詳盡的描述,之前也跟阿瑪提起過。首先一條便是屯田政策,屯田最要緊的其實還不是生產,而是便於集中管理,教化民風,規模種植。歸綏這一帶土地肥沃,屯田不僅可以自給自足,肯定還可以接濟內地,換取其它生活必需品。其餘土地貧瘠之地,還需再與阿瑪商議,適合發展何種產業?如果可以像新疆那邊一樣鋪設坎兒井,那麽同樣可以依照屯田政策,種植價值高的經濟作物。出產一旦豐富,這便可以繁榮貿易。除了與內地發展商貿,更要與漠北加強互市。但是,要牢牢記住一點。”


    九兒眨眨眼,一絲狡黠的笑容浮現嘴角,“在我們的邊軍尚且無力完全控製漠北蒙古以前,與他們貿易的原則是,讓他們傾其所有從我們這裏獲得生活必需品,尤其是烈酒!隻賣生活用品,生產用品一律卡死。務必讓他們完全得仰仗我們的物資輸送方能生存下去。一旦我們停止供給,他們就得餓死!當然,這隻是一個威懾,我們輕易不會實施!”


    惠征悚然動容,《洋務周報》上麵曾經連載過林元撫的《西北邊界考察紀事》,而且附有點評,他早已再三拜讀過,知道後麵這個貿易壟斷政策必是九兒想出來的!這才意識到,這個做了許多善事的養女,要耍起狠來手段也甚是毒辣。


    “阿瑪既是歸綏道台,這些事務便都得經阿瑪之手布置起來。皇上那邊必定顧不上這頭兒,有些事情你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待生產之事上了軌道,我會安排上海那邊的銀行過來開設分行,屯田的規模足夠大的話,可以嚐試在這邊發行紙幣。商貿方麵你也不用擔心,這邊適合發展何種產業還需阿瑪指點,我很快就可以派人過來開設新式工廠,比如水泥、食品加工、棉紡廠等等,有的是大展拳腳的領域!”


    一說起經商來,九兒如數家珍,侃侃而談。剛到歸化城的時候,還沒有把握惠征願意跟著自己的思路做事。然而,此時非彼時,既然惠征樂於擔當重任,少不得未雨綢繆,先把屯田政策實施起來,以後發展的事情便有了基礎。


    惠征早已聽得心馳神往,沒想到《洋務周報》裏麵刊載的新事務,竟然可以有機會在自己一向自認偏僻艱苦的轄地落地生根,甚至開花結果,惠征簡直迫不及待了。


    畢竟老持成重慣了,想想不放心地問道,“萬一皇上知道了怪罪下來怎辦?你進宮的事情最多也就再拖個兩年,待皇上守孝期滿,必定就要操辦的。你一旦進了宮,這以後這麽大的攤子,如何經營法子?可有了什麽打算沒有?”


    九兒微微一愣,抿緊了嘴唇。要往這個方向談的話,就會接觸到九兒最深層的機密。惠征目前還到不了這個級別!


    九兒笑著掩飾道,“阿瑪,您就別操心這個了!您的養女我,如今可是富可敵國呢!就連皇上的錢袋子也得靠我給他經營呢,到時候進不進宮,還得看我願不願意呢!您隻管安心發展邊貿,您會親身經曆這裏即將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親眼見證新時代的來臨!”


    九兒渾身散發出一股震懾人心的氣場,惠征即使想不通其中關節,也不由得信服,感染了九兒的信心。思路順著想過去,感覺到有些不可克服的困難,開口問道,“我必定會經常有事情與你商議,你離開以後,兩地遠隔千裏,這聯絡隻怕太慢,會耽誤事兒!”


    這又是九兒熟悉的領域了!九兒笑道,“上海那邊已經引進電報機了,而且京滬鐵路也已經在籌備當中。迴頭我擬個籌資方案,在歸綏這邊開辦火電廠,架設電線,等用上了電報,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這之前嘛,我把快馬驛路開設過來,好方便我們聯絡。”


    惠征再次目瞪口呆了,九兒仿佛孫悟空一般,越往深處交流冒出的新手段新信息越多,簡直讓他目不暇接!要不是好歹受了些《洋務周報》的啟蒙,隻怕九兒真的會對牛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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