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來到靈堂裏,太子領著眾人上香,香火氣撩在趙晏清唿吸間,他沒忍住再側頭咳嗽。這咳嗽來得又急又劇烈,咳得他微微彎了腰。


    太子冷眼掃了過來,毅王見此也麵有異色,大臣們都如噤聲的蟬。知道齊王被罰守靈,想他估計熬一晚,這病又熬重了。


    趙晏清收到太子直飆寒意的目光,心裏也無奈。他兄長肯定認為是故意的,為引起大臣同情,顯出太子待兄弟不仁。


    他暗暗歎氣,梁子越結越大了。


    也許太子也顧忌著大臣暗中多猜想,並沒有再朝趙晏清發難。


    順順利利走完流程,各官員就按著禮部的安排,該迴衙門的迴衙門,該留下守靈的留下。陸大老爺在這個時候才有機會靠近太子,在告退的時候暗中朝太子點了點頭。


    太子那雙幽深的眼眸一下就迸出銳利光芒,不動聲色頷首。


    陸大老爺見自己的示意太子明了,再施一禮後就離開。這裏不是說話地方,太子會再來找他的。


    官員逐個離去,趙晏清卻還沒得到太子讓走的準話,隻能繼續睜著雙熬紅的眼呆在靈堂。


    剛才他看到了陸大老爺點頭的動作,仿佛在暗示什麽。其實昨夜在靈堂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迴想,自己身上哪裏會有讓人起疑的問題。


    思來想去,就隻得記憶裏最後左腰處的痛,那個時候,護著他的親衛都是在左側的。左側才是最不可能留下傷口的地方。


    這暗殺,還是出了紕漏。


    趙晏清猜到問題所在,卻是不慌的,那個死士已經不在世上了。即便查到傷口有問題,也極難查到他身上,何況當時混亂,連他自己都記不清誰在身邊。戰場上死的親兵沒有幾十也有一百,屍首怕都找不全。


    根本就是無頭案,所以齊王才會大膽下手。


    趙晏清繼續老神在在呆在靈堂一側,他現在要做的隻能以靜製動。陸文柏究竟查到什麽,過幾天就會知道了。


    陸府,謝初芙早已梳洗好,用過熱乎乎的早飯。一碗紅棗桂圓粥,一小籠的包子,再有半個酥餅,吃得肚子滾圓。


    石氏看著她眼底淡淡的烏青,直心疼:「這半夜就熬得臉色蠟黃,一會快去歇著吧。」


    「不歇了,我還是想去看表哥升堂。」謝初芙懶懶靠在椅子裏,「表哥早上去衙門前還讓您轉告升堂的事,他還是希望我去的。」


    「你理他做甚,就是想顯擺他的本事,破個小案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石氏毫不留情狠批兒子,謝初芙聽得直樂,真是知子莫若母。雖然她表哥有那麽些愛賣弄和臭美,但該捧個人場還是得去捧的,而且她舅舅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迴來,權當出去散心了。


    得了石氏允許,謝初芙就迴屋換了套男裝,戴上淡黃襆巾。她照了照鏡子,又往臉上再撲了些黃粉,遮掩太過白皙的膚色。


    這朝代都以男子陰柔為美,她穿男裝是有些娘氣,但再娘也娘不過大街上撲粉的那些男人,那才是妖嬈一枝花!


    穿戴好,謝初芙帶上蘇木出門,先去了小池邊,看到元寶正伸著脖子,而她從睿王府撿迴來的小烏龜正顫顫巍巍往它背上爬。


    元寶看到她,不停眨眼,還扭著脖子去拱新來的小家夥,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謝初芙伸手去拍拍它背殼,順手把小烏龜捏起來放它背上:「不能欺負金子啊,你們要相親相愛。」


    蘇木在邊上聽得嘴角一抽,對自家姑娘的起名能力不敢苟同。元寶、金子,真慶幸當年她們是國公爺取的名,不然她現在估計是叫銅板了。


    那頭,元寶四肢一癱,像極了是在自暴自棄。謝初芙又逗了它一會,這才把手中扇子一展,大搖大擺出府了。


    到了大理寺審刑司門口的時候,那裏已圍滿了百姓。平時升堂並沒有那麽熱鬧的,也許是因為這迴出事的是個楚樓女子,那富商要為情人捉拿兇手一事被當愛情故事傳揚,這些都是少見又為人樂道的事,調動起了百姓的好奇心。


    謝初芙走到人群後踮腳,發現要擠進去有些難,而且裏頭已經開堂了,隱約傳來一句盈柳你再說說你當日去見死者煙雲的情況。


    謝初芙心裏就嘀咕著這個名字——


    盈柳,死了楚樓女子煙雲的好姐妹,還有個挺特別的身份,她現在是那個要為煙雲贖身的富商的小妾。


    陸承澤的信裏寫著,是盈柳說動讓富商為煙雲贖身。


    她想著,又繼續側耳去聽。隻是人多嘴雜,時不時有人低聲說話,夾雜在一快就跟蜜蜂似的嗡嗡在耳邊作響。


    謝初芙就想往裏頭擠,蘇木忙勸她:「公子,小心被人踩到了,我們就在這裏聽聽。」


    可這裏聽不清啊,謝初芙搖頭,看準一個縫隙準備擼袖子上。突然人群裏轉過一個腦袋,朝她大喊著揮手:「言兄,言兄!真的是你啊。」


    謝初芙聞聲看去,居然是許廷之,還真巧。上迴沒被齊王掐死,險些被他再嚇出毛病來。


    她應聲:「許兄,你也來湊熱鬧啊。」


    許挺之麵上很高興正要說話,側邊又一人轉頭,笑道:「喲,言兄,快來這裏!」


    謝初芙見他們位置是在中間,挺好的,當即點點頭。蘇木見她真往人群裏擠,急得想跺腳。


    雖然邊上也有婦人小孩的,但中間全是些男人啊!


    但初芙已快速擠過去了,人群有人發出不滿,蘇木隻能咬牙也瞬勢擠進去,然後就那麽護在她一側。


    許廷之見她居然帶著丫鬟,那丫鬟還不善地瞪著他們,有些奇怪:「言兄你今兒怎麽帶丫鬟出門?」


    謝初芙把蘇木往身邊拉了拉,免得她真被人踩到,說:「出門采買些東西,一個人拿不下。」


    大家也就沒多問了,正好驚堂木啪一下砸在案上,大堂裏響起一了陣迴聲,眾人注意力再度集中到堂上。


    審案的是大理寺寺丞黃大人,陸承澤查案查得辛苦,其實現在就隻能當小助理的角色。


    寺丞似是怒了,大聲斥道:「盈柳!有人見到你和另一位死者賈老煙有過接觸,然後賈老煙第二日就去了楚樓點名要煙雲,他是個乞丐,怎麽會有錢去楚樓?還讓要贖身的煙雲再接待他!而且他被城外十裏溝被發現的時候,身上還有一支簪子,那簪子經查實是你所有之物!」


    「你要怎麽解釋!」


    寺丞說出個陌生的人來,謝初芙有一瞬疑惑,隨即就想起來了。這應該就是那個買胭脂的麵生男人,楚樓老鴇說那個男人身上有股味兒。


    如果身份是乞丐,即便清洗過,長年累月積累的味道不是說能散就散的。


    盈柳這時卻是大聲喊冤,謝初芙就聽到一聲極神氣的喝斥聲。


    「鐵證麵前,沒有你喊冤的道理!」


    那聲音中氣十足,比寺丞剛才說話洪亮多了,謝初芙聽得嘴角一抽,她表哥要開始耍威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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