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後隻駐足看了荀燦一眼,示意她接受了荀燦施禮,便朝殿內走去。經過荀燦身邊時,隻帶過一陣微風,沒有任何味道。


    荀燦一直在偷眼打量王皇後,發覺她今日的裝扮是全新的,仔細迴想一下,似乎她每次見到王皇後時,王皇後的打扮都是不一樣的,不過唯一沒變過的,就是那個鑲嵌著藍色寶石的金項圈兒。


    今日一錯身的功夫,荀燦掃見那金項圈已略顯舊色,那塊藍色寶石卻熠熠生輝,如新的一般,非常耀眼。距離王皇後如此之近,荀燦沒有一絲慌亂,隻感覺到一股穩穩的鎮靜,連剛剛升起的對劉棟的怨念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人,竟然能讓人如此安心?


    荀燦注意到王芸青並沒有化妝,卻依然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而且她的衣裳也沒有薰香,整個人完全就是淡淡的本色。


    待王皇後進入殿中,荀燦又往殿內打量一眼,瞧見劉棟已收起哀容,變得一本正經起來。荀燦無心偷聽人家夫妻對話,轉身走了。


    劉棟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她不能不去為救姐姐而努力。她迴屋取了麵紗鬥笠罩在頭上,這玩意兒她倒是戴得輕車熟路了,出了華陽殿朝東宮門方向走去,她要去東門外近衛營找岑雙鵬。


    因為拿著“司琴”的腰牌,一路上暢通無阻,到了近衛營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近衛營裏正在生火做飯,營房間嫋嫋炊煙起,映著紅紅的夕陽。真是一幅人間美景。


    荀燦在離營房大門十步遠的地方站定,此刻營房區的大門口,站著一名士兵,身帶腰刀,威風凜凜。抬起目光,看見高高的門樓上書三個大字:青龍營。這三個字荀燦是連猜帶蒙才認出來的。


    當荀燦抬腳走近大門的時候,那名守門士兵上前一步。手扶腰間刀把兒。問道:“姑娘,這是軍營,女子勿進。


    荀燦停住腳步。朝著士兵一福身,道:“有勞小哥通稟一聲,我是華陽殿司琴,前來找岑統領。有事相商。”


    那士兵一聽是宮裏出來的,還是華陽殿的人。不敢怠慢,忙將雙手一拱,道:“姑娘可否給我看下腰牌?”


    荀燦素手在腰間一摸,一塊銅製的腰牌便出現在那名士兵眼前。


    士兵盯著腰牌看了一眼。道:“姑娘稍等片刻。”說完朝著院裏喊了一聲,“華陽殿司琴來尋岑統領!”


    裏邊又傳起幾聲唿喊,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岑雙鵬一路小跑地出來了,他隱約覺得荀燦找他肯定有急事。否則荀燦不會大老遠從宮裏跑出來的。


    “燦兒,你怎麽來了。”當初荀燦信他,讓他陪著一起去見王皇後,他偷聽了二人的對話,把皇上私自出宮被劫的消息傳遞給劉仝,讓劉仝有機可乘,雖然計謀沒有得逞,但是因為此事,連累了趙蝶收監,他心裏多少有些覺得對不起荀燦。


    “岑統領,咱們借一步說話。”荀燦衝岑雙鵬微微一笑,不過隔著麵紗岑雙鵬啥也沒看見,既沒看見她的笑容,也沒看見她一臉紅包。


    離營房區稍遠些,是隔在尚舞苑和近衛營之間的那片小樹林。如今的尚舞苑早已人去樓空,成了廢墟一片,這片樹林也是異常的安靜。


    到了樹林邊上,荀燦停下腳步,跟在她身後的岑雙鵬也跟著站定,這幾步路上,岑雙鵬內心十分忐忑,他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在異常猛烈地跳動著,他很想知道荀燦來找他到底是為什麽,想了很多種可能,他認為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荀燦是來跟他打聽岑大鵬的消息的。


    岑大鵬前幾天跟岑雙鵬說,他要去冒個險,卻沒說具體要做什麽,岑雙鵬很擔心,但是他不想讓荀燦跟著一起擔心。如果荀燦真的是問這個,那麽他就有必要對她撒個謊了。


    “岑統領,我有一事相求。”


    見荀燦說得很嚴肅,岑雙鵬也平複一下心跳,正色道:“燦兒的事就是我的事,何來相求一說?”


    荀燦噗通一聲跪在岑雙鵬麵前,嚇得岑雙鵬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岑雙鵬上前一拎,荀燦的小身板兒在他眼裏跟提一隻小雞兒無異。


    “我求你救救趙蝶吧,她根本就不是夜豹門的人,隻不過是被夜豹門的門主養大的一個孩子而已,我從來沒在她身上見過夜豹門的標誌。”


    “哦?你知道夜豹門的標誌是什麽?”


    “我知道,當初跟岑大哥一起從舞陽去淮州,路過陽泉鎮的時候,有壞人截殺我跟姐姐,那個壞人被岑大哥殺了,我們看到了他的手腕上有三枚竹葉型刺青,聽趙蝶說,那是夜豹門的標誌。”


    岑雙鵬感覺自己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因為他知道荀燦嘴裏的岑大哥叫的是岑大鵬,而他,在荀燦的嘴裏永遠是岑統領。他不明白為啥他會對荀燦有一種莫名的喜歡,那喜歡就像是與生俱來,但是,他又做不到像岑大鵬那樣對荀燦的事情十分上心,也做不到那種熱烈和忘我。本來一個好好的長久計劃,岑大鵬突然決定換一種方式去進行,岑雙鵬雖然不知道他的具體方法,但他很不看好岑大鵬的衝動。


    “那你知不知道夜豹門是倭國的諜報組織,他們培養了很多諜報人員,滲透在東啟大陸的每個角落?你知不知道每個國家的國主都對他們十分忌憚,寧可枉殺一千不會放過一個?”


    荀燦聽得一愣一愣的,她不是原住民好吧?就算是原住民,被圈在一隅十年,也不可能知道這些事啊。坦然道:“你說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我隻知道,認識趙蝶以來,她從來沒害過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


    岑雙鵬道:“其實趙蝶也許本不會死,如若皇上當初知道她是夜豹門的人,直接將她驅逐出宮,她便可以抱住性命。但是皇上沒有這樣做,還要晉封她為妗娥,這就觸犯了眾怒。就算趙蝶為了保護皇上才不得已暴露了真實身份,可是危機已過,誰還會在意那個?隻會盯著她的身份說事。”


    荀燦聽得直心驚,這岑雙鵬怎麽會這樣沉著冷靜呢?讓她想起了兩個字:冷血。


    荀燦對人從來都是熱心熱肺的,在她眼裏就沒有壞得徹底的人,即使被人傷害,也很快就會好了傷疤忘了疼。她對於冷血的人,向來是敬而遠之,不是怕真心換不來誠意,而隻是覺得“太冷,她怕凍傷自己”。


    而岑雙鵬確實是個利己主義者,他在為劉仝效命,可是他也為劉棟效命,也許正是這樣的雙重身份,讓他養成了一切隻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去對待問題,哪邊風硬他就往哪邊倒。當劉棟逐漸成長,有脫離王太後控製的時候,他便開始為劉棟做事,而此前,他是在為王太後做事的。那些害得各宮女子不孕或墮胎的藥,都是他從晉國弄來交給王太後的,為此他沒少拿王太後的好處。


    麵對荀燦的請求,讓他去救趙蝶,他依然在用頭腦冷靜地分析利弊,可是他的心卻不受控製地狂跳著,很想衝動地答應下來。


    “可是,姐姐是陶王派進宮來的,他也不想救姐姐了嗎?”荀燦依然不死心,他想為趙蝶搏一線生機。


    岑雙鵬扯起嘴角,冷笑一下,“陶王已經另想辦法了,他對趙蝶此次的表現很失望。其實陶王才不在乎她的真實身份是什麽,隻要能為陶王所用,那保護她的安全就是陶王的義務。現在她不但不履行她該盡的責任,還敢幫著皇上逃命,已經犯了陶王的大忌。就算皇上不殺她,她也未必能逃出生天!”


    荀燦感覺身上一陣惡寒,也許是十月的天氣確實太冷了些,她該迴去了,再待下去,恐怕她會被變成冰塊。


    “那沒事了,我先走了。”荀燦像是第一次認識岑雙鵬一樣,對他的感覺十分陌生。為什麽他跟他的哥哥那麽的不一樣呢?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隻想快點離開他。


    “等等。”岑雙鵬在荀燦剛要離去的時候,發自本心地喊了一句,雖然道理他都懂,可是他就是想幫她一下,就這一次,他在心裏暗暗決定著。


    “我會想辦法讓趙蝶活下去的。”


    荀燦又燃起一絲希望,看來這人還沒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荀燦總是本能地認為,一個尚有熱血的人才能稱之為人,而冷血的,那隻能叫作動物。


    她的臉上又浮起一個微笑,不過因隔著麵紗岑雙鵬依然沒看到,“那就有勞岑統領啦,我聽皇上說,後天法場行刑。”


    看著荀燦離開的步子還算輕快,岑雙鵬的心也跟著輕鬆起來,原來沒有目的的幫助別人的感覺是這樣的,好像在天上自由飛翔。


    荀燦迴到華陽殿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正殿依然燈火通明,透過窗紗,她看到王皇後的身影還在,不知道在跟皇上談些什麽。


    到了她住的西偏殿,案幾上擺著她的晚膳,已經涼透了。荀燦心裏惦記著趙蝶的事,根本無心食用,簡單收拾一下,便就寢了。她不知道的是,她馬上就要見到一個讓她震驚無比的老熟人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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