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玄空山上的一大一小兩個和尚都沒有出宮,柳易撲了個空。


    柳易迴來時青樓大選正在如火如荼地舉行著,現在看不真切,到了晚上河中燈火通明時,最是精彩。


    手中有兩個閑錢的柳易登上了一艘小小的畫舫,從畫舫的規模來看,上麵的女子應該是個過氣了的花魁。


    柳易進入畫舫後隻見一個衣裝華麗的女子歪躺在炕上,旁邊火爐上的水開了,熱氣一陣一陣的吹著銅壺蓋子。


    站著打瞌睡的婢女聽到腳步聲之後趕忙搖醒女子,女子醒了之後歉意一笑,柔聲說話卻言語潑辣,“公子上奴家畫舫是因為兜裏沒錢,還是因為看奴家可憐?”


    柳易錯愕,不知怎麽迴答女子的話。


    女子掩麵咯咯直笑,“那就是兩樣都不是了。”


    柳易四處打量房間布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初次逛青樓的雛兒。


    女子毫不在意有人打量,她倒了一杯水遞給柳易。


    柳易喝著開水好奇問道:“小姐為何不去爭花魁之名?”


    女子搖頭,“公子叫我綠衣就是了,年老色衰,拿什麽去和年輕人爭?”


    柳易笑道:“可以多穿幾身漂亮衣裳啊。”


    綠衣冷眼望著柳易,氣笑道:“公子是來哄奴家開心的,還是來惹奴家生氣的?”


    柳易搖頭,“都不是,我想向綠衣姑娘打聽兩個人?”


    綠衣笑道:“公子請說。”


    柳易問道:“綠衣姑娘可知道穹廬書院的李白藥主仆和鶴壁劍宗的杜鶴離三人去了何處?”


    綠衣咯咯直笑,笑到直接直不起腰來,“公子這是問對人了,李公子和杜公子都來過奴家這裏,那天李公子喝醉了,乘著醉意還在奴家後背上提了半片詞,醉了的他那天差點從畫舫外摔了下去,杜公子覺得畫舫照顧不周,還在這裏砍了一劍。”


    柳易循著綠衣手指的方向望去,桌上果然有一道劍痕,同樣是練劍之人,柳易下意識地撫摸劍痕。


    綠衣羞紅著臉啐道:“公子這是做什麽?”


    柳易一臉想不通,他再看看劍痕,終於懂了,原來是人家想歪了。


    綠衣笑道:“李公子留下的半闕詞奴家拓下來了,公子要不要看一看?”


    柳易點頭,“李白藥除了一手打油詩,還沒有任何詩文麵世呢,自然是要望一望。”


    綠衣將拓下後玉軸厚紙裱好的半片詞輕輕展開,柔聲念道:“槳聲燈影,玉壁啟軒窗,初見,言語裏,多是嗔怪,笑靨風情,如見金仙。”


    柳易看完之後笑道:“我以為李白藥隻會損人,沒想到誇人的功夫也很高啊!”


    柳易轉身離開,他知道這不是李白藥寫的詞,出身穹廬書院的書生不可能寫言詞吹捧青樓女子,那樣等於砸了穹廬書院的招牌。杜鶴離那小子也不是隨意發怒的人,他怎麽會給青樓女子捧名聲?


    柳易出了畫舫之後,立刻有小船來到畫舫下了,柳易立刻跳下小船,朝著船家笑道:“十大名妓的畫舫一個一個去。”


    船夫笑問道:“公子先去第十名妓的畫舫,還是先去第一名妓的畫舫?”


    柳易站在船頭問道:“第十名叫什麽,第一名叫什麽?”


    船家笑道:“第十名叫青青,喜穿黑衣,本來應該沒有人喜歡才是,沒想到剛來就迅速打開了名頭,小老兒是看不懂了,京中之人的癖好真是越來越怪,花衣裳的姑娘沒人喜歡,倒是對黑衣服的青青姑娘趨之若鶩。”


    柳易輕聲嘀咕道:“沒想到她來汝陽城了。”


    船夫再次問道:“公子是先去那個花魁的畫舫?”


    柳易吩咐道:“先去青青姑娘的畫舫吧。”


    船夫應了一聲,開始劃船,柳易順水而下。


    穿上的柳易問道:“第一花魁名叫什麽?”


    船夫停下搖槳,笑道:“公子是第一次來汝陽城吧,第一名叫宮霓衣啊!”


    柳易笑道:“第二應該叫隋珠吧?”


    船夫附和道:“公子猜得極準,隋珠現在是柳耆卿柳大公子的姘頭,柳大公子隻為她填詞,她隻為柳大公子梳頭。”


    柳易一直望向河麵上的大船,輕笑道:“除了第一第二和第十,其他的也懶得去猜。”


    船夫控製好了船之後說道:“京中花魁就是爭第一第二和第十呢,你不知道先前有人給汝陽城排了十個名妓,除了第一第二和第十,其他姑娘的花名好多人都念不齊整呢,恰好小老兒知道,宮霓衣,隋珠,寇白門,裴奴,臣翠翠,於占春,羨梅左,雲青,顧迴摩,青青。”


    柳易走近船尾調侃道:“這你都知道,不怕家裏媳婦怪罪?”


    船夫打了個冷顫,“小老兒就怕哪天一不小心說漏了一個字,如果媳婦聽到了,小老兒得跪一天的碎瓦片,公子是沒跪過,真不知道那有多疼。”


    兩人一路談話,一路順河而下。


    柳易上了畫舫之後青青姑娘差點沒認出來,青樓女子張口不是公子就是老爺,青青姑娘笑道:“公子來了呀?”


    柳易走近之後,青青仔細打量柳易後嬌笑道:“奴家好像在哪裏見過公子。”


    柳易輕笑,“劍膽城清風客棧,那時候青青姑娘去買清風客棧的招牌。”


    青青掩嘴嬌笑,“公子一身白衣,奴家差點沒認出來。”


    柳易開門見山道:“姑娘的畫舫又大又繁華,今晚就不去爭一爭京城第一?”


    青青笑道:“肯定要爭呀,否則小女子隻身一人來汝陽城做什麽?”


    柳易見青青姑娘四處張望,擺手道:“你有事的話自己去忙,我就在上麵隨便逛一逛,蹭吃蹭喝就成。”


    青青欠身施了一禮,賠罪道:“怠慢了。”


    柳易搖頭,“無妨。”


    青青姑娘離去前說道:“公子比以前白了很多。”


    柳易錯愕,百裏青青見他的時候怎麽沒說?


    柳易再迴頭時青青姑娘已經離去。


    柳易四處打量,青青的畫舫要比附近其他女子的要豪華得多,一看就知道這是樓閣中的牌麵。


    柳易進入畫舫內有婢女柔聲問道:“公子喝酒還是喝茶?”


    柳易要了一壺就,就那麽拿著壺、半倚在畫舫外的欄杆上喝酒。


    畫舫內的婢女應該是有人交代過,柳易身旁恭敬地站著兩個侍女隨時伺候。


    柳易吩咐道:“你們進去吧,河麵上風大。”


    兩個婢女都搖頭,其中一個長相刁蠻的婢女問道:“公子為何拿著一柄木劍?”


    柳易望了望手中的木劍,輕笑道:“這是一個姑娘送的,你們叫木劍,我們叫符劍,道家斬妖除魔用的。”


    那個婢女繼續問道:“那公子為何不穿道袍?”


    柳易將空酒壺丟入水中,“我要是穿著道袍上青樓,還不給道家祖師爺丟臉啊?”


    另一個婢女進屋給柳易重新拿了一壺酒,柳易接過之後喝了一口,口感香醇綿長,但並不討喜。


    柳易吩咐道:“拿迴去吧,先前的那種再來一壺。”


    婢女拿了迴去。


    青青姑娘應酬了所有事之後,一男一女靠在欄杆上,在劍膽城時兩人不熟,無話可說,現在兩人依然不熟,同樣是無話可說。


    青青拿過柳易手中的酒壺喝了一口,口感並不適合,她忍著咽了下去。


    柳易笑道:“你這個打扮有些像百裏姑娘。”


    青青笑道:“這幾年經曆了什麽,兩個青青你都認識了呀,是不是在那個青青那裏得了不快,準備來這個青青這裏找點安慰?”


    柳易攤手,“沒有的事。”


    青青將紮住頭發的絲帶取下,滿頭青絲一瀉而下。


    青青咬著絲帶用雙手整理著長發,含糊不清問道:“兩個青青準備先睡哪一個?”


    柳易聽到了也當作沒聽到。


    重新紮了馬尾的青青問道:“沒想好,還是沒想過?”


    柳易笑道:“兩樣都是坑啊,怎麽說呢?”


    青青姑娘眯著眸子遠眺河麵,“你姓什麽?”


    柳易笑道:“柳易。”


    青青笑道:“聽郎哥說起來你很有能耐啊!”


    柳易答道:“小孩子說話嘛,不可信。”


    青青點頭,“不可全信,又不可不信。”


    柳易問道:“今晚挺忙的吧?”


    青青輕聲答應,“今晚來看看十大名妓爭輸贏?”


    柳易賤笑道:“青青姑娘準備露胸,還是準備露屁股?”


    青青搖頭,“都不露。”


    柳易悠悠道:“沒什麽看頭。”


    青青下了逐客令,“柳公子是打算睡了奴家才走嗎?”


    柳易轉身下穿,輕聲道:“孟煙塵寫信說過你,恐怕連你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虧了還是賺了,你在京城傍了大山,孟煙塵卻傍上了萇楚宮。”


    青青冷哼道:“柳公子是來向我炫耀的?”


    柳易搖頭道:“非也,隻是勸你以後別作百裏姑娘的裝扮。”


    青青嫵媚道:“你奈我何?”


    柳易笑容溫暖道:“殺你。”


    柳易說完了短短兩個字之後登船離開。


    畫舫上的青青姑娘緊咬嘴唇,眯著眸子望著遠去的柳易。


    那個以前在破客棧對誰都好脾氣的跑堂夥計,現在說起“殺人”二字來如吃飯喝水,麵色如常到令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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