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心中疑惑不已卻沒法直接盤問此人,甚至根本不方便在這外院露臉,她隻能暫時按下忐忑的心情,吩咐紅花去送粥,自己則默默退走。


    與之同時,正誦講《論語》給聽二郎聽的董文桓不知怎地忽地抬頭,恰恰好於窗棱間見了她娉娉婷婷轉身而去的背影,不由心中一動。


    早就聽胡翁說他在此處養有一個美貌的女兒,那日見了二郎董文桓便認出這是自己前些日子無意中救下的孩童,那他姐姐就應當是山林中那個精明果敢、蕙質蘭心的女子吧?


    思及此處,董七郎抑不住的胸口一熱、嗓音一滯,再開口時更見熱情洋溢,似乎襯得屋外的陽光都越發燦爛。


    盡管那日錦繡戴著帷帽看不清麵容,那鎮定的舉動、纖纖細手、如雪肌膚與嬌媚嗓音卻早已深深印在了他心中,如今能登門教導她的弟弟,正可謂三生有幸,連喝著簡簡單單的杏肉粥都覺得分外香甜。


    與之同時,迴到內院書房的錦繡則翻開了自己寫的話本草稿,一麵緩緩磨墨一麵思索。


    去了城裏打探的鄧氏還沒帶迴任何有用的消息,大家對這董七郎均一無所知,隻能提醒母親在若非必要的情況下遠著他。


    不報以信任小心翼翼的看著,總不至於還會被傷害吧?


    盤算再三後,她終於迴神提筆沾墨,準備繼續寫那話本,誰料窗外清風一吹,引得紙頁翻飛。


    伸手按壓的同時,錦繡目光挪移恰恰好瞧見了自己很早之前寫的第一頁開篇:“小生螢窗雪案,功名未遂,遊於四方,誰想寺裏遇著仙子,嬌羞花解語,千般嫋娜,萬般旖旎。剛打個照麵,便風魔了古秀才,引得人意馬心猿……”


    這不就是才子佳人的偶遇麽?錦繡忽地微微蹙眉,拽著筆管的手指越捏越緊,壓得指尖都充了血。


    她上輩子出嫁前單純無比,入了魏五郎後院倒也知道了些妻妾相爭的陰私之事,那主母是個悍婦,恨不能將後院一幹女子都攆出去,起初蘭聰最為憎恨的就是魏成功的貼身婢女。


    那位屋裏人是郎君心愛的解語花不能隨意打殺,蘭聰便設計使她與家丁有了私通的跡象,不論真假都有了發作的理由,等那男子一開口認罪,她便以雷霆之速將其賣到了平康裏做娼妓。


    等魏五郎醒神想要弄迴心愛的婢子時,此女已經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嚐”,他隻得悻悻作罷。


    錦繡由才子佳人的話本想到父母的往事,然後不知怎的就突然憶起了當年看過的這段“戲”,血淋淋的殘酷教訓使得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思索胡炬引了董文桓來家是否存了這種心思。


    按大齊律他即便是休妻也撈不到什麽好處,卻能用偏門左道逼迫一下母親吧?通奸,這罪名足以將一個良家婦人活活逼死,到時未成年的自己與二郎隻能任由他搓磨。


    殊不知被貼上了“禽獸不如”標簽的胡炬此次卻真的不是心懷不軌的主使者,他隻是在二房薛氏的哭鬧下使了個禍水東引的計策。


    管事娘子鄧氏不久就傳來了消息,她買通的婢女前不久恰好被提到了“大娘子”胡錦珍跟前做二等的婢女,煮茶斟水時間或聽了一耳朵閑話。


    據說,這位年僅十三歲就已出落得水靈靈如盛開花朵的胡大娘,曾哭啼啼的求她母親 “讓董郎君迴家裏來住”。


    短短一句話就使得葉氏心中無必透亮,十三四歲正是小娘子情竇初開時,雖未到出嫁年紀卻並不妨礙她們傾慕容貌俊朗的男子,戰亂時十二歲上下就有為人婦的,這麽做並無稀奇,卻沒哪個母親的樂意看到自己女兒小小年紀便思春。


    “聽說那薛氏是個巨商家嫡出的女兒,商人重利,想必她看不上這麽一個迴家盤纏都不夠的窮書生,竟想來禍害你!”葉氏急匆匆喚了錦繡私下訓話,“你可不許動了心思,今後不得去偏院書房!這人看著皮相不錯卻難保也是個跟你父親當年一樣攀了高枝就忘恩負義的!”


    本朝雖有規定商賈近親不得出仕,但巨商又能花錢買官,這律例裏邊漏洞不少,因而也可能有窮書生看上商戶富家女,不得不防。


    “……哦,”以為董七郎是父親派來勾引母親的錦繡暗笑了自己一場,趕緊點頭稱是,又嬉笑道,“他還不如那榮二哥長得標致,兒怎會看花眼?”


    “促狹鬼!這榮二郎雖算不得男子你也不能經常將其掛在嘴邊,給人知道了可不好,”葉氏點了錦繡額頭教育女兒幾句後又遺憾道,“說起榮家,那祖上也曾是封侯拜相的,榮郎之父當年是監察禦史,與他如今一樣,品級不高卻權限頗大,有監百官、巡郡縣、糾刑獄之職,家學淵源罷,你說這人如何不通身氣勢?區區一個普通書生又怎能與之相比。”


    “監察禦史?似乎,是個挺容易得罪人的差事,”錦繡一愣,而後恍然大悟,“難怪他全家都……”竟被打擊報複得滅了族,這官兒可真不好當。


    “如今他又是這般,也不知是福是禍,”葉氏思及此處又不由愁眉道,“你做的東西送去了?”


    “嗯,”錦繡點了點頭,柔聲開解母親,“自然是得送去,他即便是犯事多半也牽連不了我們,若地位穩固又樂意與咱家裏有一二往來的話,卻可給父親施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簡言之,她們就隻有這一根稻草可抓,紮手也得認了。


    同一時刻,被這母女倆叨念的段榮軒忽然打了幾個大噴嚏,吹得書桌上的燭火顫顫悠悠晃動,小五兒默不作聲端了碗滋補湯來,伺候他吃喝後又靜靜退下。


    段榮軒則抹了一把臉,繼續挑燈夜讀翻看各種情報,以期整理出不容人反駁的條款,若有遺漏還需進一步核實、打探。


    原以為千裏迢迢奔赴西北收集到內侍勾結北邊某大都督的證據自己的事兒就算了結了,誰曾想今上竟命他全權處理此事。


    這其實已經超出了內侍伯負責的事務範圍,不論後期此事會交給誰具體審理,在拿下這內侍及其黨羽之前,段榮軒必須保證在京城的所有被那大都督收買的人都被列上名單,而後尋個良辰吉日一網打盡。


    隻有不放過任何一個,通通斬草除根並且證據確鑿得叫人一輩子翻不了身,這才能確保他自己的安全。


    因而,從蘭州匆匆趕迴京城後段榮軒幾乎就沒睡過一場好覺,吃東西都是囫圇下咽再也沒有細細品嚐的興致,或者說,在葉家那兩日更養刁了他的胃口,總覺得家裏廚子不得力做什麽都不夠鮮香。


    不過段榮軒此刻也顧不得調*教廚子,埋頭狠狠忙了兩個月才終見成效,名單整理完畢,而後由他安排的細作終於挑得那內侍起了在五十壽誕大宴賓客的心思。


    這日,他包下了平康裏南曲養著十來個一等妓子的大院子,又聘了好些別處假母家的美姬薈萃一堂,盡情歌舞飲宴。


    入夜,段榮軒喚了數百名由內侍所管轄的皇家私兵天承軍,悄無聲息出了皇城東麵的景風門,沿崇仁裏南行往東市方向而去,越過一道石橋後便到了妓院林裏的平康裏南麵,之後,一行人直撲“群芳院”,欲來個甕中捉鱉。


    等團團圍了院落將其守了個密不透風後,身著靛藍織錦箭袖腰佩長刀的段榮軒這才微微側頭示意部下去敲門環。


    待門子剛剛開了條縫欲看個究竟時,他便率先抬腿一腳便踹開了厚重紅木門,快步進了院落。


    隻見明亮如白晝的燈火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喧嘩不止,院內熏香四溢甜膩沁人,蜿蜒小溪繞於竹林假山,亭台樓榭倒映於銀鏡似的水池,晃晃悠悠中伴著悠揚絲竹與女子嬌笑,恍若人間仙境。


    一群虎狼似的天承軍隨著段榮軒快步向前行,途中見一人綁一個隨手扔路邊,越過兩重月牙門後才到了重要人物聚集的內院,醉醺醺的眾人似乎都還沒意識到此刻已大禍臨頭,依舊在各顧各的嬉鬧調笑。


    反倒是幾個耳聰目明的妓子瞧見了一身錦衣的段榮軒,他那天生一副麵目含笑的模樣叫人絲毫不覺得害怕,竟以為這段內侍伯也是來做客的俊俏郎君,還有人笑吟吟的撲上前來欲拉他共飲一杯。


    “滾一邊兒去!”段榮軒眉頭一皺冷下臉反手一抽便將那豔妓掃倒了地上,而後,他緩步向那花園中站在青石圓桌旁的虛胖男子走了過去,同時似笑非笑的喚道,“張弓箭使,張福~~~”


    此人命美姬褪光了衣物撅臀趴在石桌上,自己舉著竹板“啪啪”抽打那嫩白肌膚,看著一道道紅痕興奮不已,正拿了粗蠻觸器欲戳入女子穀*道泄*欲。


    這廂突然聽見有人喚了他名字,張福不由緩緩抬頭,虛眼疑惑道:“呃?”


    “跟雜家走一趟罷,宮掖地牢歡迎您。”段榮軒唇上掛著微笑,眼中卻沒多少溫情。張福睜眼瞧出了眼前的究竟是誰,又聽得他說到“雜家”二字頓時酒就嚇醒了大半。


    他與段榮軒本是平級,“雜家”卻是個上對下的自稱,內侍伯半夜拿人還毫不客氣的將他貶位,誰都能知道這不會是什麽好事。


    果不其然,段榮軒很是厭惡的往那豔妓與張福身上一瞟,而後手指微微一揮便使人將他五花大綁,包括院中的□也都通通被看押起來一個也別想溜了……


    此後便是一陣雞飛狗跳似的折騰,直至三日後清晨破曉時,段榮軒才一身疲乏的迴了自己家欲好好休整一番,那是今上賜予的宅子,位於宮城東麵的永興坊,平日無事時他總愛待在私宅而非宮中配的小屋子。


    因實在是困乏難耐他不及走正門直接就去了靠近宮牆的側門,忽然就被一個門子阻攔不及的訪客竄到了跟前來。


    此人抱著一個黑色的小陶罐,自稱是西北蘭州葉府的家丁,此次進京是——


    還未等那人把話說完段榮軒就半眯著眼親手伸手接過了罐子,無精打采的問道:“你家娘子做了什麽吃的?”


    “杏,杏脯……”送信的錦繡乳兄喏喏迴答,瞪眼看著那自己整整求見了三天都不見人影的高官忽地伸手,快速捅開陶罐封口取出一枚色澤金黃的杏肉來對光而視。


    “唔,透光的,顏色還不錯,”段榮軒張口就將那甜中帶酸原滋原味的杏脯塞進了嘴裏,突然精神一振,用力嚼著的同時往屋裏快步急走,又吩咐道,“安排他住下,等我睡醒了問話。”


    早年就一直跟著伺候他的小四兒狠狠瞪了錦繡乳兄一眼,緊跟在段榮軒身後弱弱呢喃:“郎君,來曆不明的東西不能隨便吃呀……”


    作者有話要說:話本的出處是《西廂記》,略作修改。


    做杏脯的方法如下:


    (一)選料。挑選肉厚質硬、皮色橙黃、新鮮飽滿、風味正常、無黴爛蟲害和機械損傷的果實為原料。


    (二)切半去核。將洗淨後的杏用力沿果縫處對切成半,挖去果核。


    (三)浸硫護色。對切成半的杏稱為杏碗,因杏中單寧物質易氧化變成褐色,所以應將杏碗立即投入0.3%的亞硝酸鈉溶 液中,約半小時後撈出浸糖。


    (四)糖潰鍋煮:杏水分較多,細胞壁薄且組織細密。在鍋煮時,糖液難於滲入果實內,故需采用多次浸煮法。用砂糖配製濃度分別為 40%、50%、70%的糖液,溫度為80c。將浸硫後的杏碗依次從低濃度到高濃度再煮1分鍾、3分鍾、15分鍾,並將糖液與杏一起倒入缸內分別浸漬24 小時。且每次浸糖時加入微量的亞硫酸鈉。


    (五)烘製。將經過三次浸糖後的杏碗撈出。控淨表麵糖液,將杏碗碗心向上擺放均勻。溫度65c,烘製14小時後使其果肉不粘手,有彈性,即為成品。


    杏脯上圖:


    那什麽上一章有人猜對了劇情唷,嚶嚶,鬱悶~~~要不再猜猜後麵會怎麽發展?


    ps:話說,jj是又抽了咩?留言有變少的趨勢,嚶嚶,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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