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前圍得裏外三層,鬧得叫的的吵吵成團,若不是有曉事的婆子在路口攔人,西府可就在整個鄴京的官員麵前跌臉跌到地底下了。


    四太太大清早就叫人攛掇上,按著她貼身嬤兒趙豐媳婦的話說早瞧著羅姨奶奶不順眼,倆人不見著背地裏都能罵娘,見了麵活似篾條穿豆腐,壓根兒沒法提。


    西府大爺沒了,四太太又疼又氣,跟媳婦發作可人也沒了,打罵丫頭婆子更不頂用;迴頭一耳朵聽著丫頭叨叨了兩句怎麽不尋姨奶奶晦氣去,火氣還真就順風長,徑直闖進了羅姨娘的院呲她去了。


    尺羅麵上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可伶牙俐齒,拿話捅四太太心窩子,髒的渾的順著笑容刺四太太的眼睛,她養尊處優慣了哪受得了,招來了幾個婆子將尺羅架進屋裏要放火燒人。


    趙豐媳婦抖著白袖子轉磨,“太太就是意氣,風月場裏出來的女人有幾個軟弱的,往常有大爺鎮著不敢造次,如今大爺和奶奶都去了倒由著她無法無天起來!哪是進門做小的,分明依仗著肚裏的當祖宗來了。”


    可惜的是尺羅肚子裏的還真就不姓衛,四太太以為衛廉身子骨痊愈,把她當成個寶貝疙瘩養著,結果如今氣性上來不管不顧了,看來還真就隻能從這上頭想方兒了。


    衛修徽也跟著著急上火,“老爺素來不愛管家裏,太太性子又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過了大半輩子,發起火來還真沒人能勸住。前兒剛鬧完一出,迴頭再賠上兩個,傳揚出去這可怎麽是好?”


    裏頭婆子正搬了成捆的柴禾將屋子圍得水泄不通,卿妝瞧了眼,“四太太也不緊著尺羅肚子裏小的麽,廉大爺的血脈她倒也不問了,你勸勸她,瞧著能不能聽進去幾句,實在不成隻能等四老爺來了。”


    衛修徽歎口氣,抬步往裏走,“還是我去吧,我那個爹就一閑人。”


    四太太一條走到黑,把勸說的婆子全都撅到牆根底下,揚言再有言語的一氣兒扔屋裏頭和尺羅同死,衛修徽忙上前攔住了,“太太這是做什麽,哥子和嫂嫂的正日子,犯得著跟下人們置氣,迴頭人倒以為咱們家拿下人殉葬這可怎麽說嘴?”


    四太太不聽這個,“今兒你再敢勸我,出了這個門再不認你。”


    衛修徽眼圈發紅,“哥子不在了,太太連我也不認,早知如此,當初寒冬臘月的我掉進冰窖裏太太把我拉上來做什麽?恪哥如今遠遠的在外頭,淑妹妹宮裏多少年都不得見一麵,如今隻剩延弟在家裏,太太隻要他,連我也一並埋進去燒了吧!”


    她緊著鬧,四太太聽著頭疼,叫婆子喊她親媽來,“二姨娘呢,叫她來看她生得這個好姑娘,衝撞到我跟前來了,家裏是要亂章法了。”


    衛修徽半跪在地上牽扯著她的衣袖子,“太太您叫姨娘來也不經事,我不敢衝撞您,到底是為了屋裏頭,您打罵都好,萬看在她肚子裏尚有哥子的子嗣的份上先恕過她這迴吧。”


    尺羅的屋門敞開著,她就扶著肚子斜斜地站在門檻裏笑望著要置她於死地的人,“小朱大奶奶的好意奴領會了,您也甭在太太跟前委曲求全的,奴伺候過的男人怕是比大奶奶見過的都要多,奴這肚子裏的種壓根兒就不姓衛,燒吧燒吧都燒幹淨!”


    大義凜然地給四太太添堵,這份氣魄可和前兩天迥異,卿妝猶記得那晚上說到她肚子裏的孩子她警惕的很,這才過去幾天就變卦了,爹不曉得是誰媽總歸是她,還真格兒有不心疼孩子的?


    四太太果然叫她激怒了,對著衛修徽也沒好臉色,“你聽聽都是什麽話,幹幹淨淨的家門都叫她糟蹋遍了,本就是你哥子房裏的人,隻當今天殉了他們夫妻,肚子裏的該和衛家無緣也強求不得!”


    婆子舉了火把就要過去,衛修徽伸手給截住了,“太太,前兩天家裏死小姑娘的事還在風口上,您又這會又要料理一個,小羅姨娘才進門幾天,傳出去可不成事。”


    尺羅仍舊慢條斯理地把火往自個兒身上攬,“奴說的話,朱大奶奶怎麽還不信呢?要說府上別的事兒您都知道不假,可您終歸出了門子的人,老爺太太都瞞著您,您那哥子廉大爺身上可不好,打從三五年前就斷了後了!”


    這事是四太太最忌諱的一件,兒子死了還叫人潑髒水,立時紅了眼睛,厲聲道:“都是死的麽,還不趕緊將姑奶奶拉開,去將那個作死的燒了,都燒幹淨!”


    衛修徽叫架住了,掙紮不得,卿妝看不成事忙道:“四太太,您試想天底下哪有當媽的不體貼孩子的道理,她渾說渾鬧的分明就是蠱惑您把她燒死,這裏頭有詐,壓根兒是要亂上加亂!”


    “有詐?她一個粉頭倡伎倒給她臉了,她想死很好,我成全她!”四太太氣蒙了頭了,衝她冷笑,“你在家裏不安生到我家做的什麽打算,還為她求情,想想你自個兒吧!”


    卿妝擰了眉,“您不待見她尋個破荒地困住完事,再不濟打死吊死,可今兒外頭可都是大小的官爺,燒了人傳話出去人言可畏,家裏再不能出岔子了!”


    四太太氣盛,“今兒我還就燒了人了,出了事兒我擔著,你給我起開!”


    她統共帶了周氏青安和萇兒,戈什在外院進不來,被西府的婆子丫頭一摁壓根兒沒法攔住四太太的橫勁兒;萇兒個兒小的,攔得住這個跑了那個,沒留神隻瞧著火把子一揚,尺羅的屋陷進一片火海,門上的人不曉得什麽時候進到屋裏頭去的。


    木已成舟說再多也無用了,衛修徽急的直哭,叫婆子媳婦出門周全,若是人問起來就說是家裏走水了;可一時間煙氣衝天,府裏吊喪的官吏聞訊都趕來了,圍觀的打聽的滾成過粥,四太太是出氣兒了,麻煩事兒也接踵而至。


    尺羅的屋子巴掌大點根本經不住火海,一乜眼就燒成一地飛灰,按理說房梁架子倒地橫七豎八,屍骨應該壓在裏頭,結果灰都掃幹淨了也沒瞧著尺羅的屍骨。


    好好的人不翼而飛,拾掇的婆子驚得魂飛魄散,恰逢前些天鄴京城裏鬧鬼的事兒還沒散熱鬧,這會人多口雜更好,變本加厲又折騰上了。


    卿妝叫了趙豐媳婦來問話,“府裏頭這樣多的人,四太太就算忍不住開發尺羅,拉出去打死都好,平平靜靜也沒有禍,非得要燒人怎麽迴事?”


    趙豐媳婦直歎氣,“還不是尺羅胡攪蠻纏,一勁兒挑釁四太太,她這個業障拿火燒了才利索,幹幹淨淨投胎做人,四太太一聽正中下懷!”


    衛修徽直跺腳,“你們也不勸著。”


    趙豐媳婦哭喪著臉兒,“奴婢也是死勸呐,架不住被人摁住了使不開力道,延五爺直挺挺地跪那兒還叫太太掫迴去了,咱們算什麽呢?”


    衛修徽叫鬧得頭昏,揮手攆人,叩拜後直接送了衛修徽的靈牌上五道廟,迴頭也沒上西府,衛府門前和卿妝辭了直接家去了。


    進門的時候都已經一更了,丫頭們擺飯來順帶把衛應的口信也捎了來,人在內閣都聽說西府鬧鬼兒,左右問了兩句,卿妝看了直歎氣。


    萇兒也不大痛快,頭抵著桌子埋怨自個兒,“都怪我,要是動作再快些就好了,點火的婆子在我前頭就兩尺遠,一探手就能夠著,還是叫她得手了。”


    卿妝給她夾了兩箸菜安撫道:“你夠英勇的,攔得住那些個人,要怪隻怪四太太氣性也太大了,叫個丫頭挑唆成這樣,當著那些個人什麽都不問了。”


    周氏也歎道:“也怨不著四太太,熬幹了心血養大的小爺就這麽去了,跟誰麵前也忍不住;再者說那位尺羅姑娘,分明是有備而來的,設了個局單等著四太太往裏頭栽!”


    事到如今也沒方兒使了,卿妝看著跳縱的燭光心裏頭越發不安,“到這會了,尺羅還沒找著,恐怕是尋不著了。”


    “可不麽,延五爺領了小子們鄴京城都要翻遍了,也沒見著影子。”青安端了盞茶來,“她走了是一了百了,又把衛家往浪尖上推,奶奶可不曉得外頭瘋傳成什麽樣子,說是衛家作惡多端,老天爺派了鬼使神差要把衛家抖摟幹淨呢!”


    “噤聲!”卿妝照準她後背拍了一記,“家裏不許混說,再聽見有不規矩的胡亂言語,叫和氏領到前院打板子,讓丫頭們都去瞧。”


    青安扮個鬼臉兒說知道了,她捧著臉琢磨,“咱們能做的有限,單等著明兒三太太四太太上老太太跟前去在琢磨個良方兒吧!”


    初齊掖著手站著冷笑道:“奶奶快別提三太太了,如今她也跟東府鬧上了,那位好玩的三老爺,這會玩上女人了。就那木禾兒,爬了幾迴三老爺的床鬧著要當姨奶奶,三太太不幹呐,下半晌鬧老太太這兒了,叫老太太擠兌迴去了,眼都要哭瞎了。”


    卿妝瞠目結舌,“三老爺就由著她們打擂台?”


    初齊撇嘴,“木禾兒長得多俊呐,又知趣兒,三老爺喜歡著呢,正準備文書接人進門!”


    最快更新閱讀,請訪問 請收藏本站閱讀最新小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沏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沏骨並收藏錦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