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地買根小玩意討馮令瑜的好,先不提有無卿妝的事兒,單是剛賜了婚情意就綿長到這個份上,若不是早就情投意合的,說出來哪個又能信?


    事往兩岔裏走,誰都知道老太太是氣惱拿衛應沒轍了,想方設法要把他的反骨給扳正,祖孫倆較勁準得傷及無辜,都避得遠遠的省的惹禍上身。


    衛應耳朵邊這些天裏盡是家宅中女眷的你來言我去語,鬧騰的聲口多了,心底再多的火星子都叫摁滅了,這會倒能心平氣和地扶了老太太坐,“您當三歲的稚童玩把戲,一個大子能買五串的紅繩子,公主能喜歡這個,昨兒上家哭成那樣子,今兒送去了再到陛下跟前哭。”


    老太太知道他跟她打馬虎眼,爺們兒吃軟不吃硬,強扭的瓜還不甜呢,哪能逆著氣性來?成日裏說一不二慣了的,得慢條斯理地順,老太太笑道:“老話說的好,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我能不知道宮裏不缺這個?送的光是根繩麽,到底是繩子上係的情意,還是你送的,公主一準兒不哭。”


    強勢了一輩兒的老太太,到了這把年歲更是強得擰不過彎來,以為著衛應有功夫跟她兜圈子心底就沒那樣排斥,迴頭跟棠姑道:“今兒身邊帶了幾樣盒子,拿來我瞧瞧可有好的,叫應哥兒挑個盛了繩兒叫送宮裏頭去。”


    棠姑怕祖孫兩個又嗆聲,大庭廣眾之下急赤白臉的叫人看笑話,就推脫沒帶盒子來,“順手挑個樣兒沒得隨意了些,公主金枝玉葉的迴頭再挑理,一迴家去再給應哥兒備上幾個好的。”


    她存心推諉,老太太不愛延捱,心裏老大不高興,臉色一沉連帶著棠姑就要斥責。衛應後頭坐的夠久了,這一時半會起了身道:“老太太都說送的是個心意,索性意思做到底,孫兒今兒上內閣去,捎帶上宮裏頭親手將紅繩奉給殿下。”


    態度急轉叫老太太都愣了神,可又不能真格兒攔著審審,到底是誠心悔改還是借故溜之大吉,更不能為一個大子買五串的繩兒上宮裏問馮令瑜接沒接著,這麽著叫他鑽了空子。


    打醮本就是為了衛應的婚事預備的,冷不丁人走了再逛也沒什麽趣兒,樓閣上吃了盞茶就登車迴府,老太太徑直迴了庵堂旁的話都沒問,府裏頭難得一天半日的安寧。


    過了三五日,卿妝將衛應換下的堆綾繡香囊拆開擱新丸的香逑子,殘餘的香末裏竟埋著那根苦命的三生繩兒,可見是扯了謊話。


    她把繩兒給挑出來洗幹淨曬透了,叫青安上庫房踅摸對兒琥珀眼來。打個絡子編在香囊上好叫他時時戴。銀絲剛穿過紅繩兒,那丫頭就撅著嘴迴屋來了,掖著手靠在門扇上直歎氣,“原以為著打醮那日老太太不發作轉了性兒似的,結果全窩著火氣呢,一乜眼可又鬧上了。”


    初齊抱了螺鈿櫃裏的青竹書簡到日頭下曬,抽空瞧她眼,“可勁兒鬧唄,不鬧咱這兒還怪冷清的,鬧上了也好叫咱瞧迴笑話,多大把年歲了見天不消停。”


    青安聽著她背地裏編排老太太也沒敢卯著勁兒樂,笑道:“這迴說的不在點子上,還真不是老太太的過,要說還是那位公主殿下,一時興起要給濯纓亭換匾額,這會換出事兒來了。”


    她不說卿妝都忘了,馮令瑜那日詩興大發要給那亭子的匾額換成快哉風,和應天的亦閑遊成把子兄弟。換也就換了,誰料著給做匾額大師傅搭手的丁姓小徒,上府裏頭爬高縱低的時候多嘴,把自家的老底報個清楚明白,還碎嘴子交代了哥子姐兒的營生。


    丁小哥的哥子在藥鋪裏當學徒,心思活絡,哪日來的哪家府上的夫人奶奶還是小姐,什麽症候比人的筆頭子記得還要清楚明白。頭幾天衛府裏就去過位大丫頭,給的方子也稀奇,有了一個月的身子,要安胎。


    大戶人家的奶奶也要偷摸養孩子,他隻當作茶餘飯後的話柄子說笑說笑,可當時在場監工的倒有府裏幾位上了年歲的婆子,聽了這話就烙心上了;迴頭上老太太跟兒一言語,當時就炸了廟了。


    衛府百十來年都沒出過這檔子事,有了後不吭氣悄沒聲兒上外頭請郎中吃偏方,叫人聽了貽笑大方,幹幹淨淨的家門出了個醃臢貨,流年不利可壞到家了。


    鬧不明白是誰,老太太叫了小子傳了丁小哥的哥子上門房裏,抓藥的時辰方子問個一清二楚,還把那大丫鬟的樣貌繪成了畫影拿了府裏來挨著個比對,東西府問明白了又上衛府裏頭來。


    這會怕走漏了風聲,各個院兒隻許進不許出,青安要上後頭拿對琥珀眼都不成,叫家法婆子兇神惡煞地給嗆迴來了,她歎口氣道:“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到底是哪個院子裏的太太奶奶的,可這樣禍害人,有了後是好事怕個什麽勁兒?”


    初齊抖摟抖摟竹簡,咂吧了兩下嘴,“怕什麽?萬一那肚子裏的他爹不是咱們衛府的爺們兒,這要是叫人曉得了,可不是好瞧的!”


    青安歪斜的身子這會也周正了,“喲,你這麽說倒是在理,但咱們府裏能有大丫頭的太太奶奶就那麽些,都是有了年歲分府過去了,誰還有功夫揣著孩子不吭氣呢。”


    卿妝聽她們掂量,心思歪歪可就琢磨明白了。


    逢外頭查人的上門來,兩個婆子拎了白花花一張紙,連外頭灑掃的兩個小丫頭也沒放過,挨著個打量。臨了把畫影一卷夾在腋下,對著初齊陰沉一笑,伸手向外比劃道:“請吧,您二位!”


    果真要出事兒,卿妝歇了活計眯著眼問:“嬤嬤來去匆匆的,這是要上哪?”


    兩個婆子福身行禮,噙著個笑打哈哈,“迴小衛姨奶奶的話,這不嘛,門上的小子畫個畫影叫問人,東西府都排過了,咱府裏也不能拉下。和這畫像上神似的都要到老太太跟前迴話,您身邊的初齊姑娘和畫像上的七成像,咱們不敢怠慢,也請了您一道去。”


    拐個大彎,事兒還是奔她身上來了,也不叫人預備,摁了初齊推推搡搡地上庵堂。


    廂房裏是濟濟一堂,上垂首依舊是老太太,身後除了棠姑還多了兩個猙獰的婆子;下首是三太太和四太太帶了各自貼身的婆子丫頭,見她們進來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頗為輕蔑。


    這麽著罪名真成了三分,迴事的婆子還添油加醋,“迴老太太的話,闔府瞧了,就數小衛姨奶奶身邊的初齊姑娘和這畫像上的九成像,一路上還哼哈的,約莫心裏不大樂意呢。”


    老太太恨得咬牙,“就說是來敗家的喪門星,衛家百年的清白都叫這麽個下作貨糟踐透了,我衛家哪點短了你的,容你這樣來踐踏?”沉香拐一指卿妝,“裝死就能避禍麽,不是你還能有哪個,離家月餘倒是懷上了,賊眉鼠眼的還不敢聲張!你說你肚子的孽種是誰的,但凡有句謊話拉出去活活打死!”


    卿妝一頭霧水,還沒鬧明白子醜寅卯,罪名就扣下了,七八日前她還是個大姑娘,可能懷個什麽呢?迴事的婆子也是憊懶,捉個有些神似的就當拿著罪魁,餘下的都不問了火急火燎邀功來了。


    三太太上迴叫衛應呲得在下人麵前抬不起頭來,這迴輪到他短了氣勢,可叫她踅摸著了話柄,一氣兒煽風點火的,“怕不能夠吧,我瞧著應兒和卿丫頭的感情那樣好的,卿丫頭能背著應兒做出這等下三濫的勾當?畫像拿來我瞧……喲,還真格兒像哎,卿丫頭,你快說說別是真有了吧?”


    這月餘淨顧著裏外使心眼能有個什麽,可今兒這罪名不同以往,萬一說岔了道,老太太再不聽勸,她和倆丫頭的小命就得交代齊了。


    離著衛應下朝尚有半日,怕是捱不到那時候,沒憑沒據的想要落實她的罪名隻有把脈;若不是衝她發難,今兒倒能避過去,若是想把她攆出門的手段,換八個郎中來,她肚子裏有孽種的事情也是跑不了了。


    隻能走一步瞧一步,且看她們做的什麽打算,卿妝揚著臉意圖混淆視聽,“老太太和太太容稟,奴上別莊統共二十來日,不足月的,即便有了身子那也是大人的骨肉,何況若真格兒有了也不敢捏著這等天大的事兒玩笑。陪著殿下走高登低,這些天老太太和太太也是瞧在眼裏的,山高水陡早叫顛蕩壞事了,還能容著安穩到今兒?”


    她又往初齊那兒瞧了眼,笑盈盈地道:“要說更屈的是這丫頭,聽說前些時候都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最是規矩,要是奴生了包天的惡膽,早叫她告到老太太跟前兒了。煩請這位嬤嬤將府裏的姊妹們一眾瞧完了才好再來言語,若是認岔了,奴幾斤幾兩不值當什麽,府上的門風最為要緊。”


    那婆子是個人物,摁住了個軟柿子卯著勁兒捏,“小衛姨奶奶您可不能隨意冤枉咱們,初齊姑娘和這個畫像這個壓根兒一模子裏刻出來的,不是她那誰?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勸您就認了吧,免得牽累皮肉,何苦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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