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沒打算。”


    卿妝看東貞呲著口雪白的糯米銀牙往跟前湊,拿手指戳遠了點,“如今一個院裏,能有什麽,即便有,可能叫如願?”


    “喲,眨眼就這機靈了,別是送葬唬得心頭上開了一眼竅吧,”東貞捂著嘴直樂,扯了她右衽不撒手,“來來,叫我瞧瞧,生得什麽模樣?”


    卿妝握著笤帚掙不脫,便揚了笤頭上的金絲草作勢揍她,東貞一麵驚叫一麵繞著她躲命。


    鬧夠了,兩個姑娘蹲在牆根兒下抬頭望一眼狹窄的天琢磨心事,東貞道:“我還是覺得紀姨奶奶好,雖說盛姨奶奶今兒終於有了笑模樣,但瞧著還是不陰不陽難以捉摸,不好相與。”


    卿妝問:“那姑奶奶可怎麽交代?”


    東貞搖頭歎氣,壓低了聲道:“說句喪良心的,姑奶奶那病打娘胎裏帶出來,好不了的。這迴你瞧著好,等真的發作起來心口疼得讓人昏厥,崔老太太就是這麽沒的,聽說當年不過三十的光景。若跟著她,即便大人娶了也沒幾年好日子,咱得為自己打算。”


    卿妝道:“東西廂倆,誰曉得大人娶哪個?再者說,往後要是擱大街上瞧對眼一個,你現在挑了,往後咱再換個不成?”


    “紀姨奶奶模樣好也愛說笑,待底下丫頭也寬和,配著大人正好。”東貞嫌棄地白她一眼,“這也是下策麽,你說你要是爭氣,借著大人寵過你的情意往上攀點,比不過她們哪個?”


    都是捕風捉影,卿妝欲訴無門,衛應動的手腳不過是奚落她罷了,真往上攀可就是自尋死路了,可誰信呢?


    那廂東貞拄著膝頭起身,像個抖敗的蛐蛐兒,耷拉下老長一縷胡,“自打你來可見過大人,昨兒那麽好機會也白白錯過!指望不上你,就得指望自己唄,你就在這掃一輩子地吧。”


    說到最後自己都有些委屈,垂著袖子走遠了。


    嘴上這麽不依不饒,可仍舊惦記著丁點希望。掌燈的時候和氏來傳話,宮中冬至宴賞賜幾樣瓷器,大人挑了件紅釉觀音瓶另並上六顆老琉璃蜻蜓眼給姑奶奶姨奶奶賞玩,叫打發人取去。


    東貞得著信,頭一遭就將卿妝打屋裏連拉帶拽揪到了前院,爭取到大人麵前露臉的機會,結果被鄭婆子挑眼了,盤算落了空不算還被敲打的臉紅脖子粗。


    叫她捏個把柄哪還有個好,卿妝往水榭裏進菜時,就聽她腆著臉逗悶子,“前兒聽的山野間有隻家雀兒見鷹打絕壁上過,眼熱非得比肩,結果半道可栽下去折了膀子,偏性子又強,倒把自己個兒氣死了。”眼風掃過卿妝端著的那盤櫻桃畢羅,補了句:“奶奶們道好笑不好笑?”


    院子說大不大,丁點的事踅身就通透了,兩個姨娘曉得她說誰,也沒言聲。恰逢領賞的人迴來,紀姨娘一眼瞧見了,借勢給卿妝解圍,“妹妹,前頭路滑又黑,給她們挑盞燈籠來。”


    卿妝福了身去了,那廂頭前是順榮家的,捧著個黑漆長匣,後頭跟著東貞和紀姨娘的丫頭錦川,末尾落著玉苓。


    東貞瞧她上前,趁黑將紅漆盤上的花素綾撩開個角給她瞧蜻蜓眼,低聲笑道:“好看吧?”


    她翻眼睛啐她,烏漆墨黑的可看著個什麽,正鬧著,隨在最後的玉苓趕上來,“今兒沒陪姨奶奶送雙景兒,倒是有勞了你。”


    話客氣,人神態沒長順,卿妝隻敷衍笑笑,玉苓又補句:“再有勞也不興你拿喬,咱們姨奶奶瞧上你,你怎麽就不識抬舉呢?”


    東貞前兒氣沒出痛快,聽她言語就撂臉子要發作,卿妝直皺眉攔了,低聲道:“別在這兒的,姑奶奶和姨奶奶還等著瞧賞賜。”


    玉玲也不甘示弱,乜眼冷笑道:“前兒的事我還沒計較,你倒不樂嗬,咱們可怎麽算的?”


    嗆到眼皮子底哪能忍讓,東貞恨不得捋袖子打仗,“怎麽算,姑奶奶候著!”


    兩個人站著黑漆漆的九曲迴廊不是鼻子眼睛的,卿妝直覺得要壞事,兩個赤手空拳也就罷了,各自端著衛應給的蜻蜓眼,圓滾滾的珠子隨手跌了可吃不了兜著走。


    她隻顧盯著東貞手裏的不叫玉苓碰了,哪料著玉苓揚手把自個兒的盤子掀池子裏,再拽散了頭發,哭哭嚎嚎往水榭奔,“姨奶奶姑奶奶了不得了,兩位妹妹記恨前兒的事,合著夥打翻奴捧著的蜻蜓眼,這會可全落水裏尋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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