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有言,冤家路窄,碰上了就得一命討一命。


    卿妝坐的這棵女貞樹身前有麵牆,牆外這會正走兩個人,裏間是衛應,外間一個十七八的少年。這樣的情形還能有什麽好方,卿妝想都沒想,薅了把樹葉子蓋臉上了。


    她手忙腳亂這麽一晃,樹枝上的積雪倒被抖下去不少,那少年看見了,按住佩劍,陰森森的眼神直逼過來。


    衛應聽聲抬頭,樹高地遠的,卿妝都能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刺的發木。女貞葉要被她揪光了,也隻能紋絲不動憋氣,良久才聽他輕笑,“還挺能耐,爬老高!”


    既然被抓了現行也沒什麽好藏,卿妝不情不願地丟開滿手樹葉,規規矩矩給他行了個禮。衛應隻是背著手笑,清淡又疏離,大約又看了她手裏飄飄蕩蕩的絛子一眼,這才繼續行程。


    卿妝對他的畏懼是無形的,可無形的最可怕,人都走沒影了,寒意還從腿肚子一個勁兒嗖嗖往脊梁骨上爬。她下樹時都不記得先邁哪條腿,蹬得梯子搖搖晃晃,東貞都嚇沒聲了。


    等她好容易踩在地上險些晃個跟頭,東貞趕上來攙住了問:“上去好好的,怎麽下來臉卻白成這樣?”


    見了衛應可不得白成這樣,年節前趕上邪祟,得誰誰晦氣。


    卿妝迎著日頭眯縫眼,緩口氣才信口諏,“底下看著不覺得什麽,泄了勁再往下瞅沒著沒落,腿免不得打晃,唬著你們了。”


    萇兒捂嘴樂,“沒唬沒唬,東貞阿姊才忒能個兒,底下看都不成,跟要她赤腳踩刺蓬子似的。”


    東貞一巴掌拍她個趔趄,“見天兒打油飛,就數你能耐,卿妝這個樣為誰?”


    萇兒揉揉臉,耳朵根紅白紅白的,隻顧上咧嘴笑,見她揚手一踅身放倒梯子推跑了。


    東貞氣得脖頸子發僵,接過卿妝手裏的絛子都是怨氣,“小猴崽子沒心肝,打今兒起再對她好跟你急。”


    她氣急敗壞地迴了,卿妝仍舊掖著手站在樹下,望了半晌才摸出張手巾,撿塊石子裹住往上丟。試了三迴,卯足勁兒才勉強挨著先頭掛絛子的地方,萇兒到底是怎麽掛上去的?


    卿妝不得其解,迴了佛堂蹲個老貓樣窩在檻下曬太陽。今天見衛應比前兩天穩的住,除了腿肚子轉筋餘下的都能見人,就是心裏還瘮得慌,生怕衛應再要同她好生說會話。


    入夜的時候鄰院還隱隱有聲,大約是準備明天冬至官宴,崔媞尚且如此更別提衛應,忙起來誰記得她,卿妝一夜安眠。


    隔天下半晌崔媞院裏就不見了人,卿妝斷了炊隻能依著抄佛經打發時光,掌燈的時候倒有客來訪,萇兒站院子搓腳,探頭探腦也不進門。


    卿妝放下筆瞧她,“又把絛子丟樹上了?”


    萇兒露出一口白牙,“不丟了,這迴是我摸兔子晃神,被它躥沒影了。”


    卿妝待她似乎無盡耐心,提了盞燈籠出去,站在角門邊問:“往哪躥的?”


    萇兒指了個方向說要帶路,三轉兩轉摸進座園子。那園子看起來巴掌點大,可烏漆墨黑的,隻有幾座盒式石燈,看燈的丫頭不曉得哪裏玩去,剩半截子殘燭在寒風裏哆嗦。


    卿妝將燈籠挑高些四處照了照,“地兒不大,應當能找著,仔細瞧可有什麽暗門洞子。”


    萇兒應了,順著另條道往前摸,起先還跟她說兩句說後來息聲。卿妝也沒管她,提著燈籠翻草叢,厚雪茫茫跟兔子一個色,要真埋進去實在沒法找。


    頂到牆根兒下也一無所獲,她直起腰歇氣,閑閑地擺頭,這一擺險些把魂唬飛了。三步遠處有株開的烈烈的梅花,樹下一方青石,青石上臥著位穿精白絹衫的,連頭上戴的襦巾也是白的。


    怎麽著,兔子成精了?


    卿妝大著膽子把燈籠往石頭跟前舉,得嘞,吹滅燈籠,轉身就跑!


    青石上那位不樂意了,“站著!”


    卿妝捂臉迴身,“請大人安。”


    衛應撐肘坐起來,閉著眼伸手捏眉心,滿臉不耐煩,“過來扶我。”


    這爺兒跟前有教訓,她去那是閻王殿前轉悠,沒事尋死;可不去又不成,衛應這會眼神冷如刀,能將人活剮了。


    卿妝的心提老高,悶頭往跟前蹭,等聞著熏熏的酒氣才聽衛應說話,“是你。”


    他晃悠起身又補了句,“我識的你身上的香,獨一份。”


    說完生怕她不信,俯身握了她頸子笑。


    涼颼颼的氣倒灌,卿妝嚇得挪不動道,直覺脊梁骨都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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