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應醉意朦朧,如同巍峨峻嶺沉甸甸往卿妝肩頭賴,她苦不堪言,又不能任由他占完便宜往地上砸,隻能顫巍巍拿起袖子罩住手去攙扶。


    更深雪厚,誰也瞧不到她一雙曲的狼狽的腿,就這衛應還不饒過她,橫眉豎眼地挑剔,“怎麽,你嫌我?”


    突發的一腔邪火,卿妝唬了一跳,順著他駭人的眼神往自己個兒手上瞟,又得解釋:“大人在奴眼中是皚如天上雪皎若雲間月的人物,奴的手方才翻草來著,怕玷汙了大人的衣袍,遮住才敢來扶大人。”


    虛虛實實的台階,可衛應偏不肯下,哼了一聲,“花言巧語,前兒哄崔媞,今兒騙我這來了,讓你伺候人可見屈了你。”


    莫須有的罪名摜頭上哪能接,氣勢再矮也得竭力申辯,卿妝愁雲慘霧地撐著他,“奴沒哄姑奶奶,更不敢騙大人。前兒隻說些趣事逗姑奶奶一樂,今兒說的當真是肺腑之言,大人清貴,奴若是在您跟前兒放肆了,隻怕老天爺都得降罪呢。”


    半晌也沒聽著言語,卿妝怯怯地挑挑眼角,衛應正擰眉瞪著她,氣勢宏偉。她縮脖,扮個諂媚的笑將人重新扶到青石上坐好,“大人稍坐,奴給您端杯熱茶來。”


    “站那兒!”


    衛應看穿她的心思,眉眼更加陰冷,坐久了哪哪都凝了層冰,出口的話帶著尖子,“昨兒爬老高就為瞧我,今兒到跟前兒做什麽總跑,裝腔拿調。”


    卿妝琢磨著這爺兒喝醉了怎麽跟小鬼兒似的,難纏得很,什麽由頭拿來滋事都頂用,他尋釁她隻能跟後頭圓話,於是掖著袖子蹲身道:“昨兒姑奶奶新打的絛子吹樹上了,奴看著不妥這才爬上去給取了,兩迴都是湊巧碰上大人,想給大人行禮可又怕驚了您。”


    “這麽說,是我自作多情?”衛應抬頭,眼神涼薄,夜色裏無端嚇人。


    就算是她也得否認,信口胡謅,“這哪兒能呢,是奴自作多情,總想日日能見著大人,見著了又生怕擾了。興許奴的這番心思被上天體恤了,大人肯賜見一麵。”


    這話說的婉轉委屈,卿妝都要酸倒牙,偏偏衛應覺得有意思,慢悠悠揚起臉,“是麽,每日是怎麽個想見我法?”


    就那樣一宗說法,還當真了呢?


    她腦筋子抽的生疼,自己刨的坑自己得填實,心一橫,小聲道:“約郎約到月上時,看看等到月蹉西,不知奴處山低月出早,還是郎處山高月出遲。”


    這是越地的小調,卿妝聽過幾迴,可唱又是另一迴事。


    放到尋常時候誰麵前都不成樣,也就今兒逢著衛應醉了胡亂應付他,她唱完了又自覺臉燙,手指攥緊緊的,小心翼翼抬頭——


    衛應正眯著眼看她,這爺兒的臉麵白淨,許是被風皴的,唇紅的嚇人。這是高興了還是不高興,卿妝捏不住他的脈,正忐忑的時候,他開口,“再唱。”


    方才難堪也就算了,一鼓作氣,打仗還有再而衰三而竭呢,還要唱簡直是騎虎難下。


    卿妝好容易湊個膽,可唱了一半,這爺兒又不樂意了,陰沉著臉起身,酒意上湧踉蹌了幾步。她埋著頭去扶,被他一把撂開手,避禍似的疾走。


    夜色濃烈,衛應心緒翻騰的厲害,不過坊間玩樂的小調卻能沉溺,開初還能聽清那丫頭唱詞,到後來隻能瞧清她的臉。


    傾國名花,絕世獨立,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


    瞧瞧,這都是什麽比喻,衛應閉了閉眼,不敢再想。


    越抗拒卻越往心頭上長,吳儂軟語消磨意誌,他難得急躁,冷不防耳邊聽著一聲輕喚,“大人,您還好麽?”


    衛應如同被蠍鉤蟄了,驀然轉身,表情陰森到將身後的卿妝唬得生生倒退了一步,急張拘諸地看著他,連逃跑都忘了。


    他近身一點,卿妝張著手指往後縮一大步,縮到哪株樹下再沒有退路就盡量縮成團,聽他厲聲嗬斥,“好大的膽子,連我都敢戲弄!”


    衛應臉煞白,縱使麵相再好也是個冶豔的鬼魅,卿妝害怕,俯身跪下,“奴知錯,大人息怒。”


    “錯哪兒了?”


    不是醉了麽,還這麽有原則,沒招使,她誠懇認罪,“奴不該調戲大人,該罰。”


    這話是沒錯,可太過直率,聽著就莫名古怪。


    衛應噎氣,怨憤難平,俯身握住她尖又軟的下巴抬到眼前,勾起唇角,“哦,那我該怎麽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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