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殿內,兩國使者與西陵大臣都已分兩邊坐下,南宮洳坐在西陵昰的身邊,臉上依舊掛著她的招牌麵具微笑。


    汣璃一身深紫色宮裝,略施粉黛,發髻之間插著一朵珠花,流蘇垂到額間,顯得皮膚更加白皙。她依舊白紗遮麵,讓人看不清容貌,不過這般氣質,就算沒有絕世的容顏,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況且白紗之下的臉,還是那般傾國傾城,她的真顏,見過的人不多,她也沒有打算讓更多人見到。


    汣璃區區蘇嬪,她的座位乃是在西陵昰的龍椅之下的一個小角落裏麵,那裏光線昏暗,不過離第一賓客軒轅天戰倒是挺近。


    軒轅天戰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汣璃,他低聲道,“璃妹,身體可還好?”若是他沒有看錯,她在與怪物搏鬥中,有幾次都與它有身體接觸,能一掌拍壞鐵籠子怪物,被它碰一下可不是小事。


    汣璃薄唇微啟,“無恙。”


    言罷,便自顧吃起麵前的點心,坐她側對麵的雪暸痕惡狠狠的盯著她,若是眼光可以殺人,她早就被雪暸痕的目光殺得屍骨無存,可是偏偏,他恨極了她,卻拿她毫無辦法。


    汣璃端起一杯清酒,一飲而下,即不失女兒的柔美,也不乏男兒的灑脫。


    她無疑是這場宴會的焦點,就算坐在陰暗的角落,也時不時有人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個弱女子能殺了如此恐怖的龐然大物,又何嚐不是讓人矚目的人物,她若是生得男兒身,恐怕如今也是能與齊天王、軒轅將軍、雪暸痕比肩的人物,可是偏偏,她卻被囚禁於冷月宮。


    想到此處,無數大臣搖著頭,一臉惋惜。


    雪暸痕的眼光是惡毒的,那麽西陵昰的眼光就是陰冷的。她承受著各種各樣的目光,卻依舊鎮定自若。


    又一杯清酒下肚,以西陵昰的小肚雞腸,她放走了花謙諾,那麽他一定不會讓這件事情不了了之,而且他也在大臣麵前說過,她與軒轅天戰認識,西陵昰明明知道軒轅璃與軒轅天戰的關係,他故意這般,意圖很明顯,他要醜化汣璃的形象,他要阻止她的囚禁被解除,他已經不信任她了。


    可是,這又如何,她現在已經不需要他的信任。


    終於,西陵昰打破沉靜,“蘇愛妃,軒轅將軍見你有險,方寸大亂,他叫你一聲‘璃妹’,你們之間可曾認識?”


    汣璃不急不躁,頭側向西陵昰,微微頷首,“迴皇上的話,臣妾以前從未見過軒轅將軍,何談認識。”


    軒轅天戰也附和道,“天戰與蘇嬪娘娘,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麵。”


    “是嗎?”西陵昰故意拉長這兩字的音調,明顯帶著懷疑。


    雪暸痕心領神會,他道,“若是從未見過,軒轅將軍剛才的舉動的確讓人費解。”


    軒轅天戰微微一笑,“太子今天的舉動也讓人費解呢,為何太子要弄這麽一個妖物到西陵,而且還以十萬精兵為餌,指名要蘇嬪娘娘與妖物相鬥,雪國太子,可是以前便認識蘇嬪娘娘?且與蘇嬪娘娘有仇?”


    幾問一出,雪暸痕啞口無言,世人皆知雪語塵是被一個愛慕著齊天王的醜女人害得小產,卻不知那個醜女人就是汣璃,此事也絕不是能讓大眾都知曉的事情,否則西陵昰的顏麵何在,軒轅天戰已經明顯表現出對他的厭惡,若是他道出真像,怕是西陵與車池都饒不了他,為了雪國的將來,雪暸痕緊抿薄唇,隻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裏吞。


    這次不僅沒能治得了蘇絲絲,想不到卻被這個醜女人反將了一軍,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雪暸痕喝了一杯酒,他認栽。


    西陵昰笑嗬嗬道,“想必雪國太子是聽聞朕的蘇嬪乃朕的天命真女,想一睹她的風采吧。但是軒轅將軍的行為,朕真是想不通呢!”


    汣璃嘴角勾笑,西陵昰為雪暸痕找台階下,如是說,他在不信任汣璃的同時也不信軒轅天戰,是以,恐怕同盟一事,他也暗自作廢了吧。


    這下,她就得實施第二步計劃,讓西陵昰對於聯盟之事,沒有選擇。


    汣璃起身,站在大殿之上對著西陵昰微微福身,道,“皇上,請容臣妾來解釋。”


    西陵昰眯著眼睛盯了汣璃一會兒,終於,他道,“準。”


    他倒是想聽聽。這個滿嘴胡言亂語,膽敢在他麵前耍心計的女人,到底會編出什麽樣的謊話糊弄眾生。


    汣璃早就料到,所以事先已經有了準備。


    她輕擊手掌,幾個宮女端著筆墨紙硯便到大殿之上,汣璃下筆有神,寫下兩個大字,“你妹”。


    宮女拿著汣璃寫的字,呈到西陵昰的麵前,小喜子接過宮女手中的字,皺著眉頭,卻也想不到這兩個字是何意思。無奈,也隻能呈於西陵昰麵前。


    汣璃再寫了一張,另一宮女拿著它展示於各大臣眼前。


    汣璃一個眼神,宮女們便帶著文房四寶下去,她的眼神在其中一個宮女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就在剛才,她竟然在她耳邊輕聲喚了一聲“小姐”,汣璃聽出她的聲音,是潞婧無異,上次潞婧被二十四帶走,又為何進了宮?


    大臣們看罷這兩字以後,除了覺得蘇嬪娘娘的書法不錯以外,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又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汣璃拿著手裏蒼勁的兩個大字,緩緩而言,“皇上,地域不同,是以,風俗習慣與人文皆是不同,在西陵,這兩字的意思是某個人的妹妹的意思,但是在車池,這兩字卻是罵人的話。”


    軒轅天戰嘴角帶笑,他的璃妹可真是能掰,若是真如她所言,“你妹”兩字是罵人的話,那麽“你妹”和“璃妹”發音相似,看來以後是不能叫她璃妹了。


    西陵昰扭轉著手裏的酒杯,陰冷的目光落到汣璃的身上,“愛妃寫這兩字的意思何在?”


    “軒轅將軍今日所言,正是這兩字,他過激的行動也並非為了臣妾,而是對雪國太子的行為不滿,認為雪國太子在欺負西陵的天定真女,才出言罵了他一句。”


    幾句話,又把矛頭指向雪暸痕,她沒說自己是西陵昰的女人,而說是西陵的天定真女,西陵子民,對於天命這種東西,可是深信不疑,雪暸痕對她不敬,便是對上天不敬,這下可有的看了。


    一大臣麵色不悅,轉頭對著雪暸痕道,“雪國太子來西陵,難道就是為了讓蘇嬪娘娘與妖物相鬥嗎?這目的何在,的確讓人難費解呀。”


    另一大臣附和道,“我西陵今年雖然天災不斷,但是也絕不任人欺負,雪國太子若是不能給出一個合理解釋,我西陵就該懷疑雪國這次來訪西陵的用意不純了。”


    ……


    一人一言,說得雪暸痕麵色鐵青。


    軒轅天戰對著汣璃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如她所說,雪暸痕的所作所為,就連身為車池人的他都受不了,不惜拳腳相加,惡言相贈,若是西陵還沒有表示,這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


    汣璃麵色清冷,說罷以後,便好似沒有自己什麽事,迴到座位,吃起點心來。


    軒轅天戰笑看著雪暸痕,這個爛攤子,自己收拾吧!


    雪暸痕暗中悔恨,當時隻想著為妹妹報仇,但是沒有想到卻被她將計就計,至自己於這麽不利的地位,今天他若是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算西陵昰有意與雪國結盟,也會在各方勢力下被迫與車池結盟。


    事情的發展,對他而言真是越來越不利了。


    雪暸痕起身,走到大殿之前,對著西陵昰行了跪拜之禮,他是雪國的儲君,本不該行此大禮,眾人驚呆,這又是哪一出?


    軒轅天戰把目光落到汣璃身上,她隻一心一意吃著麵前的點心,對雪暸痕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軒轅天戰舉杯,喝起小酒來,就憑她的這份自信,他也不應該再擔心什麽。


    “皇上,父皇得知西陵今年天災不斷,讓暸痕帶著十萬人馬前來救災,幫助西陵受災民眾重建家園,怎料大軍行到西陵邊境的時候,遇到妖物作祟,暸痕為了逮住那吃人的妖物在西陵邊境停留了幾月,費盡人力物力才將它抓住,暸痕本想直接將它斬殺,可是親眼見了那妖物後大驚,這妖物暸痕以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於是乎想著,西陵的天災或許正是這妖物作祟,若是讓西陵的天命真女除去此妖物,說不定西陵就此國泰民安。”


    雪暸痕果然聰明,此般一說,倒是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了。


    眾大臣的表情皆是一個個恍然大悟,原來上天指定這天命真女,就是為了讓她來擊敗妖物,此時妖物已除,西陵真的要國泰民安了。


    別的不說,這妖物被抓以後,西陵下了整整三個月的大雪就停了。


    雪暸痕雙手將一虎牌呈上,“這虎牌能調動駐紮在西陵邊境的十萬精兵,車池此來,實則是為了與西陵交好,這便是雪國的誠意。”


    雪暸痕手裏的虎牌被小喜子接過,呈向西陵昰,虎牌到手,西陵昰喜笑顏開,他親自下了龍椅,雙手扶起雪暸痕,“暸痕快快請起,朕已經感覺到了車池的誠意,此番西陵與雪國定當百年交好。”


    西陵昰承諾與雪國百年交好,那麽同在席間的軒轅天戰就危險了,極其危險,而汣璃,依舊風輕雲淡的吃著點心。


    軒轅天戰的處境是危險,但是西陵昰絕不會在此時動手,今日東夜陵當眾忤逆他,他是極怒,這天下間能與東夜陵匹敵的人莫非軒轅天戰,他可是想著如何讓東夜陵與軒轅天戰兩虎相鬥,兩敗俱傷呢。


    是以,就算雪國和西陵真的聯盟,他們真的與車池開戰,西陵昰也絕對會留著軒轅天戰的命,想盡一切辦法讓他為自己所用,不到萬不得已,西陵昰一定會留著軒轅天戰的命。


    她倒是不擔心軒轅天戰,況且,西陵昰口中的百年交好,這“百年”究竟有多久?這“交好”就真的是交好嗎?


    汣璃起身,對著西陵昰道,“臣妾不勝酒力,就先迴去休息了!”


    西陵昰正在興頭上,也無暇估計汣璃,便道,“愛妃今日辛苦了,冷月宮沒有婢女,朕已經吩咐小喜子選了幾個聰明的宮女照顧你的起居,小喜子,送娘娘迴宮吧。”


    汣璃道,“謝皇上。”


    她一出龍吟殿,便看見了西陵昰所說的幾個宮女,潞婧正在其中,心裏有著萬千疑惑,潞婧呀,潞婧,我是千百般不想你卷入其中,你為何還是來了?


    潞婧也偷偷瞟她,滿臉喜色,一點不知道自己卷入了多麽大一個泥潭。


    汣璃轉頭對著小喜子道,“喜公公,本宮今日想步行迴宮,你迴去伺候皇上吧!”


    小喜子掃過四名宮女,他見過潞婧,不過此時的他,心裏是向著汣璃,也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他對著汣璃行禮道,“如此,小喜子就先行告退。”說罷,對著四名宮女高聲道,“你們幾個照顧好娘娘,知道嗎?”


    四名宮女齊聲道,“是。”


    月明星稀,汣璃緩慢地走在青石板上,潞婧就站在她的身後,可是她卻要表現出不認識她的樣子。


    潞婧是被二十四帶走,那麽她此次進宮是否是東夜陵的安排?竟然這四名宮女中有東夜陵的人,那麽就一定有西陵昰的人,西陵昰已經不信任她,他一定會派幾隻眼睛盯著她吧!


    以後,她必當更加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汣璃再走幾步,她的耳尖微動,空氣中四道淩厲的疾風而來,汣璃未動,這襲擊不是朝著她而來,而是向著她身後的四名宮女,而且力道不大,隻是為了將她們打暈而已。


    一襲白衣出現在汣璃眼前,他的臉隱藏在黑暗中,看不出神色,就如那夜,她把他錯認為石妖。


    可是她再也不是那個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的陸汣璃,她知道,他便是花謙諾,她也知道他絕不會輕易離開皇宮。


    就算西陵昰已經全城戒嚴,全宮搜尋,他也依舊不會離開皇宮。


    隻是花謙諾,你可知,缺失一角的心再也愛不了人,她已經失去愛一個人的能力了,是以,絕不會再接受你無條件的相助。r6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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