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蒙看向公叔範的眼神,第一次認真起來,這個唯唯諾諾的大舅子兼老丈人,似乎也沒有那麽簡單。


    “你這是要把孤的愛妃,帶到哪裏去哪?難道是送到這小子的營帳裏嗎?”


    青蒙翻出之前並不在在意的情節,擺明了強調雪若的身份。


    公叔範還沒有想好,怎麽迴複最為妥當,既能顧及到青蒙的臉麵,又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雪若卻沒有那個耐心,和一把年紀的青蒙糾纏,迅速的甩開父親公叔範的手,瞪著兩個大眼睛就站到了青蒙的對麵。


    “老不死的,我忍你很久了。你是不是屁股在那張王座上坐太久了,就真的以為自己一手遮天了?”


    “唉,”公叔範趕忙上前又把女兒一把拉迴到了自己的身後,雙手合十在臉前,身子躬成一個蝦米狀,不斷給青蒙道著歉。


    “範卿,”青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別說是他那些大臣兒子,就算是他身邊的這幾位兄弟,也沒有人敢這麽說話,“你這是提醒孤不要忘記你們公叔家當年的恩義嗎?算是挾功威脅嗎?難道,你也想反了不成。哦,對了,我恰好忘了,你最近還新掌了兵權。如此看來,你這外麵怕不是已經漫山遍野都是來兵諫的了?”


    青蒙的話說得很平穩,但態度就像是舌頭舔著刀尖的模樣,雖然沒有見血,卻滿屋子的血腥味。


    被扣上造反帽子的公叔範並沒有急著為自己辯解。剛剛彎下去的腰現在已經拔得筆直,比站在他麵前的青蒙還要高上一個頭。


    公叔範甩了甩袖子,索性就破罐子破摔,“陛下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微臣。兵諫哪,微臣是萬萬不敢的,陛下身邊哪有奸臣啊?都是我青鳥國的忠臣良將。隻是……剛才微臣似乎聽到了,陛下這個王位似乎來得不是那麽正當合理。是不是啊?青泥王爺。”


    被點到了名的青泥,早就按捺不住的蹦了出來,指著青蒙的鼻子先罵了五分鍾的髒話,情緒逐漸平穩下來後,才轉入了正題。


    “沒有錯,這家夥,根本就不是青家的種,他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裏,或者坐在那裏。這麽多年來,他誆騙了多少青鳥國的皇親國戚,分化瓦解,各個擊破,把個偌大的上古神族青族,變成了他青蒙一個人的青蒙族。還把我們這些流著高貴血脈的青家嫡係,囚禁的囚禁,殺戮的殺戮,驅逐的驅逐。”


    “二哥,”青蒙抬頭看著不斷輸出口水的青泥,還是親切的喊了一聲二哥,卻在口氣中帶出了許多的無奈,“兄弟間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你會信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嗎?難道說,他就沒有私心?他現在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他舍棄我,來幫助你,又是為了什麽哪?難道僅僅是因為二哥,你長得比較帥氣?”


    “嘿,你這小黑子,盡說實話。”雖然說上了歲數,頭頂的白發都沒有幾根了,青泥還是用手捋了捋,那幾個堅守孤島的勇士們。


    “他一定是被本王身上的英雄氣給折服了,這才棄暗投明的。”


    青泥糊塗,青明卻看得明白,不用說,如果有人放棄了尊貴的地位,去幫助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那麽他一定是想得到的更多。


    “公叔範,你小子想當攝政?”


    “哎,明王爺,這話說得就太露骨了。微臣也沒有那個才能。當然,如果泥王爺一定要微臣做的話,微臣也隻好是勉為其難了。”公叔範反倒是客氣上了,看得出來,他這次來得很有把握,都不打算裝一裝了。


    “青蘇,青達,保護好陛下。我來領教領教這位公叔逆賊的功夫,看看他功夫是不是和他的心機一樣的深?”青明左腳一挪,橫在了青蒙和公叔範的中間。青蘇和青達跟上來拉著青蒙又往後退了幾步,捎帶著把商叔至也拖到了身邊。


    “哈哈,明王爺,您今年高壽了,怕不是得有個150歲了吧?這年紀比我爺爺都大。您還要動動腿腳?有一句叫做年老不講筋骨為能。你沒聽說過嗎?”


    “少說廢話。”青明沒有廢話,直接就勾指成爪,奔著公叔範的臉就襲來。


    公叔範沒有料到,這個比這座刑人塔 還老的家夥,竟然出手這麽突然而迅捷,就算自己本來就加了小心,隱匿了許多功夫。


    也堪堪的躲過去了八成,剩下的兩成,在臉上刺出了三道血痕,八成以後是會留幾道疤。


    “好俊的功夫。”公叔範抹了一下臉上的血痕,舌頭把手掌中的鮮血又舔了迴去。


    誇讚的同時,公叔範可沒有停下來,趁著青明得勢不饒人,再度躍起,想要抓公叔範的頂門時,公叔範的右臂突然彈射而出,一把就鎖住了青明的手腕。


    還沒有等青明從詫異中驚醒過來,公叔範的右腿已經踢中了青明的腰眼,將青明本就躍起的身形,踢得更是飛了起來。


    公孫範橫過身子來,騰出左手,帶住青明的褲腰,在半空中把青明掄得像風火輪一樣,唿唿生風。


    然後一個背負,把青明的脊背死死的摔在了刑人塔的石板上,這一下力道是用實在了的。


    公叔範不再掩藏自己的功夫,從氣勢上壓製了青明的幾次反撲,在拉扯中不斷消耗著青明的護身真氣。


    直到把青明的真氣消耗殆盡,才用自身的蠻力把一個150多歲的老頭,砸進石板裏。


    這一砸,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本來就差一腳,就能踢開聖人門檻的青明,竟然一下就被摔死了,甚至連一句臨終遺言都沒有來得及說。


    “這……”就連一旁的青泥也震驚了,他著實沒有想到,這個平日裏極其溫順,時不時來給自己送些美女美酒的家夥,竟然有這樣的實力。


    大哥青明已經是整個青家這一代,最傑出的武學奇才了。這也是他剛才擔心所在,他甚至都做好了,關鍵時刻救下公叔範的打算。


    隻是沒有想到 ,這個公叔範竟然藏得如此深沉,深到把自己都整個裝了進去。


    “二哥,你也看到了,這廝絕非善類。今天他能夠這麽對大哥,明天,他也能這麽對你。”青蒙看到了青泥動搖的心智,急忙將他往自己這邊拉。


    公叔範看著地上沒了氣的青明,狠狠的對著老頭啐了一口,“呸,老東西,憑你也配擋爺的路,150年了,歲月都活到女人肚皮上了吧?”


    公叔範扭身,那個一故謙和討好的形象,變得淩厲了起來,眼睛了兇光沒有絲毫隱瞞的宣泄出來。


    “還有誰?想知道正義二字怎麽寫?”


    “額……打斷一下啊。”橙餘賤嗖嗖的用食指捅了捅公叔範的小腿,“挪一挪,這塊地磚是來自橙龍國的,我得帶迴去,勞駕。”


    什麽人?什麽時候?他要幹什麽?


    公叔範懵逼三連問,沒有出口卻滿是驚訝的連續三次後躍。


    就在剛剛他霸氣外露,一招斃敵,讓活了150多年的老家夥駕鶴西去後,一個不知道什麽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出現在了自己身底。


    “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麽?”公叔範雙手擋在胸前,防備著對方的突襲,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比這一屋子的人都難對付。


    “這不是嘛,家裏房子舊了,摳點地磚牆磚房瓦,迴去修補一下。”橙餘一邊迴複著對方的問題,一邊摘下自己靴邊的小刀,開始撬動地上的地磚。


    “這是青鳥國的刑人塔,誰允許你上來撬地磚了?再說了這麽繁重的工作,哪能您這麽尊貴的客人親自辦,您說個數,我給您直接送府上。”


    公叔範話開始說得很硬,但越說越軟,說到最後就差沒有跪著喊橙餘爸爸了,那多半也是橙餘沒有表達出這方麵的意願。


    壓迫感,強烈的壓迫感。


    公叔範在不隱藏自己全部修為的情況下,還是感受到了這股強烈的壓迫感,那種足以把他壓成餅幹的窒息。


    “吆,”橙餘抬起頭看了公叔範一眼,三道血痕,一臉怒意,好似有天大的憋屈把五官擠在了一起,臉的百分之八十都是空白處,讓人直想往上麵作畫,那臉是真的平,又白。


    “蒙三叔,你們家還有這樣的妙人,我家旺財最近死了,不介意我牽迴家去吧?”


    “哎,餘老弟客氣了。咱們什麽關係,我的就是你的。你看上了,拿走就是了。”橙餘給了青蒙麵子,但青蒙可不敢全要,連忙給自己就地降了一輩,成了對方的老哥。


    “我說,這位公叔大人。你可真高啊。”


    說著或是無心,卻驚出了公叔範一身的冷汗,頓時覺得自己剛剛拔直的腰板,是那麽的不禮貌,連忙糾正自己的錯誤,雙膝雙腳離地,雙膝直接砸進了地磚裏,實誠的頭顱也磕了一個坑出來。


    一句話沒說,愣是舔到位了。


    “你這,”


    “太不要臉了,餘老弟,你可不能信了他啊,老哥過去就是栽在他這副模樣上。”青蒙連忙提醒道,卻是怕萬一兩人真得走到了一起,那麽對青鳥國的皇室是一次滅頂之災。


    “嗯?你是說,我和你一樣蠢嗎?”橙餘自從一步登聖以來,說話是越來越對了,也就越來越自信了。畢竟這以後,就再也沒人批評他的錯誤了。


    “不敢,不敢。”青蒙急忙的道歉,想他青蒙這麽多年來,給誰道過歉,還別說他眼裏的一個毛孩子,就算是那位山一樣的神龍大哥,他也是有幾分不服氣的。


    但,眼前這個年輕人,率先踹開了那扇門,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神龍傳承就能搞定的,否則橙龍國早就再出聖人了。


    “嗯,那就好。你先把我叔至老弟放了,都不是外人,說起來,我這叔至老弟,還是我妹夫的親弟弟呐。”


    “妹夫?”


    “啊,忘了說了。我有個妹妹,橙不器。她啊,最能造謠生事了,你要是見了的話,可別跟她說話哦?”


    “是,是。”青蒙心想,誰關心你妹妹是誰,要不是你那一身通天修為,老夫現在就給你燉了喝湯。


    “要說到我這個妹夫啊,那可是個大名人。商仲尼,都聽說過吧?來,叔至老弟,過來坐。”


    橙餘從法器中扽出一張兩米多的大床來,然後拍打著身邊的位置,示意商叔至坐過來。


    商叔至低著頭,走過來,緩緩的坐下,雙手緊張的搓著雙腿。


    “叔至老弟,都是熟人,這次你怎麽這麽緊張?該不會是有什麽事情騙了我吧?我對不誠實的人,可是很殘忍的哦?就像這樣。”


    說著話,橙餘一抬手,公叔範的那條能夠彈射的右臂就被卸了下來,吸到了橙餘的手中。


    “想著,趁我不注意,給我一杵子唄?”


    公叔範那邊已經疼得滿地打滾,商叔至的手時不時都擦著汗。


    “有那麽熱嗎?咱們這走了一路,你不會是瞞了我一路吧?”


    “沒,沒有。餘哥,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從小就藏不住事,人稱江湖小喇叭。”


    “是嗎?真的沒有了?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要不然 ,就算看在妹夫的麵子上,我也不能再放你一馬了。”


    “有,有。餘哥,你看我這個記性,怎麽給忘得死死的哪?其實哪,我是你妹夫的親弟弟,孿生的那種親。我是出繼給商秋雨夫婦的。”


    “嗯,這樣就比較合理了。要不然依照妹夫的性格,沒有理由隻給好處,不挖坑的,就對你小子例外,原來是這樣。這麽說來,你們倆也和七五七六一樣?”


    “餘哥,你真是見識廣博,連七五七六都知道?”


    “沒什麽?你們往我橙龍國安插了那麽多探子,被你們坑一迴,是我輕信了朋友,但如果是兩迴,那就是我蠢了。”


    “啊?橙龍國的事情,我就是個打雜的。有事你找仲尼。”


    “嗯,這個自然。我說得是這裏的事情。你好端端的跑來青鳥國插這一杠子,是什麽說法?”


    “我那爹媽不了嗎?我總得表現出一個急切報仇的心態來。”


    “嗯?什麽意思?”


    “哎,國情不同。藍山國不是守儒家那一套禮法嗎?父母沒,子女守孝三年。我如果不鬧出點動靜來,就得迴商家的祖地待三年了。”


    “是嗎?你們那邊還有這個說法?我權且信了。那你這把人家青鳥國的青蒙兄弟們攪得一團糟,總不會是為了雪若出氣吧?”


    “知我者,餘兄。”商叔至捶打著橙餘的肩膀,“青蒙這個老匹夫,100多歲的人了,看上16,17歲的。真是不害臊。要是都被禍禍完,那小爺我去禍禍誰?”


    “嗯,這才符合你的氣質。”橙餘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商叔至這個說法,畢竟江湖有一個真的淫賊,有助於自己形象的恢複。


    “公叔範大人,裝夠了的話,上前來迴話。”橙餘看著那條精美的機械手臂,甩了一句話出去,下一刻公叔範就出現在了腳邊。


    “公子,您問。”公叔範以一條機械手臂的代價,驗證了自己的猜想——此子不可力敵,亦不可智取,隻宜跪舔。


    “你這個手藝,是墨山重親自打造的吧?”橙餘一出口就石破天驚,道出了公叔範最大的秘密。


    “這……”公叔範隻是掙紮了片刻 ,立刻就意識到一山更比一山高,這腿卻比那腿粗,把心一橫,就把墨山重出賣了個幹幹淨淨。


    “公子慧眼,就是墨山重那個老東西的手筆。多年前,我去橙龍國出公差,路遇劫匪喪失了右臂,恰好就碰到了墨山重那個老鬼。”


    “這麽說來,你這身功夫,也是他教得了?”青蒙忍不住上前問了一句。


    “切。”公叔範鼻子哼了他一聲,並沒有想要迴答的意思。


    但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這個看起來什麽都不在乎的墨山重,倒是處處埋了大子。


    “你一定是想著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你受到的所有屈辱,來日必定十倍奉還。你這麽想,是不是仰仗著埋伏在塔外的三千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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