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續沒有在迴答,而是用行動代替了迴答。


    隻見王宗續一個猛子鑽到了那一灘臭水之中,摸著黑尋找到牆壁,上下左右敲了個遍,耳朵也貼在牆壁上,來迴找著牆壁的薄弱點,王宗續的功夫也是真的好,憋著臭味,閉著眼睛,還墊著棉布愣是把光滑的牆壁鑿出一個洞來。


    王宗續的手很麻利的將那個水下的洞修飾一番,不多時,洞口的尺寸已經能夠通過一個人,然後將一個震動小錘放在洞口的正中央,兩頭又固定了一番。


    做完了這一切,王宗續才從臭水中翻身上岸,猛得唿吸了幾口味道不怎麽好的渾濁空氣。


    “行了,這邊的定位點弄好了,我等迴去挖井道來救您,您這邊時不時的踩一踩那個洞裏的小錘,我那邊就能更準確的找到位置了。”


    “黃泉蚓門?上食埃土,下飲黃泉,名不虛傳。”商仲尼認出了對方身上的獨門功夫。


    “雞鳴狗盜的微末伎倆,您隻需要靜等三日,三日後,我定可救你脫困。”王宗續說完,也發現時間快要到了,假裝的噴了一陣汙言穢語後,又將商仲尼重新放迴水牢之中,自己退出地牢,迴去準備挖井營救。


    而在水牢中的商仲尼又陷入了思考,應該說這樣的生活,自己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折磨也從未承受過,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遭受這般侮辱。


    這些本身就已經夠奇怪的了,更奇怪的是,商仲尼麵對這種種奇怪,竟然一點都不感到奇怪。他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平靜,雖然真氣修為都被羽天藍一指所廢,但似乎和道的距離又近了好多,隱隱的感覺到了那扇門正在向自己走來。


    或許是,天意真的讓自己有機會補上這一課,讓從來就高高在上的自己,體會一下人情冷暖和世間百態。


    甚至連這肮髒的、厭惡的、惡心的臭水,都像是道對於他的最終考驗。從某種程度上,他甘之如飴,甚至有些不想就這麽輕易離開。


    就在商仲尼繼續體會這份遭老罪才得到的一些感悟時,地牢的鎖子又響了,他也數不清自己今天這是第幾次被絞起來,急忙的大口唿吸幾口渾濁的空氣,中和一下臭水的味道。


    這次來的可是個熟人。


    誌得意滿的羽天藍揮手將兩個隨從打發出去,大模大樣的端坐在自己親自找來的椅子上,俯視著被吊起來一半的商仲尼。


    “老商啊,你服沒。隻要你說個服字,我立刻給你鬆綁,還能免除你所有罪行。誰讓咱現在是特權者聖徒呐?”


    “哼。”多個一字,商仲尼都覺得是吃了一口下麵的臭水一般。


    “看樣子,你還是不服啊?你憑什麽不服哪?現在,我是聖徒,你是囚徒。”羽天藍身子探出大半,盯著商仲尼的頭皮,期待著對方抬起頭的一瞬間,用眼神製服對方的靈魂。


    商仲尼緩緩抬頭,又說了一個字,“哎。”


    這一聲哎,既簡單又複雜。


    羽天藍竟然完全讀懂了,那是惋惜,是痛苦,是絕望,是鄙夷。


    可,他一個囚徒,憑什麽鄙夷自己這個聖徒?


    “為什麽?你都這樣了,就不能和我服個軟?你都贏了這麽多次,就不能真心實意的向我認一次輸嗎?”羽天藍騰的從椅子上竄起來,立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居高臨下的他,以絕對優勢的位置指責著水牢裏打哆嗦的商仲尼。


    “嗐。”商仲尼的迴答始終是力求簡單,至於理解到什麽程度, 全看對方的心情和實力了。


    這一聲嗐,就多是自嘲,自嘲自己行事過於張揚,才有的今日之禍。同時又是一份豁達,即便不是羽天藍,還有毛天藍,熊天藍,終究是該有這一劫。


    這可是羽天藍最引以為傲的運作,怎麽能夠換來一份豁達,不應該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自己剁成肉泥,甩去喂狗嗎?他如果顯得越暴躁,自己就會越滿足。


    “老商,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嘛?不,完全沒有,這趟來得時候,我可是在我師爺那裏拿了不少好東西,現在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後悔活著。”


    “哦。”


    一個哦字,終於點燃了氣口上的羽天藍,壓抑的怒火全都蓬勃而出,


    “來人,用刑,第三頁,先給咱們的大才子活動一下筋骨。”


    隨著羽天藍徹底失去耐心,商仲尼又被衝進來的兩個獄卒解了下來,綁在一條石凳上。


    腳越墊越高,疼痛的真實感,刺痛著商仲尼的靈魂。他真的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就死去,什麽為天地為百姓,都去特麽一邊去。要不是嘴被堵上,此時的痛苦,足夠商仲尼從盤古一斧開天地罵到冥王九轉天地合。


    “七塊磚?還真是一條硬漢子,這點你略微強過我。行了,別給玩死了,還有一本新鮮項目沒體驗哪。”


    看到商仲尼的痛苦的小便都失禁了,一股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充溢了羽天藍的胸膛,原來這才是滿足。


    “老商,你那牛逼勁哪?怎麽不再挺一挺,多大的人了,還尿褲襠裏。想尿你說話啊,兄弟又不是不能幫你。”


    羽天藍走到近前,拍打著商仲尼的臉,肆意的嘲笑著他的醜態,低頭就看到他嘴裏還塞著破布,怪不得剛才沒聽到動聽的嘶喊聲,原來是物理阻斷了。


    “哦,忘了,你的嘴還被尿布塞著哪。誰把商大爺的嘴堵上的,還不拔出來,注意啊,重點,拔不下牙齒來,有你們好看。”


    拔牙,第二項體驗活動開始。


    一開始,羽天藍就對拔牙提出了嚴格的技術指標要求。


    拔牙,重在體驗過程。


    那些勁大的,一下就拔下來的工具都是次品,而那些拔一下動一下的工具,才是極品刑具。


    這就是行刑準則第二條——越不行的,越能刑。


    被廢了修為,又被連續折騰了好幾天的商仲尼,哪裏還能受得了這種酷刑,特別是還拿著那種小指甲鉗,單純依靠晃動來拔牙,過程是又慢又清晰。


    他能感覺到牙根被慢慢搖晃,牙根下的血管一點的破開,血液隨著牙縫流到喉嚨裏,然後就是直入腦髓的疼痛,將神經突然的扯斷,登時眼淚鼻涕口水混著血水流了一臉。


    滿意,很滿意。


    羽天藍看著疼到來迴打滾的商仲尼,示意左右按住他繼續拔,要一顆一顆的拔,要慢慢的拔,要等他疼過了之後再拔,要將他的痛苦全都拔出來,要讓他屈服。


    隨著牙齒一顆顆的被擺放在羽天藍麵前,商仲尼嚎叫的力氣也越來越小,虛弱的身子幾乎不允許他再發出什麽想動,他又恨不得馬上就死去,什麽抱負理想,統統都不要了。


    羽天藍沒有理會那邊暈死過去的商仲尼,而是擺弄著那幾十顆帶血的牙齒,這是他的戰利品。


    “老商,你這牙也不行啊,是不是不常刷牙,你看這個牙都又蛀蟲了,還好我及時幫你拔了,要不然你得多疼啊?你再……你們都是廢物嗎?把他弄醒啊?這種時候,他怎麽能暈過去哪?”


    獄卒們連忙七手八腳的使用著地牢喚醒術,針灸配烙鐵,要麽醒,要麽熟。


    疼暈的商仲尼又被疼醒,騰的一下竟然掙脫了控製坐了起來,血絲充盈的雙眼瞪著羽天藍,像是要撕碎羽天藍一般。


    看到這個眼神,羽天藍當時就跳起來。“對對對,就是這個眼神,這就對了,你就該保持憤怒,保持仇恨,不然人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羽天藍甚至扔給了對方一柄劍,更加興奮的說,“來,砍我啊?罪魁禍首,你一切苦難的根源。”


    “啊~”商仲尼的劍沒有揮向羽天藍,而是斬向自己,他拒絕麵對懦弱的自我,他隻能死。


    但他連死都由不得自己,因為羽天藍享受這種快樂,他便不能就此死去,一道真氣在劍刃到喉之前,將劍斬斷。


    “很好,這才是人嘛?今天就到這裏了,不錯,這本《一千個實話小妙招》,今天用了兩招,來日方長,咱們兄弟慢慢處。哈哈,痛快痛快。”


    終於滿意了的羽天藍搖著手裏的折扇離開了水牢,獄卒們又七手八腳的將他綁在鎖鏈上,沉入臭水中,甚至還怕他咬舌自盡,用一塊抹布塞住了他的嘴。


    外麵的鎖哢嚓一聲,火把也燃盡最後的光芒,該死的水牢又恢複到空曠、黑暗、寂靜之中。


    這裏,又隻剩下了商仲尼一個人。


    他的平靜被打破了,是因為那些痛苦?還是因為他無法直麵痛苦,而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懦弱?


    這樣幽暗的環境,反而給了他更多看清自己的機會。


    一直以來,他都被讚譽包圍著,他所做的便是最好的,他做到的就是最善良的,他的人格也連帶著偉大了起來,這讓他整個人都顯得不那麽真實。


    他有太長時間沒有問問自己的心了,隻知道那個方向是走向聖賢的方向,那麽他自己哪?除了這個聖賢之路外,真實的自己又是怎樣?


    不怎樣。


    這就是他今天的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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