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或許照常升起,但在水牢中的商仲尼可感受不到這種力量,倒是美美的睡了一覺,反正這裏除了挨打,也沒有日月星辰,睡了多久,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知道的是,今天的第一餐飯,是從吃完的豬食盆裏挖出來的,那盆邊還刻著個“亥”字哪。


    都到這個份了,人和豬,還有區別嗎?


    商仲尼笑了笑自己,牽動著拔牙的傷口,痛得又直歪嘴。


    也不錯,起碼豬食爛乎,不用嚼,不然更疼。


    他心裏給自己找尋著安慰,真就像個豬玀一般,把一盆豬食全都吃下,吃完之後,還把盆子舔得特別幹淨。


    他剛放下盆子就聽到了熟悉的笑聲,那是羽天藍又來看他了。


    這,真是個好朋友。


    就是親兄弟,也不能每天都來看你。


    羽天藍卻比鬧鍾還守時,每次放下盆子,人就來了。


    今天,又會是什麽花樣哪?


    “老商,今天這不是吃得挺香嗎?要不然,人們常說,要想吃天下最好吃的飯,就得遭天下最難吃的苦。”


    羽天藍看著溜光的食盆,心情頓時好了幾分,這個家夥似乎就要屈服了,還是師爺他家的辦法管用——任何硬骨頭,都是一頓打的事,如果解決不了,那就再打一頓。


    “則卡八拿嘎啊。”被敲到了滿嘴牙的商仲尼說話都漏風,沒人能聽懂他在說什麽,反倒成了一個小難題。


    好在,羽天藍是少有的聰明人。


    “這個態度就很好,我那也不是那種為難人的,我問問題,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明白?”


    商仲尼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好,我問你,你上首陽山是不是得到了了不起的寶貝?”


    商仲尼搖了搖頭。


    “哦,那這麽說那個傳聞是謠言,你在首陽山一無所獲?”


    商仲尼先是點了點頭,停頓了少許,又搖了搖頭。


    “難道你在首陽山有斬獲?”


    商仲尼點了點頭。


    羽天藍欣喜若狂,卻一時間沒有了問話的方向,他要是問斬獲的什麽東西,對方說的話自己又聽不懂。


    旁邊一個懂事不多的獄卒高聲提醒,“大人,有沒有一種可能,犯人,他會寫字。”


    果然懂事,果然不多。


    羽天藍自己都被自己氣笑了,牙被敲沒了,說不了話了,可以寫字啊?這麽簡單的事情,怎麽也都忘看哪了?


    很快,一張紙案就抬了上來。


    商仲尼便開始了書寫,他寫得很快,寫得也很清晰,不多時就寫了不少。


    獄卒急忙拿給羽天藍來看,


    “你說,你在首陽山得到了一個驚世大寶藏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就在橙龍國,所以你就來了橙龍國?”


    商仲尼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嗯,靠譜,我說嘛,我怎麽這麽大魅力,給你寫了封信,你就來了,這也太給麵子了,原來是想挖大寶藏?”


    商仲尼又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想挖大寶藏,還怕別人知道你貪財,所以才借了我的名義,來了橙龍國,上了全性山,等等,莫非秘密就在全性山?”


    商仲尼猶豫片刻,旁邊獄卒的棍子已經開始揮動,隻好快速的點了點頭。


    “怪不得,那五個橙大爺,並沒有把全性派托付給你,原來其中有這麽件大事。你的意思是那個誰知道了那什麽事,才急於對你下手的?”


    羽天藍說得很隱晦,但商仲尼卻聽得很明白,立刻的點了點頭。


    “嗯,靠譜靠譜,這才符合那家夥的性格。那我豈不是也很危險了?”恍然大悟的羽天藍心裏拷問自己,並沒有將這段心裏話說出來。


    “今天,表現不錯,兩招改成一招,看看天意要你用哪招。”說著,羽天藍又把他那本書拿了出來,隨意的前後翻動,然後突然的停住,目光投到書上,“今天你運氣真不錯,隻是烙鐵而已,鑒於今天配合的好,就改成最小的那種烙個編號吧?今天恰好是乙未日,你可不能忘記這一天啊,就給你烙個乙未吧?”


    於是,商仲尼也便成了囚徒乙未,恥辱的印記被烙在了額頭上。


    羽天藍看著商仲尼被烙上象征著奴隸的編號乙未,心裏頓時又開心了一些,甚至貼心的叫人給乙未加了一條狗鏈套在脖子上。然後十分滿意的離開了。


    他剛離開沒有多久,一個明快的腳步聲又在牢外響起,牢門的大鎖再次開啟,重要人物再次出現,倒也是熟人——楊天風。


    “你都說了?”楊天風單刀直入。


    商仲尼指指嘴巴點了點頭。


    “好,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做,你離出去就不遠了。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強哪?還你好好說話不行,非得扒你一層皮,你才肯合作。”


    楊天風眼睛始終注視著虛弱不堪的商仲尼,他害怕對方,即便是現在,對方隻是一隻隨手可以捏死的螞蟻,但那種本能一直在提醒他,不能小看眼前人。


    商仲尼苦笑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壓抑的天花板。


    “拔了牙也好,話少了,可以和自己多談談心。你確定他信了你的話?”


    商仲尼點頭。


    “那麽,依照你對他的了解,他的下一步會做什麽?”


    商仲尼手指在空中嘩嘩的比劃著,


    “造,謠,生,事?”


    商仲尼再次點頭。


    楊天風摸著頜下胡須,思考片刻,“造謠?哪方麵哪?”


    商仲尼很是時機的搖了搖頭,畢竟自己身陷囹圄,知道太多,隻能說明之前藏私了。


    “嗯,昨天那個王宗續怎麽樣?”楊天風調轉話頭,聊到了王宗續。


    商仲尼撇了撇嘴,又搖了搖頭,那種不屑一顧溢於言表。


    “我倒是覺得那小子身上有一股許久未見的忠義勁,是可造之才,要不要打個賭啊?你賭贏了,我就放你走。”


    商仲尼再次搖了搖頭,目光看向了牢門。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覺得我上麵還有橙世,這個主我做不了。”


    商仲尼點頭。


    “那麽如果我上麵沒有人了哪?一千年很久了吧?”


    商仲尼點頭。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那個人要是再來問你,知道該怎麽說了吧?”


    商仲尼再次點頭。


    對話也就此結束,然後楊天風照著慣例,拿著鞭子留下一些管理痕跡後,也離開了水牢,商仲尼又重新迴歸黑暗之中。


    可今天的客來到實在是有些多,剛剛被放下的商仲尼又被絞了起來。


    這個來人就更熟了,不就是那個許久不見的爹嗎?


    今天的太陽,一定是從西邊升起來的。


    要不然這個老東西怎麽也會出現?


    果然,老東西和所有壞東西的目標一致——首陽山聖物。


    商春峰也不玩虛的,直接就說,“兒子,反正你現在也是要死的人了,便宜外人,不如便宜你老爸。”


    “切。”


    一個音代表了所有鄙視,他從來就鄙視這個父親,因為他實在不怎麽樣,就連這個大祭司之位,也是自己找爺爺求來的,要說能力的話,整個商家連上牲口五百口,他爹排在499,僅比他自己那頭倔驢略強。


    “你是不是以為爹很菜?其實,那都是假象,你想想,你都這麽強了,爹能菜到哪裏去?”商春峰一邊說著,一邊手裏暗暗比劃著他們父子倆獨特的暗語。


    商仲尼有些明白了父親的苦心,畢竟自己一枝獨秀的太明顯,難免會有人因妒生恨,但若加上這麽一個不著調的父親,那麽就會平衡一些。


    想到此處,商仲尼不禁為了錯怪父親而愧疚,也因為沒有為父親說話而痛苦。


    商春峰走過去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想太多,也不要什麽都不想。


    商仲尼懇切而迷茫的眼神看向這個陌生的熟人,他想問一問,自己的聖賢之路是選錯了嘛?怎麽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知子莫若父,商仲尼雖然口不能言,但他的眼神就足以讓商春峰知道他的心思。


    “你想要成為聖人,首先,你得先做一個人。過去的你,太忙於去做聖人,忘了怎麽去做一個人。”


    商仲尼的眼睛瞪得溜圓,他想不到菜如狗的老爹,竟然能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來,這個該死的老爹究竟藏得有多深。


    “不要驚訝,不要奇怪,我一直都說的實話,我一直說我是商家最優秀的人,隻是你們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我。”


    商仲尼真是搞不懂這個老頭子,跑到這地牢來,一不噓寒問暖,二不說什麽營救計劃,就是嘚瑟起了自己,這個腦子究竟是怎麽長得哪?有時候,他真想給他擰下來看看。


    “你小子,肯定又在抱怨你老爹,為什麽不想辦法救你,你但凡這麽想,說明你還沒有想通,你沒有想通,救了也是白救。那你遭此一劫,就白經曆了。何況哪?我也沒有那個本事。”


    要不是手腳綁著,商仲尼真想去揍這個老爹一頓,前麵一副高人模樣,雲山霧罩的說一頓,最後才說是因為能力不夠。


    此刻,商仲尼終於明白老媽的恐怖戰鬥力是怎麽來的了,活脫脫全是被他氣出來的,這家夥太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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