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粆跌進了一片黑霧之中,險些驚叫出口。


    無盡的迷茫和悲傷,她仿佛與找不到出口的困獸,身處同一個鬥獸場。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在問:“你怎麽了?”


    野獸心中嘶鳴聲震耳欲聾,可是他卻說不出口,欲言又止的黑眸,複雜而又磅礴的情緒,止於入海口。


    她猜到了,他的訓練現在是生活的全部,迫切與想要找尋生活意義的他,必然會遇到一件困難——


    曾經榮耀和現實的落差。


    天邊的落日在矮樓夾著的街道邊緣逐漸失去最後一層光輝的顏色,街道上逐漸變得昏暗,一盞又一盞的路燈,三三兩兩,七零八落的開始閃爍起昏黃的燈光,在還沒有到來的長夜,提前點燃黃昏中,行人匆忙的疲倦。


    “走吧。”


    朱粆沒有執著答案,伸手拽了拽沒有表情的男人的衣服下擺,豪氣的小手一揮。


    “今天我請客。”


    溫隨似乎更喜歡走在女孩的側後方一點點的位置,下意識的跟隨她的腳步,他發現,她似乎走得很快,但是自己卻需要慢慢的壓低速度,才能不超過她的步伐,跟在她身後,是一件需要刻意控製又很有意思的事情,不知不覺的,穿過小巷,朱粆在一個小巷盡頭停住了腳步。


    抬起頭,不遠處小巷子盡頭的木門投出的燈光是這個小巷唯一的光源,像極了深夜航行在漫茫迷霧海裏看到的燈塔,霧氣之中那點昏黃色的燈光,卻有無盡的暖。


    這裏似乎才能夠外表並看不出是一個吃飯的地方,門口隻有一個咖啡店的木牌子,下麵掛了一串銅鈴鐺。


    木質的門隻夠一個人側身進入,小店不大,撲麵而來的並不是咖啡店常有的咖啡的香氣,更多的水果和焦糖混合在一起再加上香料的味道,有更多青草地上麵野炊時候的清香。


    琳琅滿目的酒水咖啡陳列了一整個牆壁,輕工業風的牆壁有些斑駁,掛著幾幅畫,像是小孩子的手筆,歪歪扭扭的,勉強看出房子和樹木的影子,還有坐在地上,類似像人的一團線條。


    店裏麵的位置不多,但都很隱秘,是在窗邊的一個又一個的小隔間,有簾子簡單遮擋,有三兩桌客人都在低聲交談,還是店裏麵的背景輕音樂更勝一籌,店主坐在吧台後麵,見到朱粆用手勢比劃了幾下,就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後廚。


    “這家店的店長是一位聾啞人。”


    “客人都是老客戶,他家沒有固定菜單,但是味道很好。”


    朱粆解釋道。


    “看出來了。”溫隨勾唇,這裏一看就像是小醫生會經常光顧的地方,他又想起來,抱著一堆麵包往家裏跑的小醫生, 那跌跌撞撞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的,眼睛裏麵就裝滿了笑意。


    “東西給我看看?”


    朱粆示意溫隨,他把揣在懷裏的檔案袋掏了出來。


    “教練讓我給你的。”


    朱粆翻閱著手裏麵車隊的資料,資料很厚,前半部分是east的成隊的簡單介紹,其中包括了每個人的能夠公開的所有信息,都被詳細的整理在上麵。


    教練老李曾經是最頂尖的車隊退下來的教練,因為這項運動的前幾年,種族歧視嚴重,華裔往往不受重視,於是便組建了自己的車隊。


    主要拿到比賽資格的車手有兩個人,黃奇,中國人,富家公子哥;司翼,珠寶大亨的次子,還有一個妹妹也在站隊,叫司荷。


    司荷,唯一達到f2賽事的女車手,也是由專業賽車知識以及正經機械工程專業畢業的高材生。


    “east看起來是個好選擇。”


    這是一個全部都由華人和華裔組成的隊伍。


    後半部分的資料是關於溫隨連續三次的體檢報告,很詳盡的記述了肌肉和關節恢複程度,以及後續的訓練計劃。


    車隊教練能夠把這份資料整理的如此詳盡,顯然是全心全意的為溫隨考慮到了。


    “溫先生遇到了一個好教練。”


    “老李的確,難得一遇。”


    溫隨對老李的評價很高。


    他的臉色並沒有因為戰隊的契合而有半分高興,反而眉間染上的陰鬱顏色更加濃厚。


    朱粆放下手中的檔案,直起身子:“訓練出現問題了,對嘛?”


    “嗯。”


    溫隨沉聲應道,手指勾住桌子上餐布的流蘇,握住,又鬆開。


    “我這兩天一直耗在訓練場上,不是做不到當年的成績,而是——”


    戛然而止,他下意識的抬眸看她,帶著自己絲毫沒有察覺到的求助意味。


    朱粆視線落在了桌麵上,她在看的,是桌麵下麵,那雙局促不安的長腿。


    “使不上力氣……害怕踩到底……不光是疼,我總覺得我不再屬於那裏了。”


    一個大男人,低落的垂著腦袋,如果有耳朵,估計全都耷拉下去無比沮喪。


    朱粆皺眉,他說的極其含糊,在言語的背後隱藏著難以啟齒的真相和理由。


    上次的暴露治療,是通過在童年迴憶裏麵尋找一個錨點,然後強迫他進入痛苦記憶裏麵,暴露在模擬狀態下對應的感官裏麵,來讓逐漸習慣化,模糊痛苦。


    在一開始知道溫隨曾經是賽車手的時候,她去查閱過相關資料。


    賽車這種考驗反應力和爆發力的運動,一瞬間的猶豫,輸贏是其次,首先是車手在點火期間,會麵臨著極高的風險。


    一瞬間,她的腦袋裏劃過了無數的想法。


    “先吃飯。”


    餐點陸續端了上來,今天晚上的第一道是法式焗蝸牛,小姑娘笑著跟老板比劃著手語:餐前就這麽豐盛的嗎?


    老板長著典型法國人的濃眉大眼,一雙亞麻色的眼睛笑起來極其溫柔,眼眶深邃,靦腆的笑了笑,焦黃卡其色的卷毛乖巧的趴在腦袋上,一身文藝的亞麻風格的衣服,用米白色幹淨整潔的圍裙擦了擦手,比劃著:你第一次帶男朋友來,要慶祝一下。


    溫隨看不懂手語,抬眸問朱粆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小姑娘眉眼彎彎,右手拇指豎起,其他四指握拳,然後豎起的大拇指向前彎曲兩下。


    “這是謝謝的意思。”她一手撐著下巴,扭頭跟溫隨說道,另外一隻手從旁邊的盒子裏麵拿出刀叉,遞給溫隨,“嚐嚐老板的手藝。”


    焗蝸牛更像是法式家常菜的做法,與溫隨在別處吃的味道不太一樣。


    已經煮熟的蝸牛肉,搭配足量的黃油、大蒜和歐芹,還有——


    “這裏麵加了鬆露和香草束,是別的地方吃不到的調味。這家的老板很喜歡研究香料,他的父親在法國開了一家糖果店,也會在糖果裏麵加入各式各樣的香料。”


    她還沒有說完,老板那雙精致的棕色皮鞋又出現在了簾子下麵。


    “這裏一般五道菜,但是屬於是家常菜,所以會把主菜和冷盤熱盤一起上,後麵我們吃完以後隻要敲響牆上電子鈴,老板就會把甜點拿上來。”


    朱粆翻譯著老板的話,


    男人的眉眼略帶專注,修長的手指慢悠悠的握拳,大拇指翹起點了點。


    漫不經心與專注同時出現在他身上,骨子裏麵綽綽有餘的鬆弛感,像是到處釋放信號的玫瑰夾雜著肉豆蔻的辛香。


    法國小哥的臉迅速變得通紅,像火燒起來一樣,飛快的雙手掌心向上,左右微動幾下,上身略俯,然後飛也是的掀開簾子走掉了。


    “這是?”


    溫隨一臉懵。


    “他剛剛說不客氣。”


    朱粆也忍不住覺得,男人這種偶爾會不經意間出現的鬆弛感,很有魅力。


    張弛有度,遊刃有餘,就如同曾經站在領獎台上的那個身影,有一瞬間的重合。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有些酸澀,點頭示意他開動眼前的餐點。


    燴土豆和家庭燉鍋做的都軟爛入味,每一道都有自己獨特的香料味道,是獨屬於這個小店的香味。


    法棍被切成小片,吐了醬料入了烤箱,就變得香酥起來,抹上還剩下的蝸牛的起司醬,整個人的靈魂都能得到升華。


    “其實我是想讓你嚐一下他們家的甜品。”


    朱粆敲響了旁邊的小鈴鐺,端著甜品上來的並不是剛剛那個法國小哥,而是一個卷毛小正太,一臉同款憨笑,把手裏麵的紅色的半透明糖稀,中間放著一小塊像是樹葉一樣的蛋糕,整體看起來像極了一盞晶瑩剔透的琉璃燈。


    “謝謝。”


    朱粆從口袋裏掏出小費和糖果,小卷毛心滿意足的彎腰說了聲謝謝,轉身跑開了。


    “你還隨身帶著糖果。”


    “嗯。”


    用勺子的背麵敲開糖稀做成的罩子,一點點挖開裏麵的蛋糕。


    入口的刹那,是久違的味道。


    柑橘羅勒的香氣飽滿馥鬱,在口中爆開,還沒有來得及仔細品嚐,早就化騰開的奶油氣息席卷了整個口腔,一點點的蛋糕尖叫就足夠迴味很久。


    溫隨完全沒有預料到,她居然還訂了一束花,可能是剛剛進來的時候,讓那個坐在門口的老板去訂購的,但是剛剛的小卷毛再次站在簾子外麵用法式口音說到打擾了的時候,百合的香氣極具穿透力的穿過了布藝的窗簾,跑來鼻子下麵搔弄嗅覺。


    溫隨是驚訝的,此刻的一切太過夢幻美好,心中甚至有聲音在輕聲說著一切都是幻覺。


    “沒有找到月白色的玫瑰,但是狐尾百合還是常見到的。”


    她掀開簾子接過花籃,小小的花籃上麵擠滿了生機勃勃的花苞。


    “狐尾百合的話語,是欣欣向榮,可是我更喜歡另外一句——


    願你能夠獲得心想事成的無上榮光。”


    “生命本該如此,花朵的意義有的時候是人們賦予的,可是路過盛開的,不僅僅是花朵。”


    他的瞳孔是黑夜的顏色,燃盡的火焰,蹉跎成一吹而散的煙灰,可是眼前小姑娘,亦師亦友,真摯而又熱烈,卻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桌麵上的蛋糕一點點的隨著溫度升高,化得一塌糊塗,一舉一動都收在眼底,揣在口袋裏麵的手摩挲著那早已空掉的鐵盒子,貼著身體的那一半溫暖,貼著口袋外側的那半冰涼。


    “曾經的你,是勇者,享受過了世界。”


    “巔峰的風景,好看嗎?”


    “嗯。”


    溫隨輕聲應道。


    “那你看這些花,看到了什麽?”


    “燦爛……還有,”他怔怔的看著那些還帶著露水的花苞,瞳孔有些陷入迷茫的空洞,唿吸聲音放大。


    ……還有,即將落幕的生命。


    他複雜的神情看向對麵依舊溫柔堅定的人,無從開口自己的消極,可是他知道,不用說出口,她懂。


    因為她問:“那你在領獎台上收到鮮花的時候,你又能看到什麽?”


    她沒有再說什麽,把花籃塞進了他的懷裏,拉著他離開了溫暖的小店。


    前麵的小姑娘米白色風衣在黑夜裏麵下擺被風輕柔的托起,嬌嫩精致的臉頰深深地埋在圍巾的溫柔溫暖之中,後麵是冷臉捧著鮮花的黑衣酷哥,高大的男人黑色的皮夾克下兩條長腿被包裹在工裝褲和靴子,表情冷漠,懷裏還揣著一個裝滿了粉紅百合的花籃,慢吞吞的跟在才到自己肩頭的小姑娘的身後。


    路上,三兩圍聚的人們與他們擦肩而過,低語的,歡笑的,擁抱的,唯有他們兩個人,保持著固定的距離,一前一後,快步與慢步達成一致的頻率,不遠不近,若即若離。


    ——自始至終


    兩人分別在朱粆公寓處不遠處的十字路口,溫隨爛熟於心的那個小公寓裏,早就亮起了等待的燈火,他看見,門口,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推開門,依靠在門口,懷裏我這一隻在他米白色毛衫上麵格外明顯的大橘貓。


    “溫先生,”她叫住了出神的他,“明天見。”


    溫隨沒有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思緒還在她家門口站著的男人身上。


    “嗯?”


    “明天見。”


    隨口答應之後,等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緊閉的大門之後,他才反應過來,明天兩個人並沒有預約,可能是自己恍惚沒有聽清的幻覺。


    溫隨迴到家,他把手裏的百合花放進空了很久積了一層灰塵的鉛灰色玻璃花瓶裏麵,想了一會,又轉身去洗漱台上衝洗了一下花瓶,重新灌滿清水。


    黎容迴來的時候,發現剛剛洗完澡換了一身白衣黑褲的溫隨,毛巾還披在肩上,就雙眼無神的盯著桌子上麵與家裏格格不入的粉紅色的互為百合。


    半敞著的領口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頭發淩亂剛剛洗完澡沒有擦幹的水滴,順著發絲滴落在肩頭。


    黎容伸手打開客廳的燈,驟然亮起的燈光讓溫隨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你大晚上不開燈,在窗台發什麽呆呢?嚇死人了。”


    他一邊嘮嘮叨叨的,一邊隨手從吧台底下的酒櫃裏麵隨手撬開一瓶新的朗姆。


    “明天早上不是還要早起去戰隊集訓嗎?”


    “呦,這又是哪個追求者送的,難得啊,你還會把人家送的花帶迴來,沒扔垃圾桶?”


    “不是,我說,誰家追求者送狐尾百合哈???這不是去醫院看病人才會買的?”


    “閉嘴。”


    黎容才不怕他,另外一隻手倒了一杯氣泡水,端著杯子拐過吧台,走到溫隨邊上遞給他。


    上下大量了一下好友麵部毫無表情的精神內核,黎容一拍大腿:“你每次隻有……哦!你去見你的那個小醫生了?是不是因為訓練的事情啊,怎麽樣,找到問題在哪裏了嗎?”


    “我倒是很想見見你那個醫生了。”


    黎容剛說完就被瞪了一眼。錯了! 討饒的擺了擺手。


    他頭也不迴的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的說:“我今天產生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


    “什麽?”


    “你說我要是好了,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你魔怔了吧!你不是說過人家小姑娘就把你當病人嗎?”


    “是啊,有規定。”


    “我覺得人家說的沒錯,你這就是感激,不是喜歡。”


    黎容把手裏麵的酒瓶放到窗台的玻璃茶幾上,茶幾上還有一個幹淨的水晶杯,大半瓶酒液沉甸甸的,手裏失去了重量,感覺身體輕飄飄的。


    帶著酒氣的唿吸,仰頭把身體浸在冷風之中,夜空中的星辰就算是人倒過來看,也是璀璨奪目。


    酒氣上頭,黎容覺得喉頭哽咽,心思卻無比澄明,他歪頭看向沉默的好友,兩個人認識快十年了,現在這副深沉的模樣,一眼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麽。


    “真喜歡上了?”


    不知不覺,喝了一瓶一升多的朗姆酒見了底。


    溫隨伸手奪過黎容手裏的酒壺:“你別喝了。”


    “你不迴答。”


    “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你藏不住了才會沉默,哈哈!”


    嘴裏苦澀,聲音哽咽,黎容垂頭苦笑,撐著欄杆的手微微顫抖。


    “老溫,喜歡上不應該喜歡的人,心裏該有多苦,你見過的。”


    “兄弟大實話,掏心窩的跟你說。”


    “能放手的時候趕緊放手,別等陷進去了,你看我,就算逃到國外四五年,有用嗎?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攥在別人手裏的風箏,得不到,又逃不掉。”


    “你喝多了。”溫隨把酒瓶放到桌子上,伸手去攙扶好友,“每次都非要喝冰凍了以後的酒,”


    黎容總說把白酒或者朗姆啊,伏特加啊這樣的高度酒放進冰箱裏,用凝結之前的溫度保存,沒有高度酒的辣勁,隻有酒的香氣,味道很好。


    溫隨知道,黎容是隻想灌醉自己,可是他不喜歡酒入喉的辛辣,原來在酒吧玩骰子的時候都是耍賴等酒杯裏麵的冰塊化掉了才肯喝,可是,被冰塊稀釋過的酒,醉不了人。


    迷迷糊糊的黎容,一巴掌拍在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好友的肩頭:“你!你要的資料我放在玄關!哎?是玄關還是給你放你屋了? ”


    “行了,我自己找。”


    跌跌撞撞的把人扔進了臥室,一推門出來迎麵就是開的依舊燦爛的粉紅花朵,在黑白灰色調的公寓裏麵格外的搶眼。


    “哪有人不苦的啊。”


    他自嘲的勾起嘴角。


    他就說嘛,自己太貪心了。


    溫隨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全盤接受,連自己都討厭的自己。


    逃跑了很久,逆光而行,卻偶遇了另一個平行時空的光束。


    他知道,這是無處遁逃的宿命。


    【因為你有一雙無比清醒的眼睛。】


    從第一眼開始,她知道,他在討厭自己。


    所以,她用天使的翅膀,包裹住了滲出腐爛液體的心髒。


    是她,非要撕開彼此之間的那層黑色綢紗,是她,非要笑著麵對自己掩埋起來的肮髒。


    他的小醫生教會了自己,不去隱瞞過去的傷痛,要與記憶和執念共存。


    黑夜朗星,高樓下,燈火已然所剩無幾。


    他突然想明白了,也許,常年寄身佛廟的父親,那從小就聽說過他曾經的桃色緋聞,也是克製之後隱忍的愛意。


    他愛的人隻圖錢,卻依舊拚死給自己生下來健康的孩子。


    他的內疚,隻能對神明懺悔。


    溫隨不想像父親那樣,隻能後悔自己的從無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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