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說日文?”


    京都的機場很大,溫隨跟在朱粆身後,小小的身形格外可靠,他隻需要推著手裏麵的行李,跟著他的小醫生就可以暢通無阻。


    “會。”


    “你果然是個天才。”溫隨懶洋洋的感歎了一句。


    朱粆臭屁的搖頭晃腦:“可不是嘛!”


    高大男人噗嗤一聲笑出了聲,脫下的外套鬆鬆散散的搭在胳膊上麵,裏麵的黑色工裝背心,露出男人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和隱隱約約的背部肌肉線條,頻頻引來路人的側目。這一路走過來,還有兩個女孩上來要電話號碼,都被男人淡笑拒絕,黑色行李箱在他的跟前也顯得嬌小了起來,大手慵懶的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麵,晃悠著跟在朱粆的後麵,眼神就在小姑娘的背影上麵打轉。


    這小姑娘,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漂亮女孩,可是偏偏就是讓人服氣,待在她的身邊就覺得心裏格外安定。


    看看弱不禁風的纖細胳膊,看看這一碰就化掉的軟萌樣子,怎麽就能給人這麽充裕的安全感呢?


    漆黑深邃的眸子沉甸甸的,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朱粆迴頭跟他說事情的時候,溫隨下意識心虛的移開眼睛,摸了摸鼻子。


    像極了被抓包的偷吃的孩子——


    “怎麽了?”


    “沒事。”


    朱粆再三打量他,確認他真的沒有什麽事情,情緒依舊穩定,才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們一迴到了醫院,你去見你大哥,別到處走,有不舒服的地方立刻給我打電話。”


    溫隨立刻點頭,答應下來:“你呢?”


    “葉醫生,我的學姐,現在負責你妹妹的病情,我過去看一眼病例,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麻煩你了。”


    京都的氣候要比加州濕熱,海風以及古樸的鄉村氣息濃濃的漂浮在夏日的潮濕裏麵,傍晚落地的飛機在頭頂一架架的唿嘯而過。


    無論哪個城市或者國家的醫院都是一片白色的肅穆,溫隨和朱粆在醫院的門口分開了,溫隨跟著大哥派的人上樓去找人,朱粆測試去了後麵的醫生辦公室尋找校友。


    四樓醫生借調辦公室裏麵,一個身著白大褂的曼妙女子站在窗口,聽見身後辦公室門的響動,轉動椅子,轉了過來。


    “怎麽個情況啊,葉姐。”朱粆關上門,走近辦公桌。


    “小粆,你可別叫我姐。”葉纖月往後倒在椅子上麵,轉悠悠的,打趣道,“你一個電話我就從帝都飛過來了,結果那小姑娘到現在還沒有讓我進去。”


    朱粆蹙眉,坐在她的對麵。


    “什麽情況?”


    葉纖月正經的往前坐了坐,一臉嚴肅的說道:“這次這個小姑娘,受了不小的刺激,我第一天來的時候,保護她那個男生搶救了十多個小時,小姑娘硬是坐在手術室門口,熬了十個小時,誰都勸不住。最後——”


    她有一些惋惜的歎了口氣:“那個男孩子肝髒破裂,大出血,基本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就不行了,換了一身的血,最後還是搶救無效死亡。”


    “後來她累得昏過去了,再醒來有以後就出現了記憶片段式重現,每分每秒都在驚嚇邊緣,然後還做出了自毀型行為,就連注意力都很難集中。緊接著,今天出現了伴隨著強烈內疚感的攻擊性行為,病房裏麵水都不讓進去,她大哥過來的時候,就連親人也不讓進病房,就把自己鎖在裏麵。”


    “你怎麽在這裏?”情況這麽緊急,應該寸步不離才對。


    “你不知道……她大哥來了以後,讓人物在病房門口,誰說都不管用,說是要保護他妹妹,我的治療方案被否定了好幾個。”


    朱粆低頭翻看了一下病曆,裏麵詳細的記錄了包括起因在內的內容,可能是溫信有本事,還有警方問的相關人員的問詢記錄。


    攔路搶劫的一夥人是被雇傭的,搶劫過程中下了重手,那個死去的男生比朱粆還要大一歲,叫久城,是他,把溫辭護在了身下,才導致肋骨斷劫,有一根斷裂的肋骨被二次攻擊斜插入了肝髒,而被他保護的小姑娘卻隻是身上有擦傷挫傷等一些簡單的皮外傷,右腿輕微錯位,基本在帶有傷人目的的暴力搶劫下,這種傷已經可以約等於毫發無損。


    當然不可能毫發無損——


    “典型的ptsd,具體的事情你有了解過嗎?”


    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是因經曆或見證恐怖事件而引發的心理健康疾病。症狀可能包括幻覺重現、夢魘和重度焦慮,以及無法控製地想起某事。


    “另外一位女孩怎麽樣?”


    “嚇壞了,但是除了有些輕微腦震蕩,沒有溫小姐這麽嚴重。”葉纖月摘下口罩,舉起水杯潤了潤幹澀的嘴唇,“年紀小,遇到點事情,都是大事。”


    朱粆抿唇:“死亡,可怕的地方在於,今後時間便是一片空白。那日漸消退的記憶和不斷模糊的倒影,想要死死抓住,可是終究還是會忘記,這種早就能料定的結局,誰又不會恐懼呢?”


    “瞧你說的。”葉纖月一愣,飛快掩蓋住眼睛中一閃而過的悲傷,嘴角擠出上揚的弧度,“別太與病人共情了,小心走不出來。”


    朱粆不吭聲了,隻是沉默的把手裏麵的文件夾放了下去,不說話卻勝似說盡了所有。


    葉纖月歎了口氣,把桌子上的筆插進白大褂胸前的兜裏:“走吧,我們去看看。”


    朱粆抿了抿唇:“借我一件白大褂。”


    葉纖月聳了聳肩,示意自己這一件也是在這裏借的。


    “他們說,從那邊那個架子上拿就行,提前跟阪田醫生已經打好招唿說你會來了。”


    朱粆四周環顧了一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件,然後用酒精消了消毒,搓了搓手,跟著往外走。


    vip的病房在7樓,另外一個小姑娘的病房在9樓的隔離病房,因為還沒有醒過來,主治醫生說她還沒有脫離危險。


    兩個人率先上了7樓,一出電梯,就能看見幾個西裝大漢團團的圍在病房麵前,主治醫生滿頭大汗的站在兩個男人身側。


    兩個有幾分相像的男人沉默寡言的並肩而立,眉眼出奇相似的冷峭,天生矜貴的氣場,修長勻稱的身材,一個在裁剪得體的西裝包裹下更加尊貴清冷,不怒自威;一個則是剛剛才分開的一身黑色的皮質棒球服,雙手插兜,眉眼處露出肆意和薄怒。


    遠遠地,溫隨便看到電梯這邊走過來的小醫生。


    男人那雙黑潤潤的眼眸亮了幾分,腳步偏移了半分。


    溫信感到弟弟情緒的變化,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來,朝著兩人微微點頭,接著便繼續對著旁邊汗流浹背的醫生繼續說道:“醫生說的我覺得不可行,小辭還在長身體,鎮定劑會影響她的發育。”


    葉纖月朝著緊張得不行的醫生說道:“山崎醫生,我也覺得我們現在如果加上鎮定,病人的情況可能會出現應激。”


    “好的好的。”山崎醫生鬆了口氣,擦了擦汗,“這裏就交給葉醫生了,我……我去看看病人的消炎藥有沒有準備好。”


    溫信冷哼一聲,冷眸掃過落荒而逃的山崎醫生:“葉醫生倒是比日本的這些庸醫要負責任得多。”


    他說這話裏麵也也是夾槍帶棒的,為葉纖月離開病房而感到不滿


    葉纖月苦笑一聲,認真解釋道:“現在的狀態安定劑的確是一個選擇,畢竟病人現在沒有辦法進食和睡覺,實在消耗不起。”


    溫信的臉色又沉下了幾分,他看向屋內的一片狼藉,冷厲的問道:“就算是強製她,也要把吃的給我灌進去。”


    “是。”旁邊的黑衣助理一愣,立刻迴答道。


    溫隨聞言變了臉色,伸手抓住哥哥的胳膊:“哥,小辭這副樣子,怎麽還能讓人逼著他呢!”


    “你的臉色也不算好,就別操心這邊的事情了,跟你的醫生去休息吧。”溫信一貫的強硬態度,直接下了通牒。


    朱粆冷眼旁觀著一切,將兄弟兩個人的相處方式盡收眼底。


    整個走廊裏麵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葉纖月擋在病房門前,不讓這些五大三粗的人前進一步,溫信則是關心則亂,臉色冰冷,整個走廊的威壓都變得冷冽了起來。


    “讓開!”


    “溫先生!你烏壓壓的一堆人站在病房前麵是幹擾我們工作!”


    “我再說一遍,讓開!”


    “溫先生,你這是無理取鬧!”


    “咣當!”不知道是什麽砸在門上,碎了一地,爭吵聲瞬間平息了,走廊裏麵隻餘下了一片寂靜。


    朱粆略帶譏諷的聲音在一片寂靜裏麵響了起來,從站著的地方人前麵來:“不吵了?”


    葉纖月側眸看了一眼自己一直不吭聲的學妹,直覺覺得,依舊是麵無表情的她此刻正在發飆邊緣。


    溫隨有些驚訝的看向一向溫柔的女孩此刻卻是不耐煩和諷刺的模樣,一雙黑茶色的眸子裏麵沒有半分耐心,但是還是怕大哥會因為生氣遷怒朱粆,半側著身子擋在了朱粆的前麵。


    溫信把弟弟的行為盡收眼底,他漆黑暗沉的眸色滾動,就要開口——


    “溫先生。”她往前踏了半步,把想要出言調和的溫隨塞到自己身後,像一隻護犢子的小母雞,氣勢十足。


    “葉纖月,葉大夫,是這個領域最好的醫生,我幫你請到了,你在做什麽?幹預治療,強行抓人,這裏好歹是醫院,怎麽,你是習慣了一言堂,覺得醫院裏麵,你的弟弟妹妹們的生死大權都在你手裏嗎?”


    溫隨第一次見到如此嚴肅的小醫生,他以為打電話的時候小醫生就已經足夠勇了,沒想到當麵直接跟他大哥嗆起來了。


    “你想要保護妹妹的心境我們理解,但不能心急,溫先生。”葉纖月的態度緩和了一點,做一個和事佬。


    溫隨垂眸,看了一眼朱粆還沒有意識到她握住自己的手腕,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另一隻手,摁在小醫生的腦袋上,手指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腦袋,想要安撫她的炸毛。


    “大哥,你讓人守在樓梯口就行,我相信葉醫生,小醫生推薦的人,肯定沒有錯。”


    他側身往前半步,身體微微前傾,擋住炸毛的小醫生,聲音不卑不亢,也出麵調停。


    溫信冷著臉掃了弟弟一眼,又看向兩個人親密的動作,選擇移開目光,閉口不言。


    身邊的人都左右為難,兩個人都不敢得罪。


    溫隨拍了拍朱粆的肩膀,讓她放鬆,示意他來解決這件事情,讓朱粆去和葉纖月進病房。


    溫辭的病房裏麵傳來尖叫聲,緊接著就是摔砸東西的破碎聲。


    幾個人都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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