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蜷縮在床板下麵,緊緊地握著床頭的鐵質的杆子,緊緊的咬著下嘴唇。


    見到溫辭如此驚惶,葉纖月遞了一個眼色給朱粆,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床尾的地板上。


    兩個人都靜悄悄的,溫辭不開口,葉纖月也保持沉默。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許久,葉纖月卻在不知不覺中,逐漸靠近床頭沉浸在自己世界裏麵不斷顫抖的小姑娘。


    “你,你,你別過來。”敏銳的溫辭察覺到了這個女醫生離自己越來越近,用顫抖脆弱的聲音厲聲警告著。


    下嘴唇被她咬出了血跡,皮膚上滲出青紫色,下一秒,眼前的女醫生身上的白大褂讓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一樣,整個人開始痙攣,身體不自覺的抽搐起來,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


    溫辭的大腦像是斷了弦一樣慘白,整個世界裏麵隻剩下了心跳的聲音在耳邊無限的放大。


    身體倒地的聲音是她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的感知。


    葉纖月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小姑娘的胳膊,看似纖細高挑的身體極其富有力量,快速的把她搬到床上讓她平躺下來。


    口袋裏麵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針劑——


    病房的門被拉開了,溫信和溫隨還有一堆人都烏拉拉的圍了上去,葉纖月從裏麵插著口袋悠閑的走了出來。


    見到她這樣輕鬆的模樣,溫信還是有些反感的皺起了眉頭:“我妹妹怎麽樣?”


    葉纖月讓開門口的路:“進來吧,小點聲,別吵醒她。”


    溫信大步跨進病房,焦急的走到床邊上,溫隨沉默的跟在後麵,抬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門口的葉纖月,才匆匆去看病床上的妹妹。


    睡眠中的女孩麵色慘白,完全看不出剛剛受驚過度的模樣,雖然還是時不時的眼球不斷轉動,肌肉偶爾不正常的抽搐,但是不難看出,這是這段時間女孩難得能夠睡著的安穩時間。


    溫信皺眉,葉纖月進去不到還不到四十分鍾,溫辭就能安穩的睡下了。


    “發生了什麽?”


    或許他想問的是這一地狼藉的病房裏麵,葉纖月是如何收拾這番局麵的。


    葉纖月拒絕的幹脆又委婉,她依舊站在門口處。


    “我們簽的保密協議,在不損傷病人的身體的前提下,你們家屬也要配合好我接下來的要求。”


    溫隨跟在大哥身後,他更加敏銳的察覺到,這個美豔的女人似乎沒什麽多餘的耐心,同為心理醫生,與朱粆的治療風格迥異。


    觀察下來,她更像是外科大夫。


    葉纖月當然能看出兄弟二人對於她的評價,她也不甚在意這些人的評價,直接逐客。


    “為了保證這段時間病人的自我修複,需要比較單一的環境。我看這位溫總,相當有實力,這個樓層這些保鏢什麽的就不要出現在我能看見的地方了。每天固定兩個小時的探視時間,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嚴禁探視,具體時間當天通知,不會固定。”


    “當然,一切按照 醫生說的來。”


    “她現在睡著了,暫時沒有什麽問題了,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在她醒過來之前,你們家屬好好地在這裏陪陪她吧。”


    葉纖月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看向了存在感極低的朱粆。


    朱粆沒有說話,挑了挑眉示意同意,轉身扯著溫隨的袖子一下,往樓下的辦公室去。


    “小醫生你,還真是,隨時打包帶走啊!”


    溫隨跟在她身後,安置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麵。


    把他安頓好了,一直抿唇不語的小醫生才開口。


    “你在這裏等一會,我要去跟葉學姐去配藥。”


    “小醫生,你等等。”


    溫隨在她平靜的囑咐完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拽住了她的衣擺,小姑娘雖然依舊是聲音柔亮溫和,表情看不出破綻,但是他總覺得——


    “你是在生氣嗎?”


    朱粆下意識的抬起杏眼,烏圓流光的眼眸中,不可置信的錯愕沒有來得及掩蓋,所有的雲淡風輕都顯得沒有可信度了。


    她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就連葉纖月那個洞察人心的高手都沒有察覺到的事情,卻被她的一個來訪者察覺到了。


    “我沒有。”


    “是因為我妹妹的情況嗎?”溫隨繼續問道,似乎能夠找到千萬種亂序裏麵的線頭了。


    朱粆沒有否認,垂眸。


    溫隨揪住那逐漸清晰的脈絡,繼續分析道:“溫辭的情況,遠比我們看到的還要嚴重,隻有你才是專業的旁觀者,才能看出粉飾太平下麵的真相。”


    “讓我再猜猜,是因為藥物,對嘛?”


    “因為葉醫生用了鎮定劑,違背了家屬的意願,但是卻選擇了隱瞞,所以你生氣了。”


    朱粆聽到這兒,下意識的揚起了眉毛,原本溫和的表情倒是有幾分冷意,露出了眼底藏著的一片霧氣。


    “你猜的是對的。”


    她低頭看向那片還被抓住的白大褂的衣擺,被男人無意識的緊緊攥在手裏,而此刻看著她的男人,緊緊盯著她的目光,自上而下,有一種讓人會把所有事情都說出去的坦誠。


    “我不讚同葉學姐的處理方式,但是既然拜托給了她,細小專業領域的事情還是她更擅長。”


    “大哥關心則亂,但是據我所知,並不是所有的鎮定劑會讓人上癮的吧……”


    比如他吃的那種地西泮……


    正是因為這件事情,溫信才會對於鎮定劑有那麽大的情緒反應,這才造成了葉纖月隱瞞了鎮定劑的使用,才會讓朱粆生氣。


    可是溫隨不想讓小醫生生氣。


    他搖了搖手中緊緊攥著的衣擺,哄小孩子一樣輕聲軟語的勸到:“小醫生,如果你不想參與小辭的治療……”


    “溫隨,”朱粆打斷了他的話,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小小的一隻原地蹲下,兩人上下視線反轉,四目相對:“我不想在我的來訪者麵前,打破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賴。我不想讓我的來訪者覺得,我也會有欺瞞他的地方。但是,她是控製應激,這與我們堅持的訪談為主的病情還是不同的。我,嗯,隻是沒有想到應該怎麽和你解釋這件事情。”


    溫隨苦笑一聲,沒管住自己的手,上手揉了一把認真的小腦袋:“我都懷疑我上輩子肯定是救過你不少次,每次你出門投江的時候都能被我撿到。”


    “既然解釋清楚了,那你在這裏等我,如果你大哥叫你出去,也可以去,但是要報備。”


    揚了揚手裏的 手機示意他出去的話打電話,朱粆就推門出去了。


    門口靠著的葉纖月掀起眼皮:“幾年沒見,小粆,本事見長啊?”


    “見笑,工作需要。”朱粆麵無表情的飛快迴答道,“走吧,藥房。”


    “你不會幹涉別的醫生的診療手段,自然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生氣,我說的對吧?”


    她既然能推薦自己來做溫辭的醫生,絕對不會因為自己對於病人的意見而產生評判,更不會因為自己隻是欺瞞了病人家屬,就生氣苦惱。


    這一切都是她抓住的機會。


    小姑娘還是跟以前一樣,外人也許能看懂她露出的情緒,卻從沒有人猜中過她的心思。


    葉纖月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也是,朱粆從來都沒變過,她冷靜理智,總是能夠利用所有能夠利用的環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肯定溫隨對她的猜測,然後反守為攻,讓來訪者對她的信任更上一層樓。


    自己要是有這樣一顆七竅玲瓏心,也不必苦惱了。


    不過,這樣的七竅玲瓏心,更像是,沒有心。


    秦家別院·日本


    秦傾城在收到消息親自帶人把堂弟押到別院的時候,她那個目無王法的弟弟還在那裏翹著二郎腿喝茶呢。


    “你知道你這次闖了多大的禍嗎?!”


    秦傾城把手裏麵的愛馬仕隨手砸在桌子上麵,五金零件摔在水晶茶幾的正中央,整個透明的矮腳桌子“哐啷”一聲,從中間炸裂,四零八碎的碎片濺起,在陽光下麵帶著七彩絢爛的火彩,是美麗的刀刃,有碎片崩裂,直接劃破了她的絲襪。


    秦傾城垂眸掃過腳踝處往下滲血的傷口,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秦墨允從沙發上直起身子來,用食指撫摸掉臉頰上麵被擦傷的傷口上麵的血跡,自然而然的舔了舔手,語氣裏麵帶了幾分撒嬌道:“姐,你別這麽大火氣啊!”


    “你瘋了嗎?”秦傾城揪起他的衣領,力氣大的把他整個人都拎了起來,一字一句,不可置信,“一條人命!!”


    “誰讓他非要染指我的玩偶!”秦墨允氣急敗壞的甩開秦傾城的手。


    目光如同毒蛇,陰暗晦澀,夾雜著甩不掉的黏膩,和一旦沾染上就無法掙脫的毛骨悚然。


    秦傾城看著這樣的弟弟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她從高中的時候就離開了家,自然跟這些堂兄弟也沒有什麽交集。


    如果不是這次她在這邊做相關國際新聞的報道,她不會被爺爺叫過來處理這件事情。


    “反正,”秦墨允臉上的血跡順著整齊的傷口緩慢的滑落,有些陰森,加上那陰鷙的目光和似笑非笑的詭異唇角,整個人扭曲陰森,“我又不會被槍斃,他死了,是他活該。”


    “如果死的是我的玩偶,我就能名正言順的收集起來她的四肢骨頭,還有那張無比嬌嫩的皮囊,我可以把裏麵填滿防腐,然後她就能永永遠遠屬於我一個人了!”


    他說的事情就讓人完全無法以正常人的思維思考,秦傾城無意繼續聽他的風言風語。


    “可是,偏偏是那個男的,真是倒胃口,呸!”秦墨允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麵。


    他還沒有跟姐姐分享自己也是很喜歡小玩偶溫辭那副驚恐的模樣,還有看到些記得時候那副受了刺激脆弱模樣,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子,都是那樣的誘人。


    幾個從門口衝進來的保鏢就已經把秦墨允壓製住,塞上了嘴,直接塞進了車裏。


    “傾城小姐。”


    為首的那個保鏢扶住了一旁因為惡心而臉色不愉的秦傾城。


    秦傾城擺了擺手:“後續的事情會有家裏別的人處理,務必保證把人押送迴國,不要再發生被他逃掉的事情了。”


    “傾城小姐,秦二老爺子請您迴家一趟。”


    “不去。”秦傾城拒絕的幹淨利落,見她出來,管家急忙打開遮陽傘。


    “我接下來要去奧地利。”


    “你迴去告訴家裏那幫做白日夢的人,就他一個,就能拖垮我們整個小秦家,看到時候大爺爺還會不會管他們?!”


    帝都秦家分為秦家本家和小秦家,兩個家主是親兄弟,而秦傾城和秦墨允的兩個人的父親是親兄弟,也是秦二老爺子的孩子,真正有權勢的帝都秦家自然指的是秦家本家。


    小秦家是在本家的隱蔽下,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仰賴的如果隻是財富,兄弟二人自然能夠相互幫助。


    如果是法律和命案……


    誰都知道,帝都秦家現任掌權人,是個鐵麵無私的判官閻王。


    保鏢自然知道麵前是小秦家唯一一位大小姐,也是整個小秦家裏麵最有本事的人,整個秦家二房有將近百分之四十的真正資產其實是掌握在這位大小姐的手裏的,隻不過大小姐的職業是戰地記者,常年跑國際新聞,家裏的事情一般不過問。


    “是是是。”保鏢連連擦汗,指揮著同伴趕緊上了押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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