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這一段碎石路上並沒有任何的腳印,如果他們在不久前走過這裏,小雪是一定覆蓋不住痕跡的,所以他們應該是繞了。


    這時候,那個最能注意到這些腳印的歲數大的民警說:“我覺得,嫌犯綁架的那個人他有可能是受傷了。”


    “是嗎?”


    “是呀,這裏路太崎嶇,我不能十成肯定,但剛剛平緩的那一塊兒,有一個人的腳印是一腳深一腳淺的。


    我年輕那時候,也進山打過獵,所以看這個看的會比較準。”


    小何說:“那他們不太能從前麵走吧,那邊那個陡坡,正常人都很難下去,這要是個瘸子,摔下去斷了骨頭,那就更沒辦法去許知規要去的地方了。”


    梁森迴憶著說:“這附近有個小瀑布對不對?”


    “是有,往東邊去,不是很遠,路也緩很多,咱山裏溫度低,山裏的小瀑布和水泉,肯定都凍得很硬實了……


    啊對了!那個,你們之前問過的土地廟,其實從那邊也有條小道能過去,肯定比這麽走要方便很多!”


    邵文錫一聽,二話不說便轉頭朝著老民警指的方向過去了,又邊走邊對小何說:“分開兩邊吧,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證據分析許知規。


    他也有可能一根筋走了前麵的那條路,何警官你帶人再確定一下痕跡,我和鄭警官先往那邊過去。”


    “別啊邵顧問,要過去也該是我過去啊!”


    “如果能找到他,嚐試同他溝通的可能性我比你大,如果他不知道這條捷徑,你也能更快地追上他,何況對講也可以聯係,不要浪費時間了。”


    一邊說著話,邵文錫和梁森已經跟那位老民警走出了小十米的距離,小何一拍拳頭,心裏明白確實不能排除可能性。


    隻好趕緊讓人散開尋找侯宇是不是還留了什麽痕跡,又或者是能找到兩個人的腳印。


    而邵文錫這邊,下了緩坡之後,上方的風聲倒是沒有那麽嚇人了,隻是積雪也更厚一些。


    從表麵上,更難看出來哪些可能是被踩過的路,而不是因為地勢原本就凹陷下去的坑。


    不過他們照明有限,因為偏差而找不到腳印也是有可能的。


    五分鍾之後,小何在對講裏問道:“邵顧問,你那邊有什麽發現嗎?”


    “已經看到瀑布和湖水了。”


    “我這邊看起來沒戲,我分了兩個人跟過去找你們,我就順著陡坡往下去了,到那個破廟再會合?”


    “可以,小心。”


    邵文錫說完時,人也已經可以看清湖邊的情形了,於是他又對對講裏說:“何警官,你已經下去了嗎?”


    “下去了啊。”


    “……那算了,往前走吧。”


    梁森在後麵腳下打了個滑,仍然沒忍住說:“你就不能告訴他這邊看到了腳印,讓他爬上來繞迴來嗎?”


    邵文錫麵無表情道:“我覺得他爬上來要用的時間還不如往前走快呢。”


    不止小何那邊如此,邵文錫這邊也是如此,冰湖有雪又平緩,走起來反而不會打滑,他們很快就通過捷徑去到了對麵,再通過狹窄的坡路往上走著。


    梁森勉強跟到這邊,其實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他向來不是擅長運動的人。


    開車趕迴來也好,碰麵後一定要跟著進山也罷,都隻是因為覺得邵文錫這次要麵對的嫌犯應該很危險。


    他已經害這人被連環殺手傷了一次,現在,他好像沒辦法再放任第二次的可能性發生了。


    但是……這種行動果然是不適合他的,梁森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涼汗,看著前麵堅毅的背影,遲疑了幾次想叫他一聲。


    這種氣氛下,話到嘴邊卻又開不了口,直到邵文錫默不作聲地停了下來。


    他自己停了,也拽住了走在前麵的鄭警官,又迴身和梁森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梁森閉上了用以唿吸的嘴巴,看邵文錫的表現似乎並不是看到了什麽,於是也靜下心來用耳朵去聽。


    果然,那聲音在他們停步噤聲之後,鬼魅一般地隨風飄了過來。


    那老民警小聲說:“什麽情況?鬧大貓了嗎?”


    邵文錫說:“不,是呻吟聲。”


    那老民警又說:“從哪兒傳過來的呢?那土地廟,再往前有幾百米就應該到啦。”


    邵文錫說:“這聲音能被風吹過來,距離一定不遠,別拿手電去晃,我們悄悄往那邊走一走。”


    三人伏低身形,爬過石塊兒走了沒有幾步,梁森忽然踉蹌了一下,邵文錫扶住他,又看了看他的臉色,知道他身體還沒好全,這樣下去實在吃不消。


    於是轉念對那個老民警說:“鄭警官,你留下照顧一下我的朋友,順便聯係何警官,就說位置應該很近了。


    “您放心,我不會擅自和兇徒麵對麵,我就是到那邊確認一下,事實上,一個人還能更隱蔽一些呢。”


    他這些話,鄭警官信不信倒不一定,但邵文錫來自市局,那位和他同行的何警官又對他的話很重視。


    再加上邵文錫的身手和冷靜都很靠譜,鄭警官既不知道諮詢顧問不能單獨行動的,也覺得那位梁先生的情況確實跟上去容易暴露,自然也沒有表示反駁。


    梁森倒是想要說這樣不行,但他實在累的厲害,開口就要在冷空氣的刺激下咳嗽了,為了不惹事,他當然不敢開口,隻能看著邵文錫一個人悄悄挪了過去。


    鄭警官拉著他往後退了幾步,用對講聯係著何警官。


    梁森沒去管他,隻是看著雪地上漸漸延伸出的那條孤獨的痕跡。


    梁森停歇著,觀望著,月光似乎在心理作用延長的時間下變得明亮一些,更明亮一些。


    那些原本看不出的遠遠近近的輪廓,逐漸有了明顯的線條,成了色塊兒的簡筆。


    梁森眨眨眼睛,氣息平複一會兒,他好像不會再咳嗽了,隻是聲音莫名沙啞。


    第一聲甚至隻是張了張嘴,而沒能發出動靜,意識到這一點,梁森輕咳一聲,又問了一遍說:“……鄭警官,你看得到嗎?”


    “看到什麽?”


    “那個傾斜的,一道一道的曲線,是不是房頂瓦片的輪廓?”


    這就有些為難一個快退休的中老年了,鄭警官眯眼歪頭,歎了一聲道:“梁先生,我這歲數,這烏漆嘛黑的,那真是看不清那麽遠有什麽。”


    梁森抿住唇,點點頭說:“是嗎?那再過去一些吧,我覺得,那應該就是我知道的地方了。


    文錫……邵顧問並沒有退迴來,呻吟聲還在斷續,八成就是那邊了。”


    歇了這會兒工夫,梁森畢竟是個青壯年,做好決定便邁開腿前進了。


    那老警察沒拽住他,歇了一會兒的關節也沒那麽靈活,反倒被梁森落下了一段距離。


    但是,他說的話倒是對的。


    那裏果然有一座黑洞洞的危房,傾斜著半埋在土裏,被積雪覆蓋著,不知是什麽時候的建築,但肯定荒廢了很久,因為甚至有一棵樹拱破了一角屋瓦。


    所以那裏的積雪比較薄,還能看出房簷屋瓦的輪廓。


    而那黑色的屋瓦碎片,似乎也像極了許知規貼在照片背麵的那一角碎片。


    黑洞洞的房間裏傳來微弱的唿救和痛苦的呻吟。


    梁森捏著手電,又不敢貿然打開,小聲地叫道:“文錫……”


    “別動——”


    梁森一僵,不敢再動,因為有什麽抵在了他的後腰上,而不遠處還沒跟上來的鄭警官也看到了忽然冒出的人影,警惕著停住了動靜。


    那人影反扣住梁森的一隻手說:“另一隻手,慢慢背過來,不然我就開槍了。”


    那抵在後麵的是不是槍梁森不確定,但這聲音很陌生,又有幾分疲憊和蒼老,動作倒是很利落。


    梁森背過雙手,他便飛快地係住了一條紮帶,然後押著人說:“進去,叫你的搭檔不要動。”


    梁森被迫被押送進去,在門“吱呀”響起的聲音裏開口說:“文錫,藏好了!”


    但是,也要有地方可藏才行。


    手提式的照明燈驟然亮起,房間低矮,空間不大,也無處可以躲藏。


    邵文錫半蹲在被他罩住了外套保暖的,被凍得麵色青紫的倒地的侯宇旁邊,麵無表情地抬頭看了過去,然後,慢慢舉起了自己沒有任何武器的雙手。


    半躲在梁森身後,個頭比梁森還要稍矮一點兒的中年人,用手槍抵住梁森的頸側,目光犀利地打量著邵文錫說:“站起來,往左邊,慢慢地讓開。”


    邵文錫一邊聽話地起身退後,一邊平靜地打招唿說:“許警官,初次見麵,我叫邵文錫,是市局had聘請的騷擾案諮詢顧問。


    你沒有見過我,但你應該見過我的搭檔,林煜林警官。”


    “……我知道林警官,他人在哪裏?”


    邵文錫聳肩道:“攀岩館的事情讓他受了些傷,行動不便,所以林煜目前不在這裏。至於你手裏的這個人……”


    邵文錫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許警官,他不是我的搭檔,隻是一個誤入這裏的朋友,是個沒有相關職務的普通人。


    請你一定不要傷害他,如果你要拿捏一個人做盾牌的話,我可以來替換他。”


    許知規不做聲,邵文錫對視著他又道:“這裏已經被警方給包圍了,許警官,抱歉,我知道了許優優的事,我已經去見過她了。


    你知道我是怎麽找過來的嗎?是她告訴我的,是她不希望看著自己的父親陷入深淵,親口告訴我,要我來這裏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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