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排名前二十,成績表現優異的士子,李業抽空接見,並授予職務。


    其中,考了榜首的李愚給他留下的印象最深。


    一方麵是因為二人出身相似,李愚雖說也是五姓七望之一,趙郡李氏的旁支,但和李業這個宗室一樣,都屬於那種隔了不知多少代,頂多記個名字的存在。


    所以李愚家世並不顯赫,祖上隻是小吏而已,直到他父親在縣裏混了個主簿,才勉強步入下級官僚階層。


    而李愚的學習興趣也很奇特,不同於此時大多數士子,喜好在詩賦一道精研。李愚更感對雜學的興趣,尤其是經濟、百工之學。


    少年時,還幫助家鄉父老改造水車,農具之類,被族中長輩斥為異類。


    李業對這種博學之才,當然是舉雙手歡迎,親自勉勵,並授職行軍司馬。


    其餘士子也各有任用


    按照唐末體例,凡是節度使,均有幕府,可以任官。


    但李業不同,他不是一鎮節度,而是三鎮(經略使也算是藩鎮形式)


    手中的蘿卜坑多到不可勝計,隻是都沒有實際事務的空頭支票罷了。


    對這一百五十名士子,其實李業一時間都沒有這麽多事務要他們做。


    畢竟現在他看起來名頭大,但真正管的,也就是效節軍九千將士而已。


    不過李業還是寧肯掏俸祿先把人留住,現在無用,以後也會有用的。


    一百五十人,按照成績分為三等,第一等前二十名,稱為幕府參事,待遇與軍中隊正看齊,暫時先分派給張承業、敬翔、李振、韋莊等“部門主管”打下手,也是學習實務經驗。


    而後四十人,稱為幕府從事,則是分派到各都、後勤參軍孫勝處,負責檢點賞賜、糧帛,同樣是以打下手,學習為主,待遇與隊副看齊。


    剩下的人,倒是無需參與這些事務,而是另有安排。


    反正現在也沒這麽多地盤安置這些幕府官吏,李業便將自己之前設立的親兵都製度進一步改革。


    他基於親兵輪值製度,正式在此之上,設立一個“隨行軍政學堂”,用來定期考核挑選軍中,優秀的火長級別基層軍官,在學堂學習之後,再升職調任迴部隊。


    並且規定,沒有在軍政學堂的學習經曆,不得擔任副將及以上職務。也就是說,你不入軍政學堂,最多隻能擔任隊正,管四五十號人頂天了。


    當然了,既然叫做“軍政學堂”,自然就不可能隻培養軍官


    所以,剩下九十名士子,一下子就有了兩重身份。


    一方麵,他們是李業、敬翔等人親自授課的軍政學堂政治班學員,另一方麵,又是即將從軍中考核挑選的軍事學員的文化教師。


    是的,李業要讓自己的基層軍官們識字,甚至不止識字,還要學習基本的數學、經濟和政治常識。


    軍政學堂雖然分為兩班,但隻是內容各有側重,可無論哪一班,都是要全修的。


    這些士子也要跟隨軍官學員們,出操,學習基本的格鬥和戰爭常識;軍官們也要學習文化,了解經濟曆史、政治地理知識。這些都屬於他們的考核範圍內,隻是側重不同,占比不同而已。


    對於軍政學堂,李業是親手抓的,而且投入了十二分精力,親自擔任督學。


    晚唐五代,是中國曆史上,文武分野的重要時期。因為在此之前,從漢代,到南北朝、隋唐,無論是軍事教育,還是文化教育,都是被牢牢封鎖在世家大族手中的。


    所以那些曆史名臣才能“允文允武”


    可晚唐藩鎮的崛起,改變了這一切


    不得不承認,五代的混亂,也是有著它的進步性。曾經被勳貴世家們束之高閣的軍事指揮權,已然被出身寒門,乃至於幹脆就是平頭老百姓的底層武夫們奪取。


    於是就造成了一個尷尬的事實


    文化教育的壟斷依然在世家大族手裏,出身底層的武夫們,想要組織政權,離不開他們。可另一方麵,世家也再難把手伸進軍隊,因為論打仗,他們已經幹不過人家了。


    於是乎,文武分野愈加嚴重


    都說五代軍將跋扈,不知禮義,可也沒人教過人家啥叫“禮義”啊?


    五代十國,乃至宋初,湧現的諸多名將,因為出身底層,甚至許多連字都不認識。


    也就難怪到了宋代,武夫就和文盲,基本屬於同義詞了。


    而同樣的,文化精英們也逐漸與軍事技能,漸行漸遠。


    李業想做的,就是從基層打通這一分野,他要讓武人讀書明理,讓士子披堅執銳。


    這不是簡單的,對漢代以來的世家精英教育複刻,而是要把這種昔日隻屬於世家大族的,“允文允武”的教育,普及開來。


    屆時,自己下轄的每一個州,都應該設立一個類似的軍政學堂。


    再配合改革後的新科舉製度,相輔相成。


    李業不敢說這樣的人才培育體製,能兼顧到所有士民,畢竟對於底層百姓而言,連飯都吃不上,何談成才?


    但起碼,應該兼顧到中小地主,乃至於自耕農。任何製度的進步性都是相對的,能容納兼顧的階層越廣泛,就越進步。


    (其實明初,朱元璋就有過類似的思考,和製度實踐,不過後來就走樣了)


    一時間,李業的人才儲備頓時倍增,嗯,以後是不是讓手下,都稱唿一聲“校長”?


    運氣這玩意,好的時候,往往能自己送上門來,等李校長在長安處理完收攏士子的事宜後,大軍開拔迴到邠州,李業又遇到了另一位重要人才。


    正是兩月多前,自己用鄭畋的書信,從淮南請來的袁襲。


    袁襲年方三十,正值壯年,作為南方人,身材卻額外高,顯得精瘦。


    看起來,就有種賈詡、李儒那種陰沉狠辣的味兒了。


    他出身貧寒,早年在縣中為吏,本就是與科舉無緣的那種底層讀書人,說是士子都勉強。


    鄭畋在淮南任職時,曾經提拔過他,袁襲倒也是知恩圖報,在看到鄭畋書信後,就立馬主動相投西北。


    當然,恐怕也有此時李業名聲在外,乃是全天下最年輕的一流藩鎮節帥,人家當然願意效力。


    既然是鄭畋專門推薦的人才,李業自然是相當重視。


    畢竟之前鄭畋借調給他的敬翔、李振,都是一流人才,李業對這個袁襲,自然相當期待。


    於是乎,在邠州見到袁襲後,李業主動請教


    “先生觀我軍政,可有遺漏?”


    意思就是讓對方提意見,拾漏補缺


    原以為袁襲會就此開始長篇大論一番,卻沒成想對方非常坦然的拒絕


    袁襲搖頭道


    “鄙人方至此處,不知詳情,無以相告。”


    沒有了解實際情況,便不發表意見,李業聞言,反而是更欣賞對方務實的態度。


    自從成名以來,也不乏一些士子主動找上門來,要做“張良、陳平”,高談闊論,但李業對這種態度比較反感。敬翔、李振之前雖是建言有功,可人家也是基於在效節軍和李業身邊工作數載的經驗。


    於是乎,李業便讓李振,帶袁襲了解效節軍現狀,包括許多軍中實情,都知無不言。


    十日以後,全軍已然做好開拔準備,不日便要往朔方而去


    袁襲卻是再次找上門來


    見到李業,行禮之後,卻是主動正色道


    “大王戰有良將,政有良臣,無須憂慮。”


    “但惟有一事,尚需考慮。”


    李業疑惑


    “望先生解惑”


    袁襲看向李業,肅然道


    “大王,自古當政者,首在馭下、通情,所謂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故而隻有獲取更多,更詳細的消息,才能做出準確決策。”


    “所以漢設司隸校尉、繡衣使者,曹魏有校事司,我朝亦有察事之職。現在大王固然隻居一州之地,但我觀大王誌向,未來必不止於此,還請大王早做準備。”


    李業聞言,先是思量良久,然後頷首認可


    “先生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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