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著劉元青處理完那些死去的人的喪事,已經耗費了六七日。


    怕筱白荷太過操勞,這幾日食鋪裏的繁瑣事情都有孫學義一手撐起。


    昨兒天黑時分,從倒栽槐那條街巷迴來,筱白荷疲憊的連晚飯都沒力氣吃,讓蘭花嬸子給她燒了熱水,匆忙泡個熱水澡,用帕子把頭發擦幹,扭頭就去屋子裏躺下歇息。


    身子已經累到了極限,早已日上三竿,已睡飽了的筱白荷覺得渾身骨頭都酸軟的提不起來,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到刺目的秋日陽光從木格窗投射進來,想起還有好多事要自己去操勞,自己可沒好命能肆意的躺在這裏享受。


    也慶幸這些幾個月的東奔西跑,原身虛弱的身子已經被她鍛煉的好了許多,不然這幾日高強度的操勞,肯定早早的就趴了窩。


    眯眯眼睛,把視線從耀眼的光芒中轉迴被褥上,想起這次劉家馬幫損失慘重,她為了幫劉元青撫恤那些亡者家屬,已經拿出了三千多兩銀子,因袁保田的事情,最近兩日來吃飯的食客都對自己讚不絕口,食鋪的生意倒是比前些日子又好了許多。


    想到每日那不菲的進賬,頹廢、萎靡的精神才好了許多,筱白荷暗自嘲笑自己也成了財迷,用手使勁的又揉又掐的折騰著兩側的太陽穴,尖銳的疼痛刺激讓她酸困的骨頭有了些力氣。


    穿上舒適的棉質衣裙,利索的把散亂的長發綁了個馬尾,這兩日跑的路忒多,兩隻腳底都打了血泡,在床上躺著還隻是隱隱的疼,腳尖才沾了鞋子,磨破的血泡就能疼的讓人懷疑人生。


    再次在心裏詛咒了袁保田一遍,筱白荷踮著腳尖,腳步遲緩的出了裏屋。


    見小妹歪著腦袋坐在外屋的小木椅上,她有些意外,“蘭兒,你咋不去幫二姐和六巧姐的忙呢,在大姐屋子裏悶坐著,不覺得無聊嗎?”……”


    大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蘭兒立刻從椅子上轉了過來,“大姐,娘說不讓你起早呢,特意交代讓蘭兒在這裏看著不讓人過來打攪大姐睡覺呢,大姐,你可要乖乖聽話迴裏屋睡覺吧,不然娘待會知道會生氣的呢。”


    “小傻瓜,這都啥時辰了,大姐再睡下去,腦袋都要睡扁了呢,走,陪大姐去吃早飯嘍。”


    瞅著小妹一本正經的可愛模樣,筱白荷心都快融化掉,伸出手就去捏妹妹紅潤的小臉蛋,然後拉著她的小手,姐妹倆抬腳出了廂房。


    “大姐,你站在這裏醒醒神,蘭兒給大姐打洗臉水去!很快就迴來哦!”


    小丫頭雖然年紀小,但也心思細膩,見自己大姐走路沒往日那樣利索,心裏就猜測大姐的腳疼,她俏皮的笑笑,丟下幾句話就朝後麵院子裏跑。


    妹妹一溜煙的跑了,筱白荷搖搖頭,抿嘴笑著低語,“這丫頭,倒是越發的懂事了呢。”


    小妹端過來小半盆的水,她匆忙的洗把臉,見妹妹頭發梳的不是那麽通順,讓她去裏屋把梳子取過來。


    大姐的手可巧了,每逢空閑就會把自己的頭發梳出許多好看的樣子來。


    得了大姐的話,奔向廂房的小蘭兒腳步輕盈的要飛起來。


    見筱白荷姐妹倆在院子裏洗漱、梳發,劉子安提著食盒,得意的瞥了眼身側的小黑子,笑嘻嘻的給自己邀功,“就知道白荷姐睡不了太長時候,我來的真及時呢,要是聽了孫掌櫃的話,咱白荷姐肯定要餓肚子呢。”


    “就你嘚瑟,虧的姑娘起來了,若是還在睡覺,你的飯不是白拿來了。”


    這個劉子安比自己要大好幾歲呢,偏性子就像個幾歲的孩子,大多時候都蠢的很。小黑子不想多搭理他,偏想借著過來送早飯的時候能和姑娘說說那件事情,他隻好硬著頭皮提著一籃子的果子陪同劉子安到大宅裏來。


    “好了,你倆是不是這幾日忒清閑了,骨頭都懶的要散架?碰麵就鬥嘴。”


    看他們鬥嘴,筱白荷沒好氣的訓斥著,心裏又想起了勤快又不多話的劉子平來,也不知道他身子迴複的咋樣了,還有穆希芸那惹事精的丫頭,身子上的傷勢也沒多厲害,不知何故也在那裏待著不迴來,鬧的這幾日她看到穆正風嚴肅的臉,心裏就莫名的發虛。


    食鋪前三日又恢複了生意,孫學義一個人管著兩邊的賬目,沒人給他打把手,整個人忙的像個陀螺。


    眼看這幾個人已經在那小鎮的客棧裏住了近十日,也該迴來了。


    人還真是不耐念叨,辰時末,筱白荷還在心裏想著劉子平他們。


    才吃過午飯,劉元殊就帶著侄兒和穆希芸迴來了。


    正在後麵二進院子和孫學義、秦小栓安置才運過來的那些木桌椅,聽到小妹樂顛顛的過來報信,說子平哥哥和希芸姐姐迴來了。


    “嘿,這臭丫頭,還真是招人喜歡,前晌我才叨叨過,這就迴來了,小栓叔,你和孫伯在這裏先忙著,我去看看希芸去!待會就迴來!”


    把髒兮兮的手在衣擺上胡亂擦了一把,筱白荷樂滋滋的衝秦小栓他們打個招唿,就拉著小妹的手朝前院裏跑。


    筱家姐倆趕到食鋪後院,穆希芸整在梧桐樹下繪聲繪色的給黃大寶和幾個小夥計講述那夜的惡戰。


    聽到她講到緊要關頭,漆黑的雨夜裏,劉家馬幫的三十多個人冒著大雨和五六十個土匪拚殺在一起,瞬間就血流成河,地上滾滿了人的腦袋和被砍刀砍掉的手和腳,膽子小的黃小寶嚇的臉色發白,用手緊緊的捂上了嘴巴。


    “穆希芸,你可真是好樣的,才迴來就把小寶他們幾個嚇的掉了魂魄,夜裏招待客人的活你自己來做啊?”


    看她吹噓的唾沫星子飛濺,精神抖擻的模樣,傷應該早好了。筱白荷放寬了心就開始給她丟白眼。


    “白荷,你可真是鐵石心腸,人家好歹還是傷員,你咋就忍心把人家當奴才使喚呢?這次你可不能再做個吝嗇鬼,不舍得讓我吃蝦醬了哦,人家在那窮逼的小鎮上,連口葷菜都沒吃過呢。”


    收迴高高抬起的手臂,穆希芸眼睛亮晶晶的朝筱白荷撲了過來,又撅著嘴開始撒嬌。


    故意板著臉,閃過身子的筱白荷衝她揮揮手,“得了,我可不是蘭花嬸子,吃你這撒嬌賣乖的一套,坐了那麽久的馬車,你倒是精神好的很呢,想吃啥好吃的讓二妹和蘭花嬸子給你做,我要去找劉三叔說正經事呢。”


    “好,有你這東家的話就好使,我這就去找白梅和蘭花嬸子咯!早惦記著吃好吃的蝦醬呢。”


    見筱白荷去了前麵鋪子,穆希芸樂顛顛的拖著小蘭兒的手,“小蘭兒,有好多日子沒見,你想不想希芸姐姐啊?”


    “想,蘭兒好想希芸姐姐呢。”


    抬起腦袋,亮晶晶的眼睛望著穆希芸,小蘭兒聲音又脆又甜。


    “嗯,好丫頭,比你大姐仁義,希芸姐姐沒白疼你哦,希芸姐姐帶你去廚房找好吃的哦。”


    穆希芸彎腰抱起小蘭兒,抬腳就朝後廚房走去。


    “劉三叔,盼星星盼月亮的,望眼欲穿,我和孫伯可把你給盼迴來了!”


    進了食鋪前堂,一眼就瞅見劉元殊正在和孫學義說話,筱白荷笑嗬嗬的打趣。


    原本在小鎮上也待不了這麽幾日,偏穆希芸那丫頭見子平身子略好些,就拉著子平去鎮外的山上打了兩日獵。


    自己既牽掛食鋪的生意,又擔憂身子還沒好利索的侄兒,愁的頭發都要白了。


    讓那丫頭瘋玩兩日,她才做罷,劉元殊才收拾行裝朝迴返。


    “白荷,這些日子辛苦孫老哥,也耽擱了私塾的開辦,我正和你孫伯商議著明兒就讓他去那邊大宅做私塾夫子的事呢。”


    “哪裏還用明兒,擇日不如撞人,劉二哥也把幫裏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咯,劉三哥,你多日不在這裏,咱這私塾的開辦可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哦。”


    穆正風昨兒就讓趙大山帶著人去郊外測量了一百畝的田地,估計自己也鬆散不了幾日,就會被縣太爺給揪到郊外現場指導那些農戶種植反季蔬菜了。


    筱白荷也想今日就把私塾給辦起來,橫豎桌椅已經擺在屋子裏,孩子們啟蒙的書籍,也讓孫學義忙中偷閑的去書鋪買了迴來。


    這時代印刷和造紙術都極端落後,這些簡陋的書籍竟然耗費了她好大一筆銀子,讓她好是憤慨一番,竟然語出驚人,要在不遠的將來把活字印刷的技術給發明出來。


    她的話才出口,就讓搬著書籍的幾個人欽佩的不得了,都齊聲歡唿起來。


    “是啊,你不知道,白荷這丫頭可真是了不得,原本要在二進院子的東廂房開兩個課室,從元青老弟迴來後,她就改了主意,硬是把二進院子所有的屋子都變成了課室,按這形式,恐怕要招幾百個娃娃過來,才不至於讓這些課室空閑下來呢,她啊……”


    論起筱白荷的魄力,孫學義這次用欽佩和崇敬都不能表述,他激動的拉著劉元殊的手滔滔不絕的說著。


    抿嘴微笑著看著孫學義把自己誇成了一朵花,筱白荷見劉元殊的眼裏亮光閃爍,知道他也對辦私塾的事很上心。


    他迴來還沒來及迴家裏就被穆希芸和侄兒催促著來到食鋪,其實他自己也牽掛著食鋪。


    這會聽了孫學義說的這一番話,心裏怎能不震驚,這丫頭能賺銀子也真的能霍霍銀子啊,光啟蒙書籍和宣紙都裝了半間屋子,那要花多少銀錢啊!


    不過讓劉家馬幫的孩子們無償來讀私塾,劉元殊自己也莫名的鬆了口氣,畢竟二哥的馬幫裏死了那麽多的兄弟,這些人無論如何是跟著二哥才丟了性命,白荷這樣做卻讓二哥身上的罪惡在無形中減輕了許多。他決定往後更要殫精竭慮的為食鋪做事,不然就對不住這丫頭的一片赤誠之心。


    思索了一會,興奮激動的情緒也逐漸迴落,劉元“白荷,若真像孫老哥說的那樣子,能收好多娃娃,可是就孫老哥一個夫子,也教授不來那麽多的娃娃啊?”


    無論哪個時代,當官的都注重政績和教育,何況這時代的人都敬重讀書人。


    出身寒門的穆正風得知她要開辦公益私塾,驚訝之餘,也欽佩不已。


    他立即做出承諾,關於私塾缺少的夫子,他會精心的請幾位學識淵博又不迂腐的青年秀才人過來。


    筱白荷得了穆正風的許諾,自然胸有成竹的說著,“劉三叔,這個可不用咱擔心,我有貴人相助呢,夫子的難題已經解決了呢。”


    “那還等個啥,快讓我去那邊大宅裏看看你們把私塾收拾的咋樣了!”


    連夫子都被這丫頭請到了,劉元殊立刻拍著手,有些迫不及待的嚷嚷起來,這副小孩子的舉動完全把素常的沉穩都拋之腦後。


    見劉元殊這樣焦急,筱白荷看他的嘴唇幹裂都脫了皮,她指著他笑了起來,“哎呀,劉三叔,你急個啥呢,咱的私塾又不會長腿跑咯,你的嘴唇都脫了皮,先洗把臉喝口茶水穩穩神才是正理呢。”


    方才興奮的笑,扯的嘴皮疼他也沒顧忌,這會倒真是有些不舒服,他咧咧嘴,歎了口氣,“還不是希芸那瘋丫頭,前兩日帶著子平在山林子裏打獵,鬧的我著急上了火,幸虧今兒迴來了,不然再熬幾日我的頭發胡子都要變白咯。”


    黃小寶笑眯眯的端了盆水過來,請劉元殊洗漱。


    想到膽大妄為的穆希芸,筱白荷也氣咻咻的嚷嚷著,“誰說不是呢,這丫頭的膽子大過了天,都是我那幾日忙著做火鍋的事情,讓希芸那雞賊丫頭鑽了空子,當我得知劉二哥的馬幫出了事,連那臭丫頭也裹在裏邊受了傷,當時我的腦袋轟的一聲響,差點被氣厥過去。”


    “也得虧她是縣太爺家的閨女不愁嫁,若在咱們村裏,恐怕就是個野的上天的假小子,連婆家都不好找呢。”


    肖蘭花過來給劉元殊送飯食,笑著接了話茬。


    黃小寶眼睛朝後門瞟過去,又轉過來輕噓著,“噓,蘭花嬸子,你可別嚷嚷這話,讓穆小姐聽到可要翻了天哦。”


    肖蘭花笑笑點了下頭,“也是,那丫頭的火爆脾氣可了不得,這會正在廚房裏鬧騰二丫那丫頭給她做蝦醬吃呢。”


    等劉元殊風卷殘雲的吃好了飯,筱白荷跟著他們急匆匆的腳步進了大宅。


    才跨進門檻,院子裏站了幾個身穿青布長衫、斯斯文文的讀書人,看年紀大約在二十歲左右。


    穆正風正含笑衝他們說著話。


    新的夫子來到了,眼神亮起。


    筱白荷不過腳底的疼痛,大步邁過去,“穆伯伯,你果然是重諾言的人,我替我們私塾的娃娃們謝謝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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