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袁保田大罵的劉家人之一劉子傑,這會帶著五大車的海鮮在栗邑城東十幾裏外的一處山穀朝前疾行。


    接近城郊,一路走來坑窪的官道也平順許多,馮銘輝咬緊牙關努力撐著身子才不至於身子從馬背上掉下來。


    兩側大腿被馬鞍磨破了肉,衣裳浸了血又變的僵硬,馬兒每跑動,他就像在受酷刑。一路額頭上的汗珠子就沒停歇過,嘴唇上的幹裂的皮子是一層又一層的脫落。


    想起大姐受屈而死,爹被惡人打斷了腿,他即使全身的血流盡,也要找到和娘沾些親的徐老夫人,給大姐和病殘的爹伸冤報仇。


    注意到文弱的侄兒軟趴趴的在馬背上遭罪,滿臉滄桑的馮金海心裏泛起一陣陣的憐惜,原先他總是在心裏責怪自家兄弟和弟媳,明明家裏那麽窮苦卻讓一家子勒緊了褲腰帶供銘輝這個侄兒讀書,真是腦子進了水,先不說銘輝這病怏怏的弱雞模樣,能不能長成人還在兩可。自從可憐的大侄女白白的被惡霸害死,弟弟也成了個廢人。他的心思就變了,弟媳還和他們文侗縣最大的官老爺徐家沾了些遠親。


    又趕了巧,徐老將軍的侍衛長戴牧帶人迴了徐家村,馮金海得了信,就背著殘疾的弟弟帶著侄兒去見了戴牧一麵。


    得知馮家和老候夫人馮氏是旁支族親這層關係,戴牧就替馮家人出頭,把害了人命的地痞漁霸送進了文侗大牢裏。


    徐老將軍一個侍衛長就能讓文侗縣令把稱霸一方的惡人收了監牢,馮家人看到了希望,兄弟倆這才商議著把家裏唯一的指望馮銘輝送到盛京去求學。


    若是銘輝這小子能入了老姑奶奶的青眼,倆家人合力那怕是傾盡家財也要把銘輝供出來,也好讓他們老馮家的門庭改換一下,從此他們姓馮的族人再不用受漁霸的迫害和淩辱。


    再次拿著費盡心思拚湊起來的禮物,他們兄弟倆又見了戴牧,說出他們的心願和祈求。


    戴牧也出自貧寒之家,見馮銘輝這小子謙和文雅,像是能成大器的人,自然樂意幫襯馮家一把,欣然應允等他返迴時就把馮銘輝帶上。


    馮家人得知戴牧爽快的應下此事,都感激的不得了。


    過了幾日,戴牧事情辦妥,就讓馮家稍了口信。


    弟弟的腿斷掉,連行走都困難,馮金海隻好帶著侄兒隨戴牧他們一行人上路。


    又看了眼臉色已經慘白的侄兒一眼,馮金海心裏升起期望,若真有出息,是個爭氣的,就是考上舉人能做個七品小縣令,他們老馮家的人再也不怕被惡霸禍害。


    這次去海邊,才走三百多裏路,劉家馬幫遇上了從海邊風塵仆仆朝迴趕的戴大掌櫃。


    味美軒給陵川府搭上送海鮮熟食的這宗獲利頗豐的美差,戴大掌櫃沒少操心,劉子傑心裏也對他有不少好感。早把他變換身份的事情給選擇性的遺忘。


    兩波人選了個開闊的地方讓各自的人馬停下歇息。


    出門在外,又是在荒郊野嶺之間,也沒啥客套寒暄話,各自的頭領簡單敘了幾句。


    劉元青已經知道戴牧奉徐老將軍的命令,去文侗辛苦勞累走這一趟拉迴五大車的海,都是為報白荷救了紀召的恩情。好奇心起,他受戴牧邀約,查看了幾輛車上的那些海貨,見都是品質上乘,還有幾樣他自己從來就沒把握拿到的貴重海貨,眼裏閃現欽佩的光芒,連連誇讚,他們頭次去海邊竟然有這等好運氣。


    大齊境內的官員如今哪個敢不敬著自家威風凜凜的老將軍,要他們一些海貨還花了銀子,沒一個敢不識相的,自然都是挑的好貨,價錢還低廉。


    又受到劉元青的恭維和讚譽,戴牧心裏得意的比喝了蜜水都甜,竟昏了腦袋,自告奮勇的要帶著劉元青去海邊買貨。


    隨從的幾個小兵卒,念著老將軍給他們的歸期還有好些日子,在外麵能自由自在的玩鬧,哪個想迴軍營裏受約束就是腦子進了水,心裏都樂開了花。


    戴牧把五輛馬車的貨物交給了劉子傑,讓他把去盛京找老夫人的馮家叔侄倆也捎帶上。


    這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劉子傑把腰裏的竹筒取下遞給了麵色灰白的馮銘輝,“銘輝兄弟,你再喝口水潤潤嗓子,前麵就是咱栗邑的東城門,進了城你就不用再遭這份罪,我也好給你尋個好大夫,給你診治下身子。”


    身子稍微挪動一下,大腿兩側磨破的肉都疼的鑽心,咬緊嘴唇深深的吸了口氣,馮銘輝接過竹筒,麵帶歉意,“子傑大哥,是小弟身子沒用,這一路拖了你們大夥的後腿。”


    自家二弟和三叔家的老大也是個斯文的讀書人,劉子傑心裏很待見他們,這短暫一路,他瞧著馮銘輝雖然身子虛弱,當初連馬都不敢騎,可也咬牙堅持下去,這樣堅韌的性子,很受他的欽佩。


    劉子傑和他說話,語氣也盡量的放柔和許多,“咱哥倆能有幸遇上,就是百年修來的緣分,你可別說這外道話,盡快的喝些茶水,身子肯定會好一些呢。”


    “嗯,小弟知道了。”


    在馬背上顛簸幾日,身子骨頭都酸痛的厲害,馮銘輝感激的點點頭,把竹筒湊近嘴巴,小口喝著。


    他們跟著戴牧從文侗走了好幾百裏,除了客棧能喝上熱茶,在外麵喝的都是生冷的河水或者井水,哪裏能喝上這樣香氣宜人的菊花蜂蜜茶。


    常年在漁船上待著,馮金海饒是皮糙肉厚,騎馬也比身子虛弱的侄兒強不太多,兩三日相處下來,知道劉子傑的人品還算厚道,他壯著膽子問著,“劉小兄弟,你生的白白淨淨,沒想到竟然是個急躁性子,趕起路來比徐家軍還要精神,不是說在天黑以前就能進栗邑城,看時辰這還早得很呢,不說咱幾個人咯,小兄弟行個好,讓這些牲口喘口氣也成啊。”


    他們一行人帶了五大車的海貨,這裏兩旁都是高聳的大山,卻也不是休息的好地方。


    劉子傑心裏縱然再急著趕迴城裏,馮家叔侄倆都神色憔悴,也隻好答應馮金海的請求,“馮大叔,你瞧這天色也快黑了,咱實在不能在這裏歇,再提提精神,看到了城門,咱都在城門外歇個兩刻鍾再進城。”


    夕陽落盡最後的一抹餘暉,劉子傑帶著疲累不堪的隊伍到了東城門外。


    “子傑哥,你押著貨走慢些,找好合適歇腳的地方就停下,小弟我先去城門口喝盞涼茶敗敗火!”


    到底是常跟著劉家馬幫跑的小子,鄭春光見寬厚的城牆出現在眼前,他一掃連日的疲憊,興奮的吆喝一聲,就打馬朝前跑去。


    自己想去撒歡,偏偏要找這蹩腳的借口,白荷妹妹整治的涼茶比茶館裏的還要好,自從喝過蜂蜜菊花茶,城門外的破茶攤子的涼茶哪裏能入的了口。


    劉子傑望著鄭春光的背影,笑罵了句,“你個不安分的狗東西,早知道你這麽跳脫,就該讓你跟著我爹去海邊!”


    “哎,等咱卸了貨,肯定會跟著子傑哥去海邊的!”


    這小子聽到劉子傑的話,轉過身子,笑嘻嘻的迴了句,然後又把身子轉了過去。


    已經臨近黃昏,進出城門的人也不多,城門外的小攤子早收起。


    道路暢通,鄭春光騎著快馬,一下子沒收住,竟然衝進了城門裏。


    穿過兩丈多寬的城門洞,他緩緩的讓馬停了下來,左右打量著城門裏,心裏尋思是掉頭迴去,還是先去裏麵買幾個熱乎乎的燒餅啃啃。


    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的一堆馬車殘骸,一匹重傷的馬倒在地上低聲嘶叫。


    看到袁家的幾個小廝正在清理這堆破爛,驅動胯下的馬兒朝那邊度過去,鄭春光挑了挑眉頭,心裏樂嗬著,嘿,這袁家也有這麽倒黴的一幕!


    因他是劉家馬幫的人,時常給城裏幾家酒樓送貨,袁家過來收拾殘局的有個小管事竟然認出了鄭春光。


    已經得知自家三少爺是被劉家的人給害的重傷昏迷,這個小管事想趁這機會巴結老爺,再次朝一臉好奇的鄭春光看過來,確定就是劉家的人。


    掃了眼鄭春光騎的膘肥體壯的馬,他冷笑一聲,忙低聲吩咐幾個奴仆把鄭春光給捉了,那匹馬也捉迴去,賠了三少爺受傷的馬。


    見一賊眉鼠眼的人盯著自己看個不停,隨即又有幾個人朝他衝過來,鄭春光還不知道自己咋惹上了這些混蛋,收斂起看熱鬧的心思,勒緊馬韁繩,“哎,衝他們吆喝起來,你們不做自己的活計,衝我做啥?”


    “壞了肚腸的窮鬼,害了我家三少爺,你還有膽子在這裏晃悠,今兒我兄弟幾個就捉你迴去,讓我們老爺剝了你的皮,替我家三少爺出口惡氣!”


    袁家奴仆嘴裏惡毒的詛咒著,手裏抓起一塊三尺多長的木板,朝鄭春光打過來。


    “哎,瞎了你們的狗眼,老子才從外地迴來,哪個害了你們家的三少爺?你們姓袁的也忒他娘的欺負人,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大的沒了邊!”


    眼看幾個人手持木板還有一個拿著砍刀朝自己圍過來,鄭春光深感自己若不離開,肯定會吃大虧,他嘴裏惡狠狠的迴罵著,掉轉馬頭就朝城門洞裏跑。


    “這劉家混賬東西要朝城外逃,兄弟幾個,都快攔著他,捉到他,咱老爺肯定重重有賞!”


    小管事見鄭春光騎著馬衝進了門洞裏,越發覺得這小子是心裏有鬼,跳著腳指揮著幾個奴仆去追趕鄭春光。


    栗邑城是個物產富饒的地方,這裏百姓日子雖不富裕,但也沒多貧苦,生活環境相對安穩許多,東西兩個城門在春夏秋這三季卯時初開城門,夜裏戌時末才關閉城門。


    守城門的兩個官差在城門上看著才進去的一匹馬狂奔出來,身後緊緊的跟著幾個叫嚷嚷的袁家奴仆。


    他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神裏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這可是巴結袁家的好幾乎,自然不能錯過。


    兩人提著大刀從城牆上下來,牽過自己的馬翻身上去,兩人結伴衝出了城門洞。


    “子傑哥,快救我,袁家的狗奴才要殺我啊!”


    早知道進了城門會被袁家的狗奴才纏上,他就老實的待在隊伍裏。騎著快馬衝出城門沒多遠就見到了劉子傑他們。鄭春光急忙衝劉子傑唿救。


    “你小子就是個惹麻煩的蠢貨,就這屁大功夫,你可就找出了事情來,看把你能耐的!”


    見遠遠有幾個人揮舞著手裏的木板,還有一個手裏的砍刀也亮閃閃的,劉子傑皺緊了眉頭訓斥著從馬背上翻下來的鄭春光。


    莫名的被袁家人圍上,還要殺要剮的,鄭春光也是一頭霧水,他委屈的說著,“子傑哥,這哪裏能賴我,我進了城門連句話都沒來及說,就被他們拿著家夥圍上了。”


    想起鄭春光這小子也就去了不到一刻鍾就被這些人攆了出來,就是想找事也沒這麽快。


    聽說是袁家的人,這些人不會是要搶自己帶迴來的海貨吧?


    劉子傑心裏猜測著,麵上一派鎮定,“春光,這會沒空和你說別的,給我安分的守著馬車,我去會會袁家的人!”


    才十六歲的劉子傑遇上事情總是臨危不懼,怪不得大當家的敢把這麽多的貨交給他帶迴來。


    鄭春光收了心裏的驚慌,乖順的點頭應下。


    跟著幾個奴仆才出了城門,小管事就遇上了騎著馬的兩個官差,他看官差和他說話語氣和順,怎能不知這倆官差心裏的打算,趁勢上了馬背。


    被官差帶著和劉子傑走了個迎麵,認出劉子傑,小管事興奮、激動的一雙小眼睛都瞪圓了,“跑了一個,又來了一個正主!二位官爺,這小子是劉家的人,你二位快把他拿迴衙門裏!”


    捉了劉家人,倆人功勞可不小,這倆官差也不多想,從馬背上跳下來,就拿著大刀朝劉子傑走過來。


    “劉家小子,你別妄想拒捕,不然罪加一等!”


    自家五叔就是衙門裏的捕快,如今還去遂州當了捕頭,劉子傑哪裏會把兩個守城門的官差放進眼裏,用馬鞭擋開他倆伸過來的大刀,鄙夷的質問著,“啊呸!你倆算哪根蔥!還想捉我,你是捕快還是捕頭啊?有這捉拿罪犯的權利嗎?”


    小管事也想起劉元五已經不是衙門裏的捕快,縱然去了遂州府當了捕頭也不是正經的官職,和自家老爺的勢力比起來,劉家連個針尖尖都不如,他更囂張起來,“兩位官爺,這小子還質疑你二位的權利,還不快把他拿下,讓他逃脫了,可就壞了大事!”


    劉子傑押著五大車的海貨,一路隻是擔心會遇上山匪劫貨,安穩的看到了城門,他已經鬆了口氣,沒想到竟遇上袁家的惡奴,瞬間氣的臉色黑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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