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獡隷將她從懷中放下,她有些不大情願,獡隷隻得哄道:“丫頭乖,聽爹話。”


    女孩看著爹爹一臉認真的表情,也收了想耍賴的性子,乖乖的自己站在地上,身體卻還是牢牢靠著獡隷,繼續好奇的打量著四周。


    鏃臻看著那個緊緊貼在獡隷身旁的女孩,那是孩子對親人一種本能的信任,而她那稚嫩的容顏和母親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原來她叫丫頭,他不禁伸手,眸中溫柔似水,“丫頭,來。”


    女孩有些害怕的看了看身旁的男人,糯糥的叫了聲:“爹”


    獡隷壓下眸中的情緒,勉強牽起嘴角,“丫頭聽話,去吧,爹爹在身後守著你。”


    “可是……..”女孩望了一眼那個朝自己伸手的人,他身上有自己熟悉的氣息,她有點想去,可也有點害怕。


    獡隷揉了揉她的毛絨絨的秀發,“沒關係,他不會傷害你。”


    女孩懵懵懂懂的朝男子走去,才發現他臂膀之中竟還有一個沉睡的男孩,她仰頭看他,看他總是用那般她看不懂的目光看自己,才鼓起勇氣的問道:“你是我哥哥嗎?”


    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皆是一驚,連她麵前的鏃臻都錯愕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爹爹和母親說,我其實是有一個哥哥的,隻不過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他不可以和我們一起生活,等到他長大了,就可以迴來跟丫頭玩了。”


    “是麽?”鏃臻翹起唇瓣,笑的溫柔,卻有一股血腥之氣翻滾而來,強忍住咳意。


    “當然啦,丫頭希望哥哥迴來,然後像小茹她哥哥背著她一樣背著丫頭,跟丫頭玩。”女孩說的眉飛色舞,隨後忽然一頓,目光漸漸又黯淡了下來,“而且爹爹和娘親都很想哥哥的,娘親雖然嘴上不說,可是每次我都看她偷偷在背後抹淚,丫頭有點心疼。”


    獡隷聽後,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忽然有些後悔將丫頭帶來,其實說不定還有其他辦法的……


    鏃臻笑道:“丫頭很喜歡你爹爹和娘親嗎?”


    “當然啦!”丫頭理所應當道:“爹爹娘親是這世界上對丫頭最好的人了,還有元廓,以後還有哥哥會對丫頭好的,丫頭可開心啦。”


    鏃臻的臉色越發蒼白,隻是這刻似乎連話都有些說不出了,九君看得出,他在強壓著胸口的那股氣息。


    丫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啊,我總覺的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而迴答她的是一片安靜的沉默,在場的所有人都屏著氣息等待他說出真相的那一刻,可他停了半晌緩緩開口道:“不是。”


    丫頭頓了一下,疑惑的迴頭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父親,又再次迴過頭有些失望道:“不是嗎?可是我感覺你身上的氣息好熟悉。”


    鏃臻抿了抿唇,將懷中的虎兒與她看,“他才是你的哥哥。”


    丫頭好奇的看了他懷中熟睡的男孩一眼,擔憂道:“哥哥生病了嗎?”


    鏃臻搖搖頭,“他隻是太累了,睡著了而已。”


    “哦哦”丫頭若然所思的點點頭,哥哥沒事就好,“你是送我哥哥迴來跟我和爹爹一起生活的嗎?”


    鏃臻似有似無的笑了一下,“是。”


    “真的?太好了!”女孩眉眼開朗了起來,全然無了方才的害怕,朝身後的獡隷招手,“阿爹,哥哥要迴來跟我們一起生活了!”


    獡隷猶豫地向前走去來到他的麵前,臉上盡是不解,鏃臻並不多言,反而慢慢將虎兒交到他的懷裏,淡聲道:“他玩累了,自己睡著了,稍後便能醒來。”


    獡隷看了懷中的兒子一眼,安心了許多,有些複雜的看向眼前的人,“你……..”


    “謝謝。”他的道謝突如其來,情理之外。


    “…………”獡隷沉默良久,“你該恨我的。”


    鏃臻搖搖頭,“我也以為是這樣,但看到丫頭的那一刻我忽然什麽都明白了。”


    “你……..什麽意思?”


    鏃臻像是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連聲音都飄渺了起來,“他說的沒錯,我們本就是因果,當初一步錯,現在步步皆錯。”


    獡隷皺眉,“誰?”


    鏃臻並未迴答,反而朝丫頭伸手,柔聲道:“丫頭,來。”


    丫頭依舊有些猶豫,可眼前的男子不知為何,讓她莫名的想要靠近,她認真的抿了抿小嘴,走上前去,“大哥哥,你有什麽事嗎?”


    鏃臻眼中盡是溫柔,輕輕的撫著她毛茸茸的齊肩秀發,“丫頭,你要記住大哥哥說的話,不管你將來知道了什麽,或是以怎樣的身份在這世間存在,要善良,要愛那些愛你的人,那些前塵往事皆與你無關,永遠不要被仇恨蒙住雙眼,永遠不要。”


    丫頭似非似懂的點點頭,乖乖道:“好,我記住了。”


    鏃臻微微一笑,“去吧,找你的爹娘。”


    丫頭懵懂的朝獡隷身旁走去,小心的牽住阿爹的衣袖,獡隷一隻手抱著懷裏的虎兒,另一隻手握著她軟軟的小手,向一臉著急的婦人走去,丫頭猶豫的轉過頭又看了那坐在地上的人一眼,看他目光依舊在自己的身上,盡管心中疑惑,可依舊緊跟著爹娘的身後離開了。


    而許多年後她才知,這是她看在這世間的所剩的唯一親人最後一眼。


    獡隷一行人離開後,鏃臻如也耗盡了力氣,身體向後仰去,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九君斂下眸子看他,目光微涼,盡是無奈,“我帶你迴怒潭穀。”


    鏃臻唇間微翹弧度,她總是這般,對於說過的話總是要說到做到,認定的便是責任,對於欺騙隻字不問原因,他輕輕握住她手,看向那雙波光如水的雙眸“殿下,你從未學會放過你自己。”


    九君將唇抿成一條直線,半響,才開口道:“我答應過你,會護你周全,跟我迴怒潭穀。”


    他在她懷中輕輕搖頭,眉宇間早已釋然,他將握著她的手放於額間,皮膚傳來溫熱的觸感,一根紫色琉璃乍然出現,九君目光一怔,“鏃臻,你做什麽!”


    鏃臻釋然一笑,“那日你醉酒,誤將我當成青鳶,說了很多話,無意間知道了殿下的秘密。”


    九君啞然,怔怔望著手中的紫色一時無言。


    鏃臻像是真的困倦了一般,狹長的眼角微微眯起,“我曾聽離開的水狐說過一句話,那時不曾懂得,現在倒也明白了。”


    “什麽?”


    “他說他很羨慕瑰鳥和青鳶。”


    因為隻有他們知道,能被像她這樣的人信任的感覺該有多好。


    “………..”


    九君沒有問為什麽,他也不解釋,慢慢閉上雙眸,“殿下,小心巫族。”


    廣袤的沙海伴著死亡的沉寂,空氣中仿佛有無數的熊熊焰火燒灼著人的每一寸皮膚,烈日驕陽漫無目的的沿著特定的軌線遊蕩在那金色的天邊,幾隻禿鷹鬼鬼祟祟的在熱浪中盤旋,偶爾落下,又飛起,卷起散落的沙土,微微波瀾,卻盡是荒蕪。


    九君帶著稌野離開的時候關於鏃臻的事情隻字未提,沒人知道她將他安置在何處,獡隷夫婦也默契的沒有再問,對於他們來說,兒女都在身邊,足矣,臨行前,九君帶走了最後的幾兩靈蜜,而也同樣給出了她的承諾。


    稌野體內的蜂毒蠢蠢欲動,解清丹的藥效有限,快壓製不住他體內的蜂毒,她以最快的速度帶他迴到怒潭穀,卻遭到了鶴析的拒絕。


    “殿下,請迴吧,在下無能無力。”蜂毒開始蔓延,受傷的地方宛若滴墨在水,以傷口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鶴析卻熟視無睹。


    九君斂下眸子,讓人看不清眸光裏的情緒,“鶴析,我知道你的規矩,但說到底他是為了三哥的藥引才會受傷。”


    鶴析執杯淡淡淺飲,卻絲毫不為所動,“規矩便是規矩,萬般理由,不是龍族之人,我不救,這靈蜜不要我可以用其他藥引代替,雖說效果不及,但卻不能壞了我的規矩。”


    九君抬眸皺眉,“治堊你都能出手救得,為何他不可?”


    鶴析不以為然,眉宇微挑,漫不經心道:“龍鮫開元之時本就是同族,我救他自然也不算壞了規矩,再者 ,我看這小子不順眼,所以我不救。”


    “你……….”九君語塞,“你當真不救?”


    鶴析肯定,“不救。”態度堅決。


    二人對峙半響,九君眉眼輕挑,嘴角滑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是不是隻要是龍族的人你就會救。”


    鶴析點頭,“自然。”


    “好”九君點頭,眼底一片了然。


    “好?”鶴析不解


    她不再多言,走到他的身旁,看了眼他手臂上傷口的蜂毒漸漸蔓延,傾身附上他雙唇。


    “…………..”鶴析愣在原地,眼中滑過愕然,“你……..”


    九君起身,目光平平,“我們早已私定終身,稍後將此事我便會稟告祖父,定好良辰吉日,便正式成親,那麽他現在的身份是龍族九殿下未成婚的夫君,龍族的姑爺,如此,你可以救了吧。”


    “………….”鶴析先是沉默,後卻輕聲哼笑,漸而麵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像是停不住一般,“像,真的很像。”


    九君看他眼中的笑意蔓延,像是無奈更多的卻是懷念,或許是他眼中含的情緒太過複雜讓她不解,“像什麽?”


    他卻搖頭,止住了笑意,“好,衝殿下這份決絕,這人我救了,但也請殿下信守承諾,不要壞了我的規矩,希望有生之年能喝到殿下和魔族小子的喜酒。”


    九君唇瓣微抿,沉聲道:“自然。”


    稌野留在了鶴析那裏療傷,九君出了鶴析閣便看到了早早站在外麵的青鳶,“殿下。”


    “派人送塢辰迴魔界了?”


    青鳶點頭,“是,他本欲留下照顧魔族殿下,隻是此事也並非小事,還是要迴去通報一聲。”


    九君輕嗯了一聲,“這幾日我不在穀內,一切可都還好。”


    青鳶略作沉思,“其他還好,隻是瑰鳥……..”


    九君挑眉,“瑰鳥?瑰鳥怎麽了?”


    青鳶歎了口氣,“瑰鳥要成親了,阿叔親自像龍君求得賜婚,如今穀中人盡皆知。”


    “哦?”九君先是一怔,隨後有恍然想起似乎在人間的時候聽過他好像是有喜歡的人,莫不是這般速度,自己不在穀中幾日,便和那女子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平日裏看起來那般木訥,如今看來也並非如此,


    九君笑了一下道:“這般喜事,我竟是最後一個知道,想來你我他我們三人自幼從小一起長大,你倆都如我兄長一般,我還曾想,你年長於我們二人定然要早過我們,卻如今竟是他最先娶妻生子,不知是哪族女子?”


    青鳶略顯猶豫,“是…….”


    “唉,罷了,我問你作甚,我還未向他道喜,他現在身在何處?我此次迴來還未見他身影,可是在忙婚事?”


    “殿下……..”青鳶欲言又止。


    九君轉頭看他,卻發現 他臉上毫無喜色,有些不解道:“青鳶,你怎麽了?”


    “殿下還是先去見龍君吧。”


    看他一臉的慎重她漸漸收起了方才的開心,“不對,青鳶,你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殿下,瑰鳥娶親的對象是鮫族。”


    “鮫族?什麽意思?”


    “是鮫族的三公主,也就是擎昂的親妹妹。”


    而迴答他的,是宛若死寂的沉默。


    半響,九君才漸漸找迴自己的聲音,“你們瘋了,你們都他媽瘋了!”


    皆安殿內,傳來九君清冷而堅決的聲音,“不行!堅決不行!”


    龍君收迴目光,沉聲道:“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容不得你說不行。”


    “這就是你們想出所謂兩全其美的好辦法?那瑰鳥呢?你們將瑰鳥置於何地?”九君不自覺的握緊了袖中的手,“阿叔,他是你親兒子,難道你就忍心白白犧牲他的一生來換取這所謂的權宜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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