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贅一看我聽的認真,神秘的告訴我:“這裏的學問可深呢。有的學生看起來不起眼,在入監檔案上填的小學三年級,其實初中都畢業了。甚至還有的上過高中。”


    他這一說我真的糊塗了,真沒聽說過還有人冒充文盲呢。


    就在我急聽下文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在門口嗬斥:“誰在散布反改造言論!”


    我一聽,馬上腿根子就發軟,這下被幹部逮住了。可於全和陸贅一並不以為然。隻見陸贅一眼睛一翻,牙一呲:“你他媽的說誰呢,誰散布反改造言論了?”這時那個於全也來勁了:“你還豬鼻子插蔥裝象裏,誰不知道你是啥東西。”我見他們這麽說,才迴過神來,往門口一看,哪是什麽幹部?原來是那個帶班的龐站義。他本來是給我下馬威的,沒想到那兩個人就不往眼睛裏嘬他。結果這個龐站義自討了個沒趣,隻好灰溜溜的走了。


    我見龐站義走了,就不解地問:“陸老師,我這就不懂了,咋還有人冒充文盲呢?”陸贅一就接著說:“這叫逃避打擊的妙招。”說的時候陸贅一狡黠的看了看門外:“你在看守所呆過,應該知道,那些冒充文盲的人,就是抓住公安局在最初辦案的時候,詢問筆錄的死格式。會問你姓甚名誰,還有文化程度。但公安局一般對文化程度填寫時,隻注重犯罪嫌疑人的自述。這就給那些人鑽了空子。這些人以為文化程度說小點,甚至說成成文盲,再加上法盲,這樣到了法院審判時,自己就陳述自己因為文盲加法盲,沒文化,不懂法就會輕判。所以有些人就隱瞞了實際學曆。”聽到這我終於懂了那些人的小聰明。於全接過話茬:“這些人一旦到了監獄,監獄就會按照檔案裏的所填寫的文化程度,安排這些人‘迴爐再造’。”


    那個於全就像竹筒裏倒豆子:“這個教學的道道也可多呢。有的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念起,有的從小學一年級念起,但是真正來學文化的人還是少之又少。雖然他們是文盲,但到了年底,考試的時候,你把要考的題提前寫到黑板上給他們複習,接著再寫出答案,就這樣他們基本上都能及格,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的念到了我們的初中班。然後我們再經過黑板上的照貓畫虎,他們就圓滿完成了學業。”


    陸贅一說:“即便這樣也有些榆木疙瘩,連抄寫答案都不會,最後考不及格。”我一聽急了,心裏說真正碰見這樣的人咋辦呢?於全看出了我的犯難,就說:“也不要怕,真正過不了關的,你可以叫每個隊裏管學習的犯人,到上課的時候他就帶上學生來上課。這些管學習的大都像我們隊裏的魏誌強,不是大學文憑,就是中專畢業,到時候讓他們一對一輔導,要不行就讓他們替考,這樣就交差了。”聽到這我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時陸贅一詭秘地一笑:“林老師,你說我們這根煙不是白抽的吧。”煙已經抽了。我隻好見坡就下,偽裝出滿臉爽朗的笑容:“看你陸陸老師說哪去了。自家人咋說兩家話?”“哈哈,哈哈……”雖然三個人的心思不一樣,但是笑聲都相同。


    我看了一下課程安排,這個星期的課那個段翟園已經講完,我到下星期了。是星期五的下午3點到4點,星期六的晚上7點到8點。現在才感覺教學原來這麽輕鬆。一個星期就兩節課。其他的時間就是備課和批改作業,我覺得真是太輕鬆了。不過我沒教過學,還不能像那個於全和陸贅一那樣,成了監油子和教油子,一切必須認真、所以我還是拿起課本,對照教學大綱認真備課:


    第一:在朗讀《春》的課文前首先介紹文章作者:朱自清(1898年11月22日—1948年8月12日),原名自華,號秋實,後改名自清,字佩弦。原籍浙江紹興,出生於江蘇省東海縣(今連雲港市東海縣平明鎮)。現代傑出的散文家、詩人、學者、民主戰士;


    第二:朗讀課文(要繪聲繪色);


    第三:給學生按照自認段劃分,共10個自然段;


    第四:作品賞析……


    我不管他們怎麽認為教學如何簡單,但我必須要對得起“老師”這個稱號。


    就這樣,我的教學備課資料就寫了大概有3000多字,比起《春》的原文700多字的四個倍數。


    雖然如此,但我心裏還是特別緊張。


    轉眼,就到了第二個星期,該我走上講台上課了。我的教室在三樓的最東頭的北邊。快到上課的時候,各隊管學習犯人林領著三三兩兩的學生來報到了。那些管學習的大都帶有眼鏡,看上去都是斯斯文文的。看家他們我就想,在沒坐監以前。我想監獄裏都像電視鏡頭裏的那些胳膊、脊背,甚至臉上都是些刺著老虎、飛龍之類,膀闊腰圓的家夥,沒想到我誤入了歧途,還有這麽多戴眼鏡的都他媽的瞎了眼,也都跑偏了道。


    第一個進來的是九中隊管學習的,他精廋的臉,麻杆一樣的身材,說話輕聲細氣的。誰也看不出他就是社會上名慣東西的河西二虎。在社會上手段招式都是令人咂舌的黑、狠、毒。但在這裏一點都看不出他就是當時的橫霸一方的“二虎”之一。他那個隊都是花案,說白了都是寫強奸之類的犯罪。在這裏除過醫院的犯人大都在社會上當過醫生,就是赤腳醫生也是算;在夥房的犯人在社會上大都當過廚師;在劇團的大都從事過文藝;在教員裏大都在外也曾披過教師的外衣以外,其他的中隊大都按犯罪類型劃分。最明顯和最特殊的就是這九中隊,都是些花案,要是真的改好了可真的萬幸,要是真的改不好,他們更多了欺侮他人的花樣。不過這些人在監獄裏大都起不了大浪。不過這個管學習的是個黑道有名的家夥,但就我這個喜歡從麵相看人的人也從這個人的臉上看不出所以然。這個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畢竟在都上混的久了,也十分會來事。他把學生送到樓上的教室裏,就轉身來到了我們的教研室:“哈哈,陸老師、於老師。你們好!我早聽說初中教研室來了個新老師,文采出眾,名聲如雷,寫得一手好文章,可說是筆杆子就能唿風喚雨。今天才有機會拜見。久仰啊!”說這話的時候,已經來到了我的桌子邊上。從囚服的上衣兜裏掏出一盒黃河88,給我遞上一支。這時,那個陸贅一和於全見狀都趕忙過來湊到我的跟前、這個不用明說就是蹭煙來了,再說這個“虎弟”也不是吝嗇的主兒,馬上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支。要知道在這裏麵除過逢年過節,平常敢這樣煙的犯人實在是微乎其微,就連幹部也沒幾個敢這樣露富的。


    我們就這樣認識了。那個“虎弟”自我介紹叫尚山林,三十一歲,有時間可以到他的中隊學習閱覽室喝茶。他的中隊出了教學樓往西對著大路的就是。串個門還是不叫方便的,但我雖是傷害案,但對於道上的還是心存畏懼,所以對他的邀請暫時沒有納入行程。每個人抽著這麽好的煙,都是眉開眼笑的樣子。


    緊接著是六中隊的那個管學習的,進來寒暄後,更是早有準備似得,進門就朗誦我在省監獄報上的詩,抑揚頓挫的樣子。然後抬著頭,挺著胸,健步走到我的跟前伸出也不算太強壯的手:“你好,偉大的詩人,我這裏有禮了。”握過手之後,滑稽的給我鞠了一躬。他雖健步如飛,但和我握手的時候,我感覺他的手比較粗糙,就像我手裏捏著的打磨鐵具的砂紙,有刮人的感覺,雖戴著深度的近視鏡,一看也是受過苦的人。他的嘴有點翻,眼睛裏好像總是露出驚恐之色。大概有五十歲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他是學習物理器械的大學生,過去有著很好的工作,妻子也是大學生,在一個了不起的部門工作,膝下有一兒一女,其樂融融。誰知那迷戀上了對保險櫃鎖芯研究,為了嚐試自己的研究成果,接二連三的打開了好幾個企業的保險櫃,最終被怕死緩。後來老婆孩子當然都別他而去,他也成了孤家寡人。現在已經在監獄度過了16個年頭,所以就像當初的一個細皮嫩肉的小樹現在已變成了粗枝大葉的枯樹,門牙的根子都露出了好大一截。說話的時候也顯得心神不定的樣子。他來了也是每人發了一支煙,不過是簡裝黃河,比起那個“虎弟”檔次降了不少。


    不過看上去還是文氣十足的,估計來的時候,為了討好於我,專門找出發我詩歌的那張報紙專修了幾句“台詞。”


    下午上課的大概六個中隊,大都是白天不出工或者本身就沒活幹的人員。


    六個中隊管學習的,都來和我打過招唿,也算混個臉熟,以後也能互相搭話,有個小小的你來我往。


    轉眼上課的鈴聲響了,我拿上我的教科書和備課資料準備去上課了。剛要出辦公室,那個於全叫我:“林老師,等等!”他說話的時候顯得急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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