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洪濤不經意地掃了朱廣平一眼,緩緩道:“既然是善後處理工作會議,作為鄉長,我先表明一下我的個人態度,我個人認為,出了這樣大的事故,首先要追究承包商的責任,不僅要追究承包商的責任,還得追究事故單位領導人的責任,事故發生在計生辦,我建議,免去趙玉計生辦主任職務。”


    孫洪濤講完,會場上出現了片刻的冷場。


    因為大家心裏都非常清楚,孫洪濤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掉趙玉隻是幌子,實際上是向朱廣平開炮。


    別忘了,趙玉是朱廣平的人。


    麵對這種情況,大家都不好表態,支持孫洪濤,就會得罪同朱廣平,支持朱廣平,就會得罪孫洪濤,朱廣平和孫洪濤一個是鄉黨委書記,一個是鄉長,誰都不好惹,因此,他們都不表態,坐在那裏靜觀其變,靜候事態的發展。


    見與會人員都不言語,李法山把目光投向朱廣平,道:“老朱,你是鄉黨委書記,你也談談你的意見吧。”


    朱廣平並沒有立即拋出自己的觀點,而是道:“我想先聽聽李書記你的意見。”


    李法山沉思了一下,道:“我來的時候,杜書記和李縣長要求我們一定要處理好事故善後工作,查清事故原因,對相關責任人要嚴加處理,該負刑事責任的負刑事責任,該撤職的撤職。麵對這樣的大事故,你們鄉裏絕不能無動於衷,要有自己的態度。剛才洪濤鄉長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朱廣平自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也聽出了李法山的意思,是想讓他表明他的態度。


    他非常清楚,孫洪濤拿掉趙玉隻是幌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真實目的是想借著這一起事故,給自己弄出點事兒來,把水蹚渾,然後再把自己拉下馬,繼而取而代之。


    這是朱廣平萬萬不能接受的,因為趙玉不僅僅是他朱廣平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也是他的擋箭牌,有了趙玉,可以模糊好多問題,倘若拿掉趙玉,就意味著掀開了他朱廣平的冰山一角,好多原本包裹得非常嚴密的事就會浮出水麵。或者說,搞不好,拔出蘿卜帶出泥,他也會受到牽連。也就是說,他必須要保住趙玉,保住了趙玉,也就等於保住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孫洪濤的如意算盤也就徹底落空。


    有了這樣的定位之後,朱廣平才道:“我個人認為,當前的主要工作不是處理誰的問題,而是查清事故真相,查清事故問題的原因,隻有查清事故真相後,才能做進一步處理。”說到這裏,朱廣平略作停頓,環視了大家一圈,才道:“當然了,查清事實真相後,該移交公檢法處理的就移交公檢法處理,該作黨內行政處理的就作黨內行政處理,決不含糊。但我覺得,現在處理趙玉有點為時過早。一是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要處理好善後工作,應該以安撫好受傷病人和家屬為主。二是,我們現在是法製社會,一切都要依法辦事,畢竟房子的建設權已經承包給了何厚林,有合同承包書,責權利都很明確,在這件事上沒有含糊的,就按合同辦事,誰的責任誰承擔。所以,我不同意撤銷趙玉的職務。如果到時候真的查清楚了,是趙玉監管不力,或者因為瀆職而造成的這起事故,不光要撤職,他還得去坐牢。我的話完了,不對之處,請李縣長批評。”


    朱廣平的一番話說得有條不紊、頭頭是道,而且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李法山掃了眼與會的其他人,道:“誰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一二把手之間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其他人更不好表態,於是乎,會場一片平靜。


    見大家都不發言,孫洪濤再次站出來衝朱廣平開炮道:“我也希望像朱書記長說的那樣,責任都由承包方去承擔,這樣一來,我們大家都省事了。但是,我覺得問題並不是這麽簡單,正在興建的房子突然就倒塌了,難道趙玉這個管理者就沒有連帶責任嗎?所以,我認為必須撤銷趙玉計生辦主任的職務。隻有撤銷了趙玉的職務,才能給社會,給縣委縣政府一個交待。”


    聽完孫洪濤的話,朱廣平立即火了。心道:既然你小子不仁,也別怪我不義,今天就當著李副縣長的麵,當著鄉黨委全體班子成員的麵,好好殺殺你的氣焰。


    因此,孫洪濤話音剛落,朱廣平就接過他的話,道:“如果按洪濤同誌說的非要找個連帶責任,我認為不光趙玉有,你孫洪濤也有,別忘了,你孫洪濤是鄉長,安全事故屬於你這個鄉長分管的範疇,要是追究責任的話,首先得追究你孫洪濤這個鄉長的分管責任。你打算承擔怎樣的責任?你能承擔得起嗎?所以,現在還不是撤誰職的時候,而是像李縣長說的,應該考慮怎樣做好善後工作,等到縣事故調查領導小組下來後,我們如何積極配合他們查清原因,吸取教訓才是。”


    李法山怕朱廣平和孫洪濤繼續鬥下去後不好收場,於是打斷兩人的話,出麵做起和事佬:“好了好了,你們別再爭了,至於責任的問題,還是等問題查清楚之後再說,屆時,該誰的責任誰承擔,現在誰也不要過早的下結論,還是讓事實說話為好。今天,我們的中心議題還是放到怎麽做好善後工作上。出了這麽大的事故,受傷者的醫療費誰來承擔?這些問題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影響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麵,甚至被擴散出去,也會影響到你們二道嶺鄉的對外形象。請大家圍繞著這個話題,發表一些真知灼見,然後,我們達成共識,也好統一口徑。”


    經李法山這麽一引導,大家才又把話題轉移到了這方麵來,你一言,我一語,發表了各自的看法,不過,大家發言的時候都極為小心,極力避開朱廣平和孫洪濤兩個人的話題,以免引火燒身,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就在朱廣平和孫洪濤圍繞著該誰承擔責任問題爭論不休的時候,張朝陽迴到了供銷社。


    張朝陽不是班子成員,沒資格參加會議,而現在又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迴財政所也沒事可做,所以,他就打道迴府迴到了供銷社。


    張朝陽走進供銷社大門時,老秦正戴著眼鏡,手裏拿著一把花刀,侍弄著剛買來的一盆盆景。


    老秦全神貫注,根本沒有注意到張朝陽已經走到他的身後。


    靠近老秦的時候,張朝陽主動同老秦打招唿道:“大爺,忙呢。”


    老秦這才聞聲迴過頭,見是張朝陽,:“是小張啊,什麽時候迴來了的?”


    張朝陽道:“剛迴來了。”


    老秦又道:“這兩個星期都去哪裏了?老見不到你的人。”


    張朝陽道:“同朱書記出了趟差,在益陽待了整整兩個星期。”


    和老秦寒暄兩句,張朝陽就迴到了自己的宿舍。


    來到宿舍門口,不經意間,張朝陽再次把目光投向孫楠曾經住過的那間宿舍。


    在目光投過去的一刹那,張朝陽不由又想起了遠方的孫楠。此時此刻,孫楠應該是在下班迴家的路上,或者,正在酒店的餐桌上,和那些男人們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或者,正在和那位手握大權的市委副書記丁萬年……


    想起曾經屬於自己的孫楠躺在別的男人的懷抱裏,任那男人在身體上肆虐和瘋狂,和那男人一起****,耳鬢廝磨,張朝陽的腦神經開始劇烈抽搐,心再次碎了。


    本來,他和孫楠屬於同一個世界,可是,現在,他被隔離到了另一個世界,再也走不進孫楠的世界了!


    想到這裏,張朝陽心裏湧起萬般酸楚和寂寥。


    那一夜,張朝陽在孤獨寂寞的宿舍裏,輾轉反側,一夜未眠,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起床後,張朝陽來到了二道嶺街頭趙麻子開的豆腐館,吃了兩碗豆腐花,兩塊烤牌,就來到了財政所。


    張朝陽到財政所的時候,陳超傑、李金磊、王雷、牛娟和周雨薇他們都還沒到。


    見陳超傑他們都還沒到,張朝陽直接迴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坐在孫楠曾經坐過的辦公室裏,擺弄著孫楠曾經用過的物品,張朝陽睹物思人,再次想起孫楠,想起和孫楠在一起時的那段愉快時光。


    想起孫楠,張朝陽的心裏升起一縷莫名的酸楚和無言的傷痛……


    就在張朝陽睹物思人,暗自垂傷的時候,李金磊推門走了進來。


    李金磊來到財政所後,見張朝陽辦公室門敞開著,就知道張朝陽迴來了,於是一轉身,走進張朝陽辦公室,見張朝陽果真坐在辦公室裏,立即熱情似火地問候張朝陽道:“所長大人什麽時候迴來的?”


    李金磊的話打亂了張朝陽的思慮,讓張朝陽重新迴到現實中來,抬頭見是李金磊,下意識地笑了笑,道:“昨天晚上迴來的。”


    李金磊不無諂媚道:“領導迴來了也不通知我們一聲,好為你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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