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先生認為有何不妥,不妨直說。”薛晚舟說道。


    鍾恕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說道:“隻有景色是否過於單調?”


    薛晚舟立刻追問:“那小生該如何?還請鍾先生指教。”


    鍾恕春笑笑,對薛晚舟說道:“每個人的看法不同,這幅畫出自於你手,該如何令其飽滿,也隻能通過你的心來完成。”說罷,鍾恕春瀟灑離去,開始四處應酬其他的賓客。


    聶霜白盯著鍾恕春的背影好一會兒,嘟著嘴,有些不愉快。


    薛晚舟察覺到聶霜白的異樣,不由問道:“聶小姐,你怎麽了?似乎……你不大喜歡鍾先生?”


    “哼,裝模作樣。”聶霜白皺了皺眉,氣唿唿地說道,“你的畫已經這麽好看了,他還要評頭論足的,我實在看不上。若非隨便在背後議論人不合規矩,我定要跟你說說這個鍾恕春的不是。”


    薛晚舟反而安慰聶霜白道:“聶姑娘,鍾先生說得有道理,這幅畫確實缺了點什麽。不過,我已經知曉該如何豐滿這幅畫了。你等我一會兒。”


    聶霜白點了點頭,乖巧地退後了幾步,讓薛晚舟能夠靜下來作畫。薛晚舟的毛穎在半空中頓了許久,他看著聶霜白,支支吾吾地說道:“聶姑娘,你可以再走遠一點麽?”


    聶霜白順從地再向湖邊走了十幾步,但她的心中卻有些悵然若失。薛晚舟一定是嫌她煩了,站在一旁礙眼,才會讓自己離他遠一些,再遠一些。


    聶霜白默默歎了一口氣,這次品畫會結束之後,她就不會再纏著薛晚舟了,讓他能清淨地過自己的生活,哪怕他真的喜歡上比自己大許多的女子,也再和她聶霜白無關。


    “聶姑娘,我畫好了。不知……你可否願意欣賞一番?”薛晚舟靦腆地問道。


    聶霜白平靜地走了過去,拿起薛晚舟的畫瞧了起來,對於品評一幅畫作如何,聶霜白一無所知,但從這幅畫中,她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湖邊站著一位笑顏燦燦的姑娘,為這幅風景圖增添了勃勃生機,也在聶霜白的心上投下了一粒石子,濺起了水花。


    “這畫中的姑娘……”聶霜白震驚地看向薛晚舟。


    薛晚舟紅著臉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正是聶姑娘。”


    聶霜白又激動又不安,激動的是薛晚舟竟會將自己放入他的畫中,不安的卻是怕自己又會錯了意。此處薛晚舟隻認識她一位姑娘,或許因為這個原因,才將她入畫,並非有其他的深意。


    聶霜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平靜地將畫遞還給薛晚舟,對他淡淡一笑。


    品畫會幾近結束,文人雅士漸漸散去,聶霜白和薛晚舟亦踏上了歸途。兩人正欲分別乘上自家的犢車,薛晚舟忽然叫住聶霜白:“聶姑娘,這林間景色宜人,可願陪我步行一段?”


    聶霜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但她卻心有餘悸,好不容易想通打算放棄,若是又深陷其中,她不得不再受一次煎熬。


    “上次,聶姑娘提到,令尊打算迎娶莫小姐的事情……”兩人並肩前行,林中樹木葉子盡落,隻留下光禿禿的樹幹和枝杈,灰蒙蒙一片,哪來的宜人景色。


    聶霜白不明白薛晚舟為何突然又提起此事:“是……薛公子邀我一同前行,是否想讓我勸勸爹爹勿要同莫家結親?”


    “為何我要勸聶姑娘勿同莫家結親?”薛晚舟一頭霧水地看著聶霜白,“聶姑娘怕是有什麽誤會。”


    聶霜白眨了眨雙眼,未經考慮的話脫口而出:“薛公子常常去莫府做客,難道不是為了莫小姐麽?”


    薛晚舟愣了許久,才笑著答道:“聶姑娘如何得知我常常去莫府做客?”


    聶霜白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那幾日和芷惜外出,日日撞見你去莫府,心生好奇,才……”


    “原來如此。”薛晚舟點了點,“我去莫府做客,確是為了莫小姐,不過,這和令尊與莫家結親並無關係。”


    聶霜白心下一顫,親耳聽到薛晚舟承認對莫小姐的喜愛,對她產生了深深的傷害。聶霜白強忍出即將溢出的眼淚,哽咽著對薛晚舟說道:“薛公子,我突然有些不舒服,還是早些迴去吧。”說罷,聶霜白上了聶府的犢車,向京城的方位快速駛去。


    淩府的後花園光景慘淡,除了唿唿的風聲,剩下的就是搖搖欲墜的枯葉。聶霜白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哭哭啼啼地對淩芷惜抱怨與薛晚舟同去品畫會之事。


    “你的意思是,他真的喜歡莫小姐?”淩芷惜思索了片刻,問道,“會不會是你理解錯誤?”


    “不會的,他親口承認,我想是誤會都不可能了。”聶霜白捂著心口,可憐兮兮地說道,“芷惜,你說我該如何呀?我真的想忘了他,可是每日一睜開眼便想他,睡前一閉上眼也想他,這種入骨的相思已然病入膏肓,我好痛啊。”


    淩芷惜心疼地握住聶霜白的手,對她說道:“兩個人相遇相知相戀都是命定的緣分,若是你的,無論你如何努力都忘不掉他,若不是你的,遲早有一天會忘了他。這些日子,你把心思皆放在你爹爹娶親的事上,說不定,忙碌一番就忘了他呢?”


    聶霜白點了點頭,看著淩芷惜,感激地說道:“多虧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不然,我都不知該和誰傾訴。”


    新春將近,家家戶戶皆掛上了大紅燈籠,聶將軍府也不例外。聶霜白仰著頭,盯著鮮紅色的燈籠在冷風裏搖搖晃晃,突然感到萬分淒涼,甚至那耀眼的紅色也變得怵目驚心。


    “小姐,老爺已經在前廳等候多時……”聶霜白身旁的婢女提醒道,聶霜白這才迴過神來,向前廳走去。


    聶將軍正襟危坐於案幾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聶霜白深深地看了父親一眼,憶起這麽


    多年來,他始終是一本正經,鮮少露出笑容。也許,飽經風霜的父親確實需要一個人陪伴了,他鮮少展露笑顏並非是不愛笑,而是孤苦了許久,對平靜得不起半點漣漪的生活早已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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